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震顫。


    雷光墜下。


    熾烈的白光籠罩整個村子，雷光滿溢至村落外，所有的建築物及土地都在雷光下消融，像烈日下的薄雪。


    所有人緊緊閉上了雙眼，麵龐扭曲。


    這是死亡麼？所有都這樣想著。麵對這樣一擊，他們當中沒人能活下來。就好像一道天罰，雷霆之下，萬物寂滅。他們這些還在與野獸搏殺的凡人又怎能麵對天威？


    可他們想不明白為何？


    為何就在今日，就在此時，他們分明什麼也沒有做，一如往常。


    如果這樣生活需要麵對天罰，那又為什麼在幾年前給他們留下生機？


    “轟——！”


    雷光吞沒所有，撕裂大地。這一擊甚至波及到村落附近那條河流，將河道打崩，掀起了巨浪。


    熾烈的白光後，沉默的黑暗持續(xù)了很久。


    “嗯？”直到老獵人睜開眼。


    身上沒有一絲疼痛感。


    他沒有與大地一同消融在雷光中。他下意識低頭看去，看見了身體上附著的漆黑。似乎是感受到他清醒了，這些漆黑的物質(zhì)蠕動著，與他脫離，成為了一道鬼影。他現(xiàn)在仍在很高處，鬼影伸出手將他托起。


    老獵人再往四周看去，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被包裹在鬼影中。有數(shù)百個村民，便有數(shù)百道鬼影將他們包裹。令他吃驚的是這些村民可能是村子裏的所有人，包括他們讓其躲藏起來的婦女兒童。但似乎除了他以外，其餘人都在昏迷中，沒有清醒。


    他有些不敢置信。


    那些陰冷森然的鬼影是在保護他們。


    往下看，他看見了曾經(jīng)的村落……不，應(yīng)該說是一大塊被剝離的山地，整塊區(qū)域呈現(xiàn)一個倒錐形。龐大程度堪比他過去在電視上看見的巨型礦區(qū)。他們視作聖河的側(cè)麵河道完全崩塌了，水流在往那個龐大深坑中傾倒，流向不見底的深淵。需要耗費幾年時間，耗費無數(shù)物力精力財力和技術(shù)才能開采出的“巨型礦區(qū)”就在這瞬間被造就了。


    “嚇死豹豹咧�！辈贿h處突然響起了個極度滑稽的聲音。


    老獵人扭頭，恰巧對上了看過來的獨角鬼紋豹。


    那對先前如此兇惡的眼神有些茫然。


    這頭鬼紋豹被兩道鬼影掛住肩胛骨的位置，它就這樣豎立地懸掛在半空中，前肢擺出類似人的抱胸狀態(tài)。


    大眼瞪小眼。


    這頭鬼紋豹搞不清楚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有人類是清醒的，而老獵人不明白如此可怕兇惡的獨角鬼紋豹為何是這吊樣。


    但這兩都沒時間糾結(jié)各自心裏的問題了。


    此時雲(yún)層上方傳來一聲爆喝。


    “滾出來！”


    雖然能聽出這句話中蘊含的怒意，但也能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應(yīng)該是個年輕女人，除了雷霆般的盛怒外，還有泉石般的清冷。老獵人有些意外，那邊的豹子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地麵，巨大倒錐形的最深處，那雷光墜下的中心點。


