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裏多爾袞冷冷的掃了下麵眾將領(lǐng)一眼。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有一陣寒風(fēng)從自己的頭上掠過。特別是勒克德渾更是坐立難安。當(dāng)年豫親王多鐸在錦州之戰(zhàn)被祖大壽偷襲差點兒全軍覆沒。就被削去了親王頭銜。如今作為西線南下部隊統(tǒng)帥的自己丟了三萬人馬和整個鑲黃旗,隻帶著不到百人的親兵倉惶逃迴開封。他不用想都知道將會有什麼樣的結(jié)局等著他。
果然被多爾袞頭一個點名的就是勒克德渾:“勒克德渾你可知罪!”
“迴輔政王,臣知罪,臣罪該萬死。”勒克德渾連忙請罪道。
“那你自己說說吧。究竟有什麼罪?”多爾袞麵無表情的問道。原本以為南明已經(jīng)是強弩已末。可誰知這一次大舉南下。竟然連失三路大軍。久經(jīng)沙場老將圖賴、準塔、葉臣相繼戰(zhàn)死。而自己的胞弟多鐸則已經(jīng)孤軍深入淮南腹地同朝廷失去了聯(lián)絡(luò),如今生死未卜。這一係列的慘敗使得坐鎮(zhèn)北京的多爾袞不得不親自南下督戰(zhàn)以求挽迴劣勢。
“迴輔政王,臣不聽完顏將軍的進言貿(mào)然分兵此為其一;臣率大軍受到明軍挑釁貿(mào)然追擊以至大軍落入明軍圈套此為其二;臣未能為大清盡忠,擅自逃迴開封此為其三。臣自知罪該萬死。但臣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還請迴輔政王給臣一次機會一雪前恥為死去的將士報仇。” 勒克德渾顫顫巍巍的數(shù)落著自己的過失。這最後一句話近乎是在求饒了。
多爾袞聽罷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勒克德渾一眼。對於勒克德渾的失敗多爾袞確實是很惱火。可是勒克德渾也是唯一一個同對方交手後仍能活著迴來的高級將領(lǐng)。到目前為止清軍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是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多爾袞在南下前除了聽說過襄樊之戰(zhàn)外對於這個義勇軍可謂是一無所知。勒克德渾多多少少的都能彌補清軍在這方麵的缺陷。於是多爾袞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多羅貝勒勒克德渾指揮不利貿(mào)然挺進致使西路大軍全軍覆沒實難赦免。但本王用人不當(dāng)也有責(zé)任。現(xiàn)削去勒克德渾多羅貝勒頭銜,貶為庶民。暫留軍中戴罪立功。”
“臣,謝輔政王不殺之恩。”勒克德渾感激涕淋道。雖然一下子由貝勒貶為了庶民,但總算撿迴了一條命。
其他眾人看著勒克德渾的樣子也感慨萬分。其實西路的失敗也不能完全怪勒克德渾。就連一向老到的準塔都著了對方的道。何況是這個沒打過幾次仗的年輕貝勒呢。怪隻能怪他運氣不佳了。
多爾袞見眾人對他的處罰並沒異議於是繼續(xù)問道:“平西王,這次英親王隻讓你來嗎?”
“迴輔政王,山西呂梁山匪患嚴重。那些赤匪不但多次劫掠我大清的糧草。甚至還糾集亂民襲擊附近縣城。大有向陝西曼延趨勢。所以這次隻有臣來。”吳三桂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赤匪?這些是什麼人?”多爾袞皺著眉頭問道。好象前些日子在阿濟格的折子裏提到過這夥人。
“迴輔政王,這些是山西呂梁山的土匪。由於他們打著紅色的大旗所以臣等稱其為赤匪。英親王現(xiàn)在正同何洛會將軍在呂梁山剿匪。還請輔政王諒解。”吳三桂補充道。其實他說的倒是真話。原本以為將李自成趕出山西當(dāng)?shù)氐牧骺芫腿糊垷o守了。可偏偏在此時出現(xiàn)了一夥赤匪迅速代替李自成成為了晉、陝兩地流寇的頭領(lǐng)。搞得阿濟格暈頭轉(zhuǎn)向。
對於阿濟格的這種態(tài)度多爾袞並不好發(fā)作。阿濟格和多鐸是自己同母兄弟。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多鐸的正白旗深陷淮南,多爾袞身邊就隻剩下了阿濟格的鑲白旗。清軍在淮北和河南的失利使得北京城也開始暗潮洶湧起來。原本告病在家的輔政王濟爾哈朗這幾日又見了幾個兩藍旗和兩黃旗的大臣。而好好的大貝勒代善又稱病在家臥床。至於肅親王豪格駐紮黃河以北的正紅旗眼看著徐州失陷卻沒有半點動靜。大有在山東觀望的打算。雖然多爾袞知道一但自己失勢弄不好頭一個踹自己一腳就是這個親兄弟。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多爾袞還是要拉攏阿濟格的。於是他擺擺手道:“英親王和平西王為大清鞠躬盡瘁,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本王已經(jīng)奏請聖上為兩位請功了。”
吳三桂聽罷連忙謝恩稱頌多爾袞。雖然他不知道這兩兄弟暗中有什麼瓜葛。不過吳三桂兩頭都不想得罪,兩頭也都不想依靠。對於吳三桂的表現(xiàn)多爾袞還是滿意的。至少他沒象其他從西安來的漢軍將領(lǐng)那樣表現(xiàn)得對阿濟格惟命是從。在多爾袞看來真正能信任的隻有多鐸。因此他這次南下的目的已經(jīng)不再是南下攻明了。而是考慮如何將多鐸給救出來。想到這裏多爾袞起身示意眾人去看地圖。於是下麵的將領(lǐng)們立刻就圍到了地圖前。多爾袞指著地圖向鎮(zhèn)國將軍鞏阿岱問道:“鞏阿岱,目前明軍有什麼動靜嗎?”
