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吧。”
慶雲(yún)微蹙了蹙眉,
他在反思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做的太過分,竟然將對方逼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
他仔細(xì)地整理了一下措辭,認(rèn)真地解釋道,
“我絕對沒有羞辱道宗,羞辱二位的意思。
如果我猜得不錯,前幾天道宗宗主陶弘景,應(yīng)該求見過令師張?zhí)鞄煱桑俊?br />
二鬼聽聞此言,似乎情緒平複了許多,相互對望兩眼,一齊向慶雲(yún)點了點頭。
“那一次他們聊得應(yīng)該不會很開心吧?”
龍虎宗一直以天師正宗自居,什麼南北天師,漢中五鬥米,在他們看來都是邪魔外道。
尤其是陶弘景,《真靈位業(yè)圖》引元始天尊為道家至高神,僭越太上,
這是龍虎天師傳承最難以接受之事。
因此陶弘景與張?zhí)鞄煹囊婞I,從來都是有好聚無好散。
黑白二鬼又對望一眼,也隻能繼續(xù)點頭。
“所以嘛!我與陶宗主也算是有些交情。
若非因門派之別,陶宗主與我也算是有半師之宜。
我讓二位幫忙帶傳的話,的確事有所指,絕無輕侮之意。”
二鬼聽得也是將信將疑,慶雲(yún)隻能再補(bǔ)充道,
“一切全憑二位。
如果二位認(rèn)為此話有何不妥,那賭約作罷便是。
條件既然是我提的,我主動撤迴,並不算是兩位不守誓言。
隻是二位莫要會錯了意,犯不著這般你死我活的。”
他的神色懇切,黑白二鬼似乎也有所感。
範(fàn)無咎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抱拳道,
“慶宗主光明磊落,我兄弟又豈是小人。
無論兄臺話有何指,我兄弟必會帶到。
隻是日後,我兄弟怕是無顏麵再與慶宗主相見了。
告辭!”
謝必安似乎還沒迴過味兒來,剛要說些什麼,卻被範(fàn)無咎拖起來轉(zhuǎn)身疾走。
二馬遠(yuǎn)去,李神俊這才歎道,
“沒想到慶宗主武學(xué)進(jìn)境一日千裏,竟然到了這等地步。
以宗主如今身手,與其餘四宗宗主並稱,也是無可指摘的了。”
慶雲(yún)連稱不敢,重與李神俊並轡而行,講解著這段時間以來讓自己武學(xué)突飛猛進(jìn)的種種奇遇。
小龍王得知慶雲(yún)入城,親自迎了過去,將二人引迴呂府。
那裏現(xiàn)在已是魏王賜於小龍王的別苑了。
“前幾天華陽先生已經(jīng)來過,魏王將幾位皇子接入了金鏞城統(tǒng)一看護(hù)。
在新太子冊封之前,所有皇子都不得擅離金鏞。
有檀宗高菩薩守在金鏞城,天宗怕也沒那麼容易得手。”
“哦。華陽先生他現(xiàn)在在哪裏?”
小龍王的麵色也變得有些古怪,
“不知道。任城王的人手已經(jīng)篩查過幾遍了。
華陽先生卻好像忽然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沒了消息。”
這並不是什麼好的兆頭,慶雲(yún)急忙問道,
“華陽先生有沒有提醒任城王多注意清河王府?”
“清河王?四皇子?
他現(xiàn)在人在宮裏啊。
雖然是新封了王爺,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事實上他還沒有搬進(jìn)去住過。
最近那裏好像來了一批道士,似乎是龍虎山的,
前些天宮中羅夫人生辰,這些道士還曾經(jīng)入過宮的。”
“龍虎山的張?zhí)鞄熞瞾砹恕?br />
根據(jù)華陽先生的推測,張?zhí)鞄熅褪翘熳邶埻酢!?br />
“什麼?”
小龍王蒲扇大的手在光禿禿的腦殼上拍了一下,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
“在本王麵前稱龍王!
那我可得將他一鍋端了去。”
“也不能太急。
當(dāng)日華陽先生丟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
現(xiàn)在無憑無據(jù)的,我們?nèi)绾文芴枚手嘏c他們撕破臉呢?”
“那五弟你說怎麼辦?”
