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有解是善緣,無解,是你的緣。
解不解的謎題就交給時間吧,我隻願與你,結(jié)一場生死不滅的緣。
宇文保最近有點無聊。
自從出了東珍的事後,畢竟眾目睽睽下一條人命,他還偃旗息鼓了陣,卻沒想風聲大雨點小,聽說連最鐵麵無情的東宮都親自求他罪了,聖人也草草的將此事揭了篇去。
他依然沒少胳膊沒少腿,甚至前天聖人才賜了他南邊新進貢的錦緞,說天熱了,這料子裁衣生風。
然後他宇文保的氣焰就噌一聲竄天上去了。
宮人見了他都躲著走,別說為東珍申冤了,舔他鞋底的人都排隊湊上來。
這日,他穿著新作的蘇繡織金衫子,手裏端著一碟嶺南荔枝,一路雞飛狗跳的閑逛逛到了夾鏡鳴琴閣,見得四下熱鬧,宮人們熱火朝天的,忙著布置清掃。
“誒,你過來,這戲臺子許久不用,怎今兒誰賞臉了?”宇文保喚來個奴才,好奇。
夾鏡鳴琴閣是宮裏聽戲的樓子。卻因為周哀帝和當今聖人都沒有這方麵的雅興,所以不常開班,紅絨毯上都積了層浮灰。
那奴才見是宇文保,立馬麵如死灰,卻不得不勉強擠出笑臉:“給保爺請安!因為家主進京,家主好這一口,聖人便說唱個戲,算是給家主接風洗塵!”
“家主?誰?這麼大麵子?”宇文保不在意的大笑,“那人若見了保爺我,還得給爺我敲板鼓哩!”
“是……麼?”
輕飄飄的一句傳來,語調(diào)不大,近乎於溫聲細語,卻教場中人齊刷刷拜倒,除了直挺挺杵著的宇文保一個。
“見過家主!給家主請安!”
宇文保腦袋骨碌轉(zhuǎn),半天才找到聲音來源,是來自戲臺子不起眼的角落。
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與一圈奴才坐在一起,左晃晃八角鼓,右敲敲雲(yún)鑼,興致勃勃的與身旁奴才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調(diào)試樂音,為隔日的戲班做準備。
“還說家主哩,以為是個人物,卻與下賤的奴才處堆堆,怕自己也是賤骨頭……吧?”宇文保剛響起的蔑笑掐斷在喉嚨裏。
因為那男子起身,走到了戲臺子中央,宇文保看清楚他了,看清楚那一張臉時,他就不自覺把腰彎了下去。
他發(fā)誓,盛京富貴他見過千般,卻沒一人,能是這般風骨雅豔。
是的,雅豔。
極致的雅,如見楊柳岸,壚邊人似月,極致的豔,又見秦淮靡,桃花扇底風。
關鍵是還是個男子,能把這兩個和男子都不怎麼著邊的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於是宇文保試探的低下頭去,討好的笑:“這位便是家主?哪一家的主?在下宇文保,不才不才,乃是聖人身邊的大紅人!”
周遭宮人唇角一抽。在宇文保目光刺過來的同時,又不得不板了臉,坐好了瞧熱鬧。
“大紅人?嗯,在下聽聞京官一到九品,倒不知還有個官,叫大紅人的�!蹦悄凶哟浇且还�,“在下孤陋寡聞了,還請大紅人大人見諒�!�
周遭宮人終於忍不住了,竊竊的笑出來,並且笑聲越匯越大,成了四麵八方的哄笑。
“小兔崽子們!誰敢笑!閉嘴!”宇文保何時被這樣打過臉,氣急敗壞的就朝臺子衝去,“小爺不發(fā)威,還當小爺是病貓了?!管你何方神聖,老子和你拚了!”
然而,他還沒跨出兩步,隨著空氣撕裂的銳響,一柄匕首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宇文保渾身一抖。慌忙舉起雙手,哆嗦著看過去,拿刀比著他的是一名布衣男子,他記得,是旁邊那輛青綢馬車的車夫。
車夫?隻怕是車夫打扮的練家子,好個深藏不露。
“好哇,天子腳下,竟敢?guī)礁拇炭瓦M宮,好大的膽子!”宇文保虛張聲勢的怒喝,“待小爺我把這條報上去,管你有多大的理,都難逃死路一條!”
戲臺子上那男子卻不慌不忙,撿了一個半舊的八角鼓,認真的拿錦帕擦著,看都懶得看他:“蘇仟,何時這種蟲子,也配染你的刀了?”
那喚蘇仟的“馬夫”立馬旋即恭敬的撤下匕首,單膝跪下:“仟領命�!�
宇文保後怕的摸著脖子,發(fā)覺還連著腦袋,膽量又上來了,正要罵罵咧咧,卻見得戲臺子上一雙淡綠色的眼睛,冰冷的鎖定了他。
“宇文保是麼,記住,聖人不敢殺的人……我敢。”
流轉(zhuǎn)著寒光的綠瞳,就如同非人的精怪,冷不丁的就攫了人魂魄去。m.Ъimilou
宇文保頓時嚇得濕了褲襠。丟下一句“惹了保爺我,走著瞧”,就倉皇逃竄而去。
夾鏡鳴琴閣的宮人難得見到宇文保吃虧,頓時如出了惡氣,一展多年笑意。
公子翡聳了聳肩,走迴戲臺子角落,剛坐下來,就聽得身旁緗袍男子道:“連本殿屢次進諫求父皇治宇文保,都半點水花也無。家主倒好,一來就是下馬威�!�
公子翡眉梢一挑:“皇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聖人不敢殺的人,我敢麼。”趙熙行幽幽的笑,“家主果真是……藝高人膽大�!�
西周的東宮也坐在戲臺子角一堆什物裏。這兒是堆放戲班子樂器的,鑼鼓笛板壘如小山,掩了他大半身形,故教宇文保倉促間瞎了眼。
因為宮裏不好折子,是以這堆樂器剛從府庫裏搬出來,七零八落的纏成一堆,日光映出四處飄的微塵,空氣都模糊起來。
於是公子翡凝住這層塵簾後的眼睛,咧了咧嘴:“若殿下要治罪,在下悉聽尊便。隻是多年未見,這便是殿下予我的見麵禮麼?”
趙熙行沒說話。霧一般的塵埃後,兩雙眼睛駭人的雪亮。
公子翡也就毫不避諱的直視著。坦坦蕩蕩的,倒也沒什麼異樣。
良久,五月的空氣都快結(jié)了冰,趙熙行才移開視線,淡淡的笑:“隨口一說罷了。家主莫當真。畢竟江山輪流坐,前兒蕭家今日趙家,江南卻都是您一家的。想必您宰相肚裏能撐船了�!�
公子翡才鬆下去的心又噌一聲提了上來。
眼前這緗袍男子頂著張風輕雲(yún)淡的臉,怎麼說出來的話,句句都能誅心,還是很爐火純青的——
帝王之誅。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fā),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wèi)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yōu)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wèi)冬,“這些東西的數(shù)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wèi)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wèi)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nèi)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绷制咭拐J真的說道,“這個地方?jīng)]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jié)果是正確的�!庇陮m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wǎng),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huán)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wèi)冬不行。
“在反方向�!绷制咭股钗豢跉�,“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shù)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zhàn)鬥之力。
而衛(wèi)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huán)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shù)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shù)隻妖魔。
“臥槽!”
衛(wèi)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wèi)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fā)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jīng)堪比會長了��!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jīng)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huán)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