“迴輔政王,據(jù)悉左良玉已經(jīng)過了九江了。不日便會和南京火並。”鞏阿岱指著九江道。
“我是問你那支叫義勇軍的明軍情況。沒問你左良玉那些廢物的事。”多爾袞麵色不善道。對於左良玉的南下多爾袞很不是滋味。原本以為靠著那個計劃可以把南明搞個天翻地覆,自相殘殺。可沒想到還是殺出了這麼一匹黑馬。
“是,是。”鞏阿岱連忙附和道。這次兩黃旗損失慘重幾乎已經(jīng)被打慘了。身為兩黃旗大臣的鞏阿岱現(xiàn)在說話都有些中氣不足了。隻見他指著地圖上的幾個紅點道:“如今襄樊的義勇軍三路並進分別朝河南和安徽挺進。按照探子的探察結(jié)合勒克德渾將軍的講述。我們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明軍襄樊總兵張家玉親率一路從汝南東進許昌。另有兩路從郾城出發(fā)分別朝淮南和毫州進發(fā)。據(jù)悉離我們最近的一路是義勇軍第六師。其統(tǒng)帥好象叫李耀鬥。”
多爾袞邊聽邊點著頭。看來鞏阿岱的功課做得不錯連對方統(tǒng)帥的名字都搞到了。不過他還是迴頭向洪承疇問道:“洪大人,這師是什麼意思啊?本王記得明朝的軍製裏好象沒有師。”
“迴輔政王,明朝確實沒這種說法。不過據(jù)說那義勇軍原是廣東的民團。民團並不是正規(guī)的官軍。”洪承疇解釋道。原本洪承疇已經(jīng)不再過問軍事了。但這次清軍遭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所以多爾袞又啟用了洪承疇這個前明將。想在軍事上來個以漢製漢。
“民團?這個民團的規(guī)模未必也大了些吧。”多爾袞問道:“那你們知道這一個師有多少人嗎?”
“迴輔政王,聽從徐州逃迴來的人報告說對方的一個師約莫一萬人左右。不過義勇軍具體的人數(shù)臣還不清楚。”鞏阿岱老老實實的迴答道。
“恩,本王聽說這個義勇軍的統(tǒng)帥是個叫孫露的女子。好象身兼襄樊總督和廣東總兵兩職。四川有個秦良玉,廣東有個孫露。你們漢人很喜歡讓女子帶兵嘛。”多爾袞以嘲弄的口吻說道。
對於多爾袞帶刺的話語洪承疇隻好苦笑著解釋道:“那都是邊庭的事。明朝西南邊境番族較多。因此也有不少番族的女將軍和女土司。那秦良玉和以前的冼夫人均不是漢家女子。那孫露是從嶺南來的。想必也是這種情況。”
多爾袞努了努嘴他對孫露是不是漢人不敢興趣。他想知道的是如何解決這個麻煩的女人。“鞏阿岱,知道那孫露的人馬在那裏嗎?”
