沉子璐裝好兩盒水果，拿著車鑰匙出門。
小姨在樓上收拾房間，聽到樓下門響，探出窗戶往下，“小璐，去哪玩？”
沉子璐抬起頭，小黃帽下少女的臉白皙剔透。
“找海螺去。”
“路上車，慢點騎。”
“知道了。”
沉子璐推著自行車出大門。
到遠洋建設的工地門口剛好還有十分鍾，沉子璐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額上的汗，中午太陽大，她撐起傘站在路邊等他。
時間度秒如年，沉子璐抻著脖子往裏，終於，一個高高的人影出現在視線裏，她一眼認出是他。
關正行在樓頂到她來了，就跟李德祥知會聲午飯不在工地吃了。
剛出大門，沉子璐笑著就奔著人去了，關正行說：“車鑰匙給我。”
沉子璐一頓，“……”
關正行握住山地車的車把，伸出手，“車鑰匙，我們出去吃午飯。”
沉子璐指著工地裏，“……你不在工地的食堂吃嗎？”
關正行無語，“工地食堂不管外人飯的。”
“哦，對。”沉子璐從兜裏拿出車鑰匙，關正行接過，“你想吃什麼？”
沉子璐說：“我吃什麼都行。”
他跨上山地車，“沒有什麼都行。”
沉子璐欠起屁股坐在後座上，“我想吃餛飩。”
關正行緩緩迴頭，“給我省錢？”
沉子璐不想傷害他的自尊心，“沒，我真想吃餛飩。”
關正行收迴眼，騎上車奔著主街去了。
沉子璐舉起手裏的傘，遮在他頭頂，關正行說：“不用，已經黑了。”
她還是沒放下。
關正行慢慢的騎，“你扶住，別摔了。”
“嗯。”沉子璐捏著他一丟丟衣襟。
山地車碾過一井蓋，車把不穩，頭頂的傘也跟著晃動，他迴手握住她纖細的腕子，放在他腰上。
“扶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滴天啊，我摸了他腰！！！天啊！這就是學霸的腰！！！
隔著棉體的布料，他的體溫傳到指尖，心慌一批，她快吐血了。
突然，手下的觸感硬硬的，仔細感受才發現，隨著他蹬車的動作，腰腹的肌肉從鬆弛到緊繃，比她想象的要結實。
這才剛入十八歲的年紀，他怎麼先一步變成大人了？
“不用給我撐傘。”
她還是沒放手。
關正行問：“去吃烤肉冷麵行嗎？”
內心戲：行啊！！！最愛吃烤肉啦~！
說出口：“天熱，沒什麼胃口。”
語氣還很勉強，好像說真的一樣。
關正行嘴角一彎，無聲的笑，“好，那咱們就去吃烤肉冷麵。”
“……”哈哈哈哈！好！聽你的，都聽你的！“去三千裏，離得近，他家朝鮮拌菜還好吃。”
關正行愉悅的迴：“好。嗬嗬……”
他都快笑出聲了，沉子璐皺緊眉頭，完了，被他識破了。
到飯店後，沉子璐先跑進去，“我去有沒有位置。”
她在收銀臺壓了二百塊錢，千叮嚀萬囑咐別讓男生結賬。
關正行走進來，正到沉子璐站在服務生麵前，她掃眼大廳的卡座，“去那坐行嗎？”
他詢問沉子璐的意見，後者點頭，“行。”
“你先坐，我去洗手。”
“哦。”
倆人坐在最裏靠窗的位置，四人座的長型桌，倆人麵對麵，安靜沒人打攪。點菜時，關正行太了解她的胃口，多點了一盤肉。
服務生帶著點單離開，沉子璐拉開書包拿出兩盒切好的水果，推過去，“吃吧。”
透過保鮮盒，裏麵的水果切成大小一致的四方塊，按照顏色一層層鋪開，很漂亮。
“快吃啊。”沉子璐掀開蓋子，又拿出水果叉遞給他。
“……”連叉子都幫他準備好了。
“謝謝。”
關正行接過來，插起一塊黃色的芒果，沉子璐問他，“甜不甜？”
“嗯。”關正行點頭。
沉子璐抿著唇笑，桌下的手緊張的都搓紅了。
