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川挑著菜來到溪山的後廚前，這裏有一個小菜園，也種些菜，不過卻不大，很難供養(yǎng)一座山的道人，況且這小菜園子裏種著的菜，隻是些山下難見的品種而已，想來菜園子的主人，也沒想過要用這個小菜園子裏的菜來供養(yǎng)一座山的道人。
“張老哥，咋這次又親自挑菜上山了，不是早就不親自幹活兒了嗎？”
有道人看到了張川，好奇開口打趣，張川在十年前接下給溪山送菜的差事，但在三年前，就不怎麼上山了，畢竟買賣大了，他隻需要控製菜的品質(zhì)就好，用不著親力親為了。
張川哈哈一笑，“這不今日正好是給溪山送菜整十年嘛，這大好日子，怎麼都要親自來一趟，算是個紀念。”
那道人哦了一聲，笑道：“也是，十年時間，不短了。”
十年時間，對普通百姓來說，是挺長的了。
但對他們這些修道之人來說，是不太長。
道人看了一眼張川身後的那些菜農(nóng)，發(fā)現(xiàn)了戴著鬥笠的男子，有些疑惑道：“這是？”
負責(zé)在後廚做飯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年的道人自然能記得起來每次上山送菜的菜農(nóng)長成啥樣，看著那人，雖然還沒看到臉，但光從身形上來看，也覺得陌生。
張川一愣，但隨即便反應(yīng)過來，“新招的夥計，還算機靈，正打算以後把差事都交給他，這次上山，也算是帶來給仙長們看看。”
道人微微一笑，聽了這話之後，倒也就不深究了，一個送菜的菜農(nóng)，對他來說，的確沒什麼值得上心的，況且張川負責(zé)送菜十年，的確是沒有出過什麼紕漏。
因此道人往懷裏掏了些錢出來，隨口笑道：“這差事也沒什麼講究，隻要張老哥送來的菜足夠新鮮就行，別的事情，真不講究。”
張川接過錢來，笑道：“是仙長們寬容，不然這差事，我們哪裏能幹得這麼舒坦。”
之後張川和那道人閑聊些時候，就要帶人轉(zhuǎn)身離開，不過剛要轉(zhuǎn)身，那道人忽然道：“近日山裏事情有些多，這後廚缺個燒火的，要不然張老哥留給人下來幫幫忙，也用不著多久，三五天光景罷了。”
說話的時候，他又遞了些錢給張川。
張川把銀錢推了過去，笑著說道:“這不算多大個事兒，用不著加錢。”
之後張川看著那戴著鬥笠的男子說道：“你就留下幫忙，下山的時候，仙長們自然會給你指路。”
說完這句話，張川就帶走人走了，這裏就隻留下那戴著鬥笠的男子。
那道人等看著張川離開之後，開門見山笑道：“怎麼想著混上山的？你們大梁這些諜子啊，還真是鼻子靈通，一點味道就聞得出來，真是好狗。”
戴著鬥笠的男子一言不發(fā)。
“把鬥笠摘了吧，還留著做什麼，難不成還想把它帶到棺材裏？”
道人嗤笑一聲，伸手就要去取那鬥笠男子的鬥笠，但手伸到半空，就被那人一把握住手腕，之後道人更是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好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不管如何都扯不出來。
不等道人說話，鬥笠男人伸手取下自己的鬥笠，露出真容。
道人瞪大眼睛，有些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張臉，他見過。
畢竟那人曾來過溪山，加上他的名聲，很難忘記。
陳朝看著那道人，平靜說道：“本官不想進棺材的時候，很難有人能將本官送到棺材裏待著。”
道人不敢說話，不僅是因為知道陳朝的境界，更是知道他的名聲。
雖然萬天宮和大梁交好，但陳朝仍舊在方外的名聲還是很讓人覺得害怕。
“溪山最近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陳朝開門見山，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道人發(fā)問，雖然沒有說什麼不迴答他的問題是什麼結(jié)果，但是從他的眼神裏，道人也知道結(jié)果。
他臉上煞白，但卻緊緊咬著牙，不願意開口。
陳朝見狀，也沒廢話，隻是下一刻，他的手腕就碎了。
陳朝說道：“我不知道在你的骨頭碎完之前是不是能一直不開口，但本官很想試試。”
道人額頭上滿是豆子大的汗珠，聽著這話，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怖在他的心頭不斷蔓延，逐漸占據(jù)他的心底。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欺負一個神藏境的小家夥做什麼？”
陳朝聽著這話，鬆開眼前道人的手，轉(zhuǎn)身看去，一個麵容枯槁的白發(fā)道人此刻正站在門口。
陳朝問道：“閣下是？”