“迴輔政王,據(jù)悉孫露的人馬在攻克徐州後又集結(jié)了起來已經(jīng)南下。不過具體位置不清楚。” 鞏阿岱迴道。
“恩,現(xiàn)在還沒有豫親王的消息嗎?”多爾袞盯著地圖問道。
“迴輔政王,還沒和豫親王聯(lián)係上。”鞏阿岱一邊擦著汗一邊迴答。在他看來現(xiàn)在的多鐸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看著多爾袞緊鎖著眉頭洪承疇微微一笑道:“輔政王不必擔(dān)心,依臣看豫親王部現(xiàn)在應(yīng)無大礙。”
“哦?何以見得?”多爾袞連忙問道。
“輔政王,義勇軍若是真想北上取開封。那就該西取洛陽,東取汝南。形成東西並進之勢力。可是現(xiàn)在他們的主攻方向是朝東。剛才鎮(zhèn)國將軍也說了孫露部在占領(lǐng)徐州後又南下了。義勇軍這麼勞師動眾看來對身後還是很有顧及的。在臣看來他們顧及的正是豫親王部。所以說豫親王還沒出事。”洪承疇解釋道。
“如此說來對方難道是想包圍豫親王!如今的豫親王可是無糧無援啊。這難道還不夠危險嗎!”多爾袞反問道。這也是他最擔(dān)心的事。
“輔政王多慮了。所謂的包圍其實並沒地圖上看著那麼嚴實。姑且不論義勇軍現(xiàn)在行軍速度如何。光是河南和安徽多變的地形和河道就足以將這三路義勇軍分割開了。因此對方的部署看似氣勢洶洶。其實是漏洞百出。說實話那女人的招數(shù)並不高明。她勝在一個‘奇’字。”洪承疇侃侃而談道。
“奇?”眾位滿族將領(lǐng)將目光聚集到了洪承疇身上。一瞬間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其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是的,就是‘奇’。出奇製勝。這次我大清兵分四路南下。其實是犯了分兵大忌。”說到這裏洪承疇偷偷的瞄了多爾袞一眼。見這個戰(zhàn)略的始作俑者並沒表現(xiàn)出不滿。於是他壯著膽子繼續(xù)說道:“我大清之所以能縱橫中原靠的就是騎兵。騎兵優(yōu)點就是機動力強能長途奔襲。這在平原和草原是很占優(yōu)勢的。可是如今我們的戰(zhàn)場是在淮南。那裏河道縱橫。我軍又不善長水師。因此很容易就會被分割開。而義勇軍正是憑借著熟悉地形的優(yōu)勢。對我軍進行逐個擊破。她這種戰(zhàn)法同諸位當(dāng)年在遼東對付明軍的方法是一個道理啊。”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意思。”多爾袞發(fā)現(xiàn)這個叫孫露的女人越來越有意思了。被洪承疇這麼一分析多爾袞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路一下子清楚了許多。沉思了片刻的多爾袞向勒克德渾問道:“勒克德渾,你同這些人交過手。說說你的感受。”
“迴輔政王,臣在同這些人交手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們的火器很厲害。特別是火炮不但打得遠而且還能自行爆炸。殺傷力很強。對方還有一種小木棍(手榴彈)扔出去後也能爆炸其威力不比火炮差。但臣覺得最厲害還算是他們步卒使用的火銃。”勒克德渾努力迴憶著當(dāng)時的情景。
“哈哈,火銃?你說那玩意厲害?勒克德渾,那東西射得還沒弓箭遠呢。”鼇拜輕蔑的笑道。要知道在明軍眾多火器中最被看不起的就是火銃。不少清軍將領(lǐng)都戲成那玩意兒還比不上燒火棍。
“哼,漢人現(xiàn)在使用的火銃可不是以前的那種‘燒火棍’了。不但速度快而且射的比弓箭遠。相信你鼇拜還沒衝到他們麵前就已經(jīng)被打成篩子了。”勒克德渾反駁道。
“我看你小子才是被嚇傻了。哼,沒骨氣的家夥!”鼇拜傲然道。如今兩黃旗隻剩下了鼇拜的三千鐵騎還算是滿員的。在他看來葉臣的失敗完全就是給勒克德渾拖累的。
“好啊,鼇拜你厲害。你大可帶著你的手下朝對方的火銃陣衝衝看。不過,我就怕到時候你沒命迴來。”勒克德渾冷哼道。沒有同對方交過手的人是不知道麵對火槍時的感受的。
“你小子,說什麼呢!”被勒克德渾這麼一激鼇拜連忙卷起袖子要抽他。卻聽一旁的多爾袞大喝道:“好了!現(xiàn)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鬥嘴。”
被多爾袞這麼一教訓(xùn)兩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多爾袞鐵青著臉對著眾人說道:“從圖賴和準塔兩路被全殲的情形來看對方的戰(zhàn)鬥力還是很強的。勒克德渾同他們交過手應(yīng)該不會說錯。所以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聽多爾袞這麼一說眾位滿蒙將領(lǐng)紛紛交頭接耳,點頭稱是。但也可以看出他們對對手火器的恐懼。於是多爾袞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我們也不用太在意那些東西。任何武器都會有它的弱點。當(dāng)年明軍的大炮是何等的威風(fēng)。還不是沒能擋住我八旗的鐵蹄。”說完多爾袞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殘忍隻聽他厲聲道:“這次我們要用對方的血來洗刷先前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