炭火先上，接著是烤肉和配菜等，關正行將水果盒蓋好，放在手邊。
“我去拌醬料。”沉子璐也要起身，關正行說，“我幫你拌。”
沉子璐笑，“謝謝。”
她喜歡醬料裏放花生碎和芝麻，到麵前的蘸碟，嗯一聲，“給你五星好評。”
關正行拿過她玻璃杯倒上飲料，沉子璐接過來喝口，說：“好爽。”
他自己則喝的大麥茶，高溫下，越喝飲料越渴。
烤好的肉被關正行夾到她碟子裏，沉子璐說：“你別光給我夾，你吃啊。”
關正行說：“吃了。”
“你才沒吃，都夾給我了。”
關正行玩味的口氣說：“誰讓你能吃。”
“……”沉子璐腮幫子鼓鼓的，咀嚼的動作頓住。
關正行說：“我開玩笑。”
沉子璐咽下肉說：“那我以後少吃點。”
關正行又給她夾塊肉，“我不是那個意思，逗你呢。”
沉子璐抽張紙巾印下嘴角，“我以後能養得起我自己，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他筷子一頓，抬眼她，沉子璐低著頭，臉頰也不知是不是火烤的，微微泛著紅暈，“我昨晚又想了一宿，要是考不上北理工本科線，我可以考其他學校的會計係，再不行我念專科，再考本。”
“不行，今年達不到，你就複讀。”
“啊？”沉子璐驚掉下巴，“複讀？才不要，你們一個個都去大學過快樂生活，把我留高中受罪，不行！絕對不行！打死都不行！”
關正行清黑的眼直視她，沉子璐吸了吸鼻子，背向後靠，沒底氣的說：“就算我想複讀，我的書都撕了，沒有書怎麼複讀？”
他說：“我的沒撕，給你。”
“……”沉子璐差點氣哭了，哭唧唧的說：“不複讀行嗎？”
‘噗嗤——’關正行笑了，沉子璐立馬明白過味兒，“你逗我？你又逗我？”
關正行嘴角帶著笑意，喝口茶說：“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沉子璐聳肩，有點無奈的表情，“還有一天就知道成績了，說實話，離公布日期越近我越沒底。”
他說：“你信我嗎？”
她迴：“信。”
“你肯定會考上的。”
“……嗯。”
他說會，就一定會！
沉子璐說：“其實，我特佩服你，放棄清華數學係的保送資格，非要自己考建築係。”
關正行說：“建築係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
“我知道，”但她還是覺得很可惜，也覺得他特膽大，“你知道嗎？要是我媽知道我拿到清華的保送資格，還給拒絕了，她能跟我斷絕母女關係。”
關正行澹笑，“不會的。阿姨會支持你的選擇。”
“非也，你太不了解我媽了，”沉子璐轉著麵前的玻璃杯，“我姥姥家的人基本都是高材生，到我媽這也是念過浙大金融係的研究生，她找我爸的時候，我姥姥差點沒氣死，對了，我爸高中畢業，你見他第一眼的時候，有沒有一種暴發戶的既視感？”
關正行迴憶兩人第一次在雪中相遇，搖搖頭，說：“沒有，他給我的感覺很儒雅紳士，不張揚，很穩重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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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子璐瞪大眼睛關正行，“你這說的還是我爸嗎？”
‘嗬嗬…’他低低的笑，“當然是。”
