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還在進行,血腥而殘酷。每分每秒都有人倒地,沒人多看一眼,兇狠的目光都死死地鎖住眼前的敵人。
都是刀頭舔血的生涯,一步步過來的,沒有憐憫,也沒有奢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才是殘酷的武林,而不是玩家們那種過家家式的玩鬧。
王慶躲在樹上,渾身發冷。
饒是死在他手上的npc,玩家數以萬計,但是如此簡單粗暴,形似野獸的廝殺,依舊衝擊著他的心靈。
王慶由於手下有大批npc士卒,和npc水匪也沒少幹仗。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比著其他玩家見慣了生死,習慣了血腥。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什麼叫殘酷。
水匪一般都沒什麼骨氣的,或者說不過是生活所迫,混口飯吃,有幾個真心玩命。平時隻要幹掉幾個領頭的,基本就投降了。
但是這場戰鬥,雙方沒有無謂的嘶吼,沒有無意義的謾罵,隻有一顆冰冷的殺心,和絕不手軟的鋒芒。最多有點臨死前,發自肺腑的陰狠詛咒。
隔著數百米,王慶還是依然感覺陣陣血腥味直衝腦門,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上丹田內的天丹小劍,像隻聞到惺的貓一樣,突然激動起來。竟然自主從那個玉似的劍鞘中蹦出來一節,一股股的殺意直衝王慶的意識。把王慶搞的熱血沸騰,恨不得衝將出去大殺四方。
幸好王慶及時發現,冷哼一聲,激活劍心通明,掃清了一切雜念。
但就這短短的一刻,天丹的那把小劍,仿佛受了大補一樣,憑空漲了一圈。
王慶對所謂的殺道,有了一個初步的概念。那是一種無謂對錯,無謂正義的純粹剝奪生命的道路。王慶對其並不喜歡,但是卻也清楚,自己踏入這個漩渦,有些事情是遲早的。比之剝奪他人生命,他更痛恨被人殺,也不願親朋好友被人殺。
殺,隻是一種無奈之下的選擇,絕非解決一切的良方。
王慶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昆侖並不提倡主修殺道,不是沒有功法,而是這條路太邪。
人類也是從捕獵一步步進化到現在,殺,是一種深入本能的解決方案。但它隻是最便捷的,卻從來不是最正確的。
人之所以為人,在於理智的權衡,而非被本能驅使。沉迷殺道,是入魔之道。被殺心控製,人也就不算人了。
眼前兩撥人,理由都很充分。明教為了生存,天策為了責任,少林為了發展,其他江湖人為了利益。但殺就是殺,任何理由都是借口。
在王慶看來,這就是兩撥失去理智的野獸的廝殺。
不過,王慶自嘲一笑。作為一切的起因,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惺惺作態了。自己又能好到哪去?還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挑起了大戰。
不過很快,王慶就調整了心態,責任也罷,罪孽也好,老子背了。要是連副本裏的生死都看不開,遊戲裏怎麼護佑親朋好友。
不提王慶這邊自怨自艾,他盯著的那個院子戰局逐漸起了變化。
奇襲這個院子的是天策府。
天策在興慶府派駐了一營兵馬,不算輔助的部隊,正規軍就有七百五十人。來這裏的是其中一隊,一百五十人,由一名一流的隊正帶領。
還輔以五百撫遠軍,攜強弓勁弩輔助。一夥三十多人的武林高手負責堵截。
這支力量放在江湖上,絕對是令人畏懼的實力。反正王慶看著就頭皮發麻,躲得遠遠的,深怕被發現了當作細作順手清理了。
可惜他們遇到的也是硬茬子。
沈醬俠作為陸危樓的義子,明教公認的教主接班人,鍛煉能力雖說是必須的,但同樣安危也不容有失。
作為右護法,他不但有自己的一套強悍班底,更有陸危樓和長老團偏心,安插進來的護衛高手。
一收到警訊,從大院中就閃出無數高手。
光是一流高手就有四十人之多,二流的精銳更高達近六百。
王慶在外邊看著,暗抹一把冷汗。從沈醬俠的工作筆記能夠看出他身邊人手不少,可沒想到這麼多。
要是自己愣著頭一頭紮進去,非被剁成肉餡不成。心裏不由暗暗感激起柳浮雲,否則他要是歪歪嘴,讓自己錯誤的判斷了形勢。死不可怕,副本裏又沒什麼損失。但是錯過這次副本的機會,自己就真要和碎星此生難見了。
天策的隊正見到如此架勢,不但未驚,反而興奮起來。
逮到大魚了!