    一個裹著白色蛛網(wǎng)般的龐然大物在蠕動，像爬蟲，卻又不存在鯨魚一般大小的爬蟲。


    蛛網(wǎng)上是白色的絮狀物，這些東西構(gòu)建成了類似羽翼或足臂樣式的工具。


    嬰兒的啼哭聲在漆黑深處迴蕩著。


    老人聽到，隻覺得渾身發(fā)寒。這種聲音真的是人間能有的麼？


    他不知道，但天上的雷光迴應(yīng)了老人心中的疑問。雷霆的到來就是為了泯滅這些不該停留在人間的東西。


    雷聲轟鳴，一個人影隨著雷光下墜。


    雷雲(yún)下方遊蕩的鬼影們拾起了領(lǐng)域中古戰(zhàn)場上的武器，跟隨雷光殺了進去。


    分明是鬼影，卻讓人覺得浩浩蕩蕩，如大軍出征。


    嬰兒的啼哭聲在劇烈波動，時而高亢，時而低落，也有厲聲的尖嘯，在尖嘯過後是沉悶的雷聲。


    老獵人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但獵人的直覺告訴他，他應(yīng)該是雷光這一方的。獨角鬼紋豹應(yīng)該是察覺到了什麼，闖入村子裏唿喚那掌握雷霆的位置存在。瞥了眼不遠處抱胸的鬼紋豹，他認為這頭大妖顯然不具備這樣可怕的力量。


    那麼，能讓這種存在出現(xiàn)的東西就隱藏在他們的村子中？老人心底發(fā)寒。


    “嘭——！”


    一個鯨魚般的蒼白生物被扔了出來，蒼青雷光構(gòu)成的光柱將它包裹，構(gòu)建了一片完全偏向另一方的戰(zhàn)場。厲鬼的嚎哭聲緊隨其後，那些影子手持破碎的劍或刀不斷切割著蒼白生物的表層，白色的絮狀物和蛛網(wǎng)般的結(jié)構(gòu)在雷光的打擊和切割下破碎，隨即雲(yún)層滾動，將這些被撕裂出來的物質(zhì)泯滅在煌煌天威之中。


    一個高挑的女人出現(xiàn)在下方。


    手裏提著雷霆鑄就的長矛。


    她披著大衣，卻有一半是敞開，上麵纏滿了繃帶。


    銀發(fā)，眼瞳是掠食者般的森然幽綠，左半張臉有一道猙獰傷痕，直接劃過左眼。


    她低頌著什麼，隨著那些古老文字被吟唱，恢宏的皇道領(lǐng)域徹底展露！


    這是戰(zhàn)場，以屍體構(gòu)築為山，以血構(gòu)築成海，原來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大山虛影根本不是大山，是屍骨與屍骨堆積起的意象！無數(shù)破碎的武器插在那些屍體上，天空是血色，無數(shù)鬼影遊蕩其中，厲聲發(fā)出嚎哭。因為他們的靈魂被永遠的禁錮於此，作為奴仆。


    屍山血海鋪就她的殺伐道。


    她高舉手中的長矛，側(cè)身，吸氣。無法言喻的威嚴在凝聚，老人感覺這片區(qū)域好像少了些什麼，那柄雷霆鑄就的矛將此地的某種東西完全吸收了，鋒芒對準了萬鬼中心的蒼白生物。


    嬰兒的哭聲在此刻到達頂峰！可在下一剎那戛然而止。


    雷光爍滅，隨著空氣震蕩的悲鳴，雷霆長矛化作長線將那頭蒼白生物釘穿。胸腔被撕裂，蒼白的物質(zhì)仿若血肉四處橫飛！


    那些惡鬼竊笑著聚攏來將鯨魚般的東西分食，用刀和劍作進食的餐具。


    女人在它們轉(zhuǎn)變成那些異樣蒼白之前降下雷霆將其破滅。


    這是她的辦法。


    鬼物對她而言取之不盡，幹脆讓其吞食那些不好處理的穢物，在轉(zhuǎn)化途中連帶著鬼物本身一起泯滅幹淨就好了。比起那個家夥幹淨利落的金色火焰，她的辦法效率不算高，可也有稱得上方便。


    “唿——”她唿氣。


    皇道領(lǐng)域收攏，屍山血海的景象退去。


    太陽的亮光重新潑灑至地麵，令人有些不適和恍惚，仿佛剛才的發(fā)生的所有隻是幻覺。發(fā)生的太快太突然，又在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前結(jié)束。


    “還沒到麼？”她嘀咕。


    等到這聲嘀咕後，天邊驟然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一柄森寒徹骨的劍，還有劍上美得不可方物的白衣女子，她靜靜地側(cè)坐在劍身，衣袍下的曲線曼妙優(yōu)美。


    兩者對視。


    “白虎兇煞，名不虛傳。”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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