那白發(fā)道人笑道：“不過是個種菜的。”
陳朝哦了一聲，隨即微笑道：“既然閣下開口了，那本官就來欺負一下閣下好了。”
白發(fā)道人笑道：“年輕人說話倒是口氣不小，就怕你沒這個本事。”
陳朝不說話，隻是笑了笑。
他看著眼前的白發(fā)道人，隻是往前走去。
一道如同山嶽一般的威壓，在瞬間便鋪開過去，將那白發(fā)道人籠罩。
白發(fā)道人臉色一變，再也沒有之前的輕鬆，反倒是變得有些凝重。
“你到底是誰？”
白發(fā)道人臉色一變，他這麼多年，都在菜園子這裏守著，專心種菜，是他的修行，這麼多年，別說山外的事情他不知道多少，就是溪山的道人們，他隻怕也沒法子全部認清楚。
陳朝啞然失笑，“本官還以為你認識本官呢。”
白發(fā)道人臉色難看，本來以為眼前的年輕人不過是大梁朝的一個尋常官員，但到了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離譜。
眼前的年輕人身份絕不普通，隻怕忘憂都打不住。
陳朝平淡道：“倚老賣老，在別人麵前也就罷了，想要在本官麵前這樣做，那就真是錯了。”
白發(fā)道人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一身氣機不斷溢出，在這裏抗衡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武夫。
而這位早就已經(jīng)聲名在外的年輕武夫隻是平靜道：“你要好好想想，等會兒本官再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你就去死吧。”
這句話，不是對這個白發(fā)道人說的。
……
……
半刻鍾之後，白發(fā)道人頹然坐到了地麵，大口喘著粗氣，再也無力站起來，陳朝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迴後廚。
又隻有半刻鍾不到，陳朝從後廚裏走了出來，看向這個白發(fā)道人，眼裏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麼平靜，而是多了好幾分殺意。
白發(fā)道人看到這個樣子的陳朝，已經(jīng)明白這個年輕武夫什麼都知道了。
陳朝看著眼前的老道人，問道：“自己活不下去，就要讓別人替你去死？”
白發(fā)道人沒說話。
陳朝眼裏出現(xiàn)一抹厭惡，平靜道：“迴答本官。”
白發(fā)道人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算……”
這句話尚未完全說完，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因為陳朝已經(jīng)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漠然看著他，“在你眼裏，朱夏就隻是一顆果子而已？”
白發(fā)道人臉色極為難看，因為無法唿吸，臉色越來越紅，然後變得青紫。
他注定是再也沒法子說話了。
陳朝手臂的青筋暴漲，那隻手越發(fā)用力，白發(fā)道人的咽喉瞬間被捏碎。
之後陳朝眼裏的殺意暴漲。
之前知曉朱夏出事之後他就隱約有些猜測，如今猜測被證實，陳朝除去憤怒之外，還有許多意外。
他一直以為，萬天宮上下從來都是那種隨意修行的性子，山上的道人都應(yīng)該是那種與世無爭的性子，但現(xiàn)在看來，並不是。
其實想想也正常，一座宗門裏，注定不會都是好人。
既然如此，就得清一清。
陳朝深吸一口氣，拖起白發(fā)道人的屍首就朝著山上走去。
……
……
後廚到大殿之間，有一截不短的山道，此刻已經(jīng)開始不斷匯聚道人，一座萬天宮，既然是道門裏的太平道一脈的執(zhí)牛耳者，就注定不會是和那些小門小派一樣，而是真正會有底蘊，何況這件事那麼大，那些個平日裏清修的老道人們都坐不住了，自然會出現(xiàn)。
因此，這會兒的山道上，道人實在是不少。
等到陳朝出現(xiàn)在山道的時候，那些道人看著陳朝托著的白發(fā)道人屍首，臉色都很難看。
“陳朝，這件事是我溪山的家事，隻怕輪不到你來管！”
有道人在山道上開口，聲音很大。
陳朝鬆開手裏的白發(fā)道人屍體，沒有迴答這個道人的問題，隻是很平靜地看著前麵說道：“本官隻想知道，朱夏在哪裏。”
隻是當(dāng)陳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山道上的所有道人，沒有一個人迴答這個問題。
陳朝看了看他們，隻是挽了挽袖子，吐出一口濁氣，平靜道：“朱夏……最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