“等。我已經(jīng)找人向張?zhí)鞄焸髟捔恕?br />
我估計他是一定會主動來找我的。”
慶雲(yún),李神俊隨小龍王入了呂府。
能夠與二哥三哥重聚,又是好一陣寒暄。
劉贏聽說慶雲(yún)連敗天奴,兇奴,一臉的難以置信,非要下場與慶雲(yún)切磋。
小龍王與祖暅之輪番來勸,卻仍然拉不住劉贏那股子拗勁兒。
恰在此時,莊中下人快步來報,
說是門外有一名老道,自稱是龍虎山張符張?zhí)鞄煟c名求見檀君。
眾人聽稟,均是一震。
“謔,這個張?zhí)鞄熯真是藝高人膽大,
隻身前來?這是視我龍王府如酒肆茶館一般麼?
五弟,他是來找你的。
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
慶雲(yún)想了一想,望了一眼劉贏,
“我和三哥去見見他吧。”
“哎?為什麼挑你三哥?看不起大哥嗎?”
“不是不是,畢竟三哥沒有任何公職。
他是西宗馬喆先的弟子,論輩分與馬北真宗主也是同輩。
由他陪同,更合適些。”
暅之聽得暗暗點頭。
他是看著慶雲(yún)長大的,最能夠感受到他在氣度方麵的成長,於是也跟著幫了兩句腔。
小龍王自然也是識得大體之人,幹笑兩聲,便也不再強(qiáng)求,自去吩咐下人將正廳收拾出來。
張?zhí)鞄焷淼臅r候明顯帶著氣,
“請問哪位是慶宗主?
老道要多謝他幫我教訓(xùn)那幾名不成材的弟子了。”
慶雲(yún)忙上前施禮答話,
“鄙人檀宗慶雲(yún),這位是我三哥,馬喆先的高徒。”
“哦?還有西宗的高人在這裏。”
張?zhí)鞄熝y(tǒng)純粹,在道宗地位崇高,
可是放到江湖上,他畢竟還不是宗主。
而他身前的兩位年輕人,一位是新任檀君,一位是西宗宗主的師弟,論及江湖地位,那可都不在自己之下。
這老道不得不略斂了斂氣焰,
“好,那慶宗主就先說說看,我的弟子是如何的罪了你?
我張某人又做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需要慶宗主留言教訓(xùn)?”
慶雲(yún)笑道,
“道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對了,聽說華陽先生前些日子曾經(jīng)拜訪道長,
大概是在六,七日之前?”
“五日之前。”
“哦,自那以後,張?zhí)鞄熆稍僖娺^陶宗主?”
“不曾。”
張?zhí)鞄熕坪鯇τ嘘P(guān)陶弘景的話題並不怎麼敢興趣,不耐煩地抱怨道,
“聽說慶宗主與陶宗主甚是相熟,
關(guān)於他的行程為何還要問我?”
“華陽先生已經(jīng)失蹤了數(shù)日,天師可能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
張?zhí)鞄熉勓源篌@,
“什麼?失蹤了?”
慶雲(yún)一直在推敲著張?zhí)鞄煹奈⒈砬椋此泽@的樣子卻也不似作偽。
可是張?zhí)鞄熀蔚鹊佬校羰钦\心使詐,又豈會那麼容易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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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節(jié)我們提到《楞嚴(yán)經(jīng)》這部四首經(jīng)文的時候提到了翻譯再創(chuàng)作的問題,當(dāng)時我們沒有展開,那麼在本節(jié)我們可以多講幾句。
之前我們就說過中文是一種高維語言,這不是隨便說說的。之前曾經(jīng)有一首英文詩在網(wǎng)上非常流行:
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
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but you close your ind blows.
This is why I am afraid,
because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
這首詩在寫作技巧上,主要運(yùn)用了You say that you love/but you的重複,音韻上除了利用英語第三人稱單數(shù)動詞加s來押韻,其他別無可稱。學(xué)過一些英語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隻是幾句格式比較工整的大白話。關(guān)於其翻譯,在這裏我就不多舉例了,網(wǎng)友們發(fā)揮才智,翻譯出了十幾個版本都美過原詩。這首詩的內(nèi)容也特別簡單:吾恐汝似葉公,好我如好龍。對於這篇詩作的翻譯,盡顯漢語升維的魅力。有人說,這是詩找的不行,你要找名詩來翻譯。
好,我們找一首舉世聞名的名詩:
A Grain of Sand—William Black
To see a w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y in an hour.