“我姥姥一直不喜歡我爸，因為我爸高中畢業，她不上沒學問的人，覺得沒讀太多書的人都粗俗，我小時候我姥姥經常帶我，就跟我講小璐以後長大了一定要找個有學問的人，不要學你媽媽。”
關正行插嘴問句：“在你姥姥眼裏念到什麼程度算讀得多？”
沉子璐說：“她都是研究生畢業，應該不能低於她的文化程度。”
關正行點點頭。
“哎？我怎麼聊到這了，”沉子璐眼手表，“你們下午幾點上班？”
關正行說：“一點半。”
“那快點吃，吃完你迴去休息會兒。”
關正行打開水果盒子，沉子璐讓他吃肉，關正行說天熱容易上火，想多吃些水果。
倆人快速解決戰鬥，沉子璐抱著倆空盒子放迴雙肩包裏。
到門口結賬時，沉子璐還衝在前麵，“9號桌多少錢？”
收銀員眼關正行，將兩百元雙手遞給沉子璐，“已經結完賬了。”
沉子璐：“……”
關正行拿過來，塞在沉子璐背後的書包裏，“走吧。”
“哎？不能讓你請我，你工作好辛苦，我怎麼能花你的錢？”
關正行打開山地車的車鎖，迴頭問她：“你想花誰的錢？”
沉子璐：“……”
他跨上座，微側著頭說：“上來啊，一會兒我要遲到了，遲到會扣工錢。”
一聽說扣錢，沉子璐趕緊跳上車，“快騎。”
關正行踩著山地車迎著風奔著工地的方向去，頭頂撐著遮陽傘，他說：“不用給我撐傘。”
她依然沒有聽。
到工地門口，沉子璐跳下車，關正行將自行車交給她，倆人隔著車說話。
“迴去吧。”
沉子璐說：“今天破費了。”
“今天你辛苦了。”
“？”沉子璐一懵。
關正行指著她背後的書包，“切兩盒水果。”
“噢，”她靦腆的笑，“沒什麼，跟你比起來，一點都不辛苦。”
“天熱，快走吧。”
沉子璐騎上車，“我走了。”
關正行手抄著兜，點點頭。
“我明天還能來給你送水果嗎？”
關正行搖頭。
“不用你請我吃烤肉。”
他笑了，“明天中午真忙。”
“哦。”她眼底閃過失落。
“後天來可以嗎？”
他搖頭。
“也忙嗎？”
“嗯。”
“大後天呢？”
“……”他著她。
“你白天忙，我晚上給你送水果行嗎？”
他走進一步，手搭在她小黃帽上，用力一按，眼前的視線被蓋住，聲音從頭頂落下，“沉子璐，我不想讓到我這樣，你知道嗎？”
沉子璐隻能到他一雙沾著泥水的球鞋，昨天他還穿著膠鞋，這鞋應該是今早他臨時換上的。
她說：“……我不在乎的。”
你做什麼工作，我都不在乎，不管你是送傳單的還是工地裏做苦力的小工。
他說：“可我在乎。”
沉子璐眼睛發酸，伸手去拉他的灰色T恤，“關正行，我喜，”
“我師傅來了。”
沉子璐一驚，嚇得縮迴手，關正行卻跑開了。
望著他跑進揚起塵土的工地，沉子璐抿下唇，推著車離開。
……
6月27日，遼寧高考分數下來了。
沉子璐聽著電話裏的提示，將每科分數認認真真的記錄在本上，崔安雅和沉康年還有小姨圍在她身後，靜靜的等著，直到總分寫下‘618’時，房間安靜幾秒，接著崔安雅抱著沉子璐喜極而泣。
“小璐，你考上了。”
一家人都為她歡唿，沉子璐卻跑下樓，騎著車奔著工地去了。
她站在工地門口，給關正行打電話，響了七八聲後接起，
“喂……”
她哽咽的說：“六百一十八！”
電話裏安靜幾秒，“……七百二十九。”
沉子璐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他在那邊說——
“乾坤已定，你我皆是黑馬！”
她帶著哭腔說：“北京見！”
他也很激動，但克製著，“好，北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