長槍一揮,手下天策精兵瞬間成陣。
衛公折衝陣。
這是李靖晚年,坐鎮長安,整合一生征戰的經驗,創立的征伐大陣。連其一手創立的蒼雲軍都未得傳授,屬於薛磊苦求不得的大成軍陣。
其陣分四重,擊奇、兵詐、棋弈、戰定,尤善攻伐。
槍立成林,陣雲勾連,一百五十人的隊伍化作一柄長槍,一往無前的衝擊向了明教眾人。
明教眾人針鋒相對,結陣對敵。
聖火起,無量明光照耀暗夜。
無量光明陣。
和當初徐兇曉他們依靠犧牲增強的無量光明陣不同。這真正的無量光明陣燃燒的是狂熱的信仰,和教眾的一切。
當天策軍的槍尖和光明中飛出的彎刀相撞時,槍和刀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不是沒有聲音,而是頻率過高,超出了人類識別的範圍。
但超聲波雖然聽不到,但是其確實存在。混合了雙方龐大的真氣,對周遭造成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天策一方作戰經驗豐富,早有對策。陣型一轉,防禦性的九襄地玄陣迅速成型,源源不斷的土屬真氣形成了足足九層的防禦氣勁。隻消耗了大半,就頂住了這波餘波。
其身後的撫遠軍也是命好,躲在天策後方,受到的簸箕不大。
但那幫四下散開的武林人士可倒了黴了。有機靈的,找好掩體,全力運轉防禦功法,才算逃過一劫。有那反應慢的,真氣入體,無聲無息的就倒下了。外表雖然無傷,內髒已被絞成了碎末。
明教那邊也不輕鬆,七八十個二流高手突然身上燃起熊熊聖火,填補進了陣雲中,彌補消耗。而這些人,被燒得連灰都沒有。特殊的功法,把他們的一切都化作了聖火。
遠遠的拚了一擊,馬上就進入了最血腥的近身戰。
兩隊人馬衝殺在了一起。
空中,陣雲在相互抵消。地麵是刀刀見血的白刃戰。
天策雖然人少,但斐然不懼。十人一什,五什一夥,就算在亂戰中,依舊配合有序,始終把麵前的敵人限製在可控的人數內。
明教雖然也有一些波斯傳來的兵法傳承,也結合了中原的兵法。但是他們更擅長的還是武林爭鬥那一套。
隨著二流高手和天策戰在了一起,一些明教的一流高手身形逐漸虛幻,慢慢的消失在了陰影中。
作為多次征戰的老對手,那名隊正第一時間發現了對麵的異樣。
冷哼一聲,還是這一套,沒有長進。
隨即高唿一聲。
“戰八方!”
刀法中有一式,夜戰八方藏刀式。專門應對夜戰或無法察覺對手身形的狀況。
天策的槍法中也有一式戰八方,原本是應對戰場上四麵皆敵的一式群戰招式,但在後來的戰鬥中,發現密集的槍雨能夠有效限製那些藏匿起來的明教。
一陣密集的槍雨過後,除了大量明教二流被逼開,一流們並未現身。
正當隊正疑惑,明教大有長進,準備應對一流的奇襲時。
明教一流突然現身,目標卻不是天策,而是那些武林人士和撫遠軍。
明教人又不傻,莫名其妙被突襲,十有八九是出現了什麼意外,導致據點暴露。那麼現在的當務之急絕不是在這裏拚命,而是撤離,由明轉暗,再圖其他。否則被拖住,對方背後可是源源不斷的增兵。
而且最讓沈醬俠焦急的是,隻從眼前的兵力和自己對這幫人情報的了解分析,就能輕易的出對方最少分出了十幾路人馬。
這個結論讓他怎能不著急,其他據點可沒這麼強大的實力。明教現在實在經不起太大的傷亡了。
要想撤離,那些攜帶強弓硬弩的士卒是個極大地阻礙,限製住了輕功的使用。而那些武林高手則是狗皮膏藥一樣的存在。不把他們幹掉,撤退斷不能順利進行。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