《一粒沙》這首詩先後出現(xiàn)過幾十個譯本,我們先來看一下原本。這首詩用了雙葉韻,and/our。三四句還有一個音律小重複,~nity in。這首詩的原語言寫作技巧比剛才那首愛雨詩要強(qiáng)出了好幾個檔次。
這首詩最準(zhǔn)確的譯本是梁宗岱先生的翻譯:
一顆沙裏看出一個世界,
一朵野花裏一座天堂,
把無限放在你的手掌上,
永恆在一剎那裏收藏。
然而最膾炙人口的一個版本,出自無名氏錄於《瘋狂英語閱讀版》2004.11
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堂;
雙手握無限,
剎那是永恆。
從格式上來說,這個譯本比原詩更加公整,用詞更加精煉,幾乎足可匹敵。唯一美中不足是失了韻腳,我們?nèi)绻宰鞲膭樱涂梢垣@得超出原詩的維度:
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堂。
佛手稱無量,
剎那留永殤。(原文:在一小時內(nèi)的永恆不滅,是指野花凋謝前的短暫美麗)
這首詩的原文讚頌的是微小的偉大和短暫的美好,其實在譯文和原文之間詩詞的內(nèi)味是有出入的。因此我一直主張,在引用到外語資料的時候,盡量親自去讀外語版,就是因為這種翻譯帶來的損耗。翻譯,是一種再創(chuàng)作。一篇普通的小說可能被翻譯成神作,相反的,神作也有可能因為譯者的水平而蒙塵。詩詞,史實亦如是。
房融翻譯的牛頭馬頭,已經(jīng)是中文,是用中華文化,文字,重新凝煉過的舶來故事。我們聽到過的很多詩句,其實反應(yīng)的都是譯者得光輝:
<a id="wzsy" href="
https://www.tsxsw.la">tsxsw.la</a>
世間安得兩全法,
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其實它的本意就是:現(xiàn)在還有誰能支個招,能讓我抱著老婆當(dāng)喇嘛。是有前人把這一句話翻譯美了,他才美得出來。
泰戈爾的那一句: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h like autumn leaves.其實也都是普通的陳述句,但鄭振鐸的譯文: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對原詩簡直恩同再造。Beautiful譯為絢爛,又補(bǔ)充了一個不存在的對應(yīng)詞“靜美”,將這首詩的格式,遣詞一下子拉高了一個維度,但泰戈爾原詩的深邃寓意仍然得到了原汁原味的保留。
相反的是,英文記錄片《杜甫》中反向翻譯的詩句,駢麗唐詩瞬間返璞歸……砧,變成了live,death,beautiful這樣的基礎(chǔ)詞語堆砌。當(dāng)然,這也不能怪譯者,他們的語言真的翻不出這麼多花活。比如絢爛的同意詞一排可以排出幾十個,類似靜美這樣的搭配可以臨時創(chuàng)造出成百上千的意境詞,關(guān)鍵讀者還能非常容易地理解。這些,英語,真的不能,也的確沒有幾種語言能。
從現(xiàn)在的世界語言教育情況現(xiàn)狀來看,中國人閱讀外國原語種文獻(xiàn)阻力越來越小,但能夠反過來閱讀中國典籍,尤其中國古代典籍,更重要的是能夠真正正確解讀中國古代典籍的外國學(xué)者,可謂鳳毛麟角。那麼他們憑什麼對我中國曆史,科學(xué)史,物種考證等等方麵說三道四?本文引用的海量原典,那些高鼻子是沒有可能全部掌握的。中文,尤其是中文古文,是不可能自成年後開始學(xué)就可以達(dá)到融會貫通的。所以我們在這些領(lǐng)域盲目引進(jìn)國外學(xué)者觀點,比如關(guān)於夏朝曆史,比如哥倫布大交換涉及的舶來物種,如果按照西方論調(diào)去全盤接收,那就和焚書坑儒沒有區(qū)別,是對中華幾千年文化留存的全麵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