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城向來呈東貴西富格局,是權(quán)貴、巨商們安家、立宅首選,可謂寸土寸金。
相較之下,三裏巷那些宅子,就算不得什麼了。
西城,一座清雅宅院,規(guī)模雖不大,卻修建的頗為考究。位置更是沒得說,占盡城西的上風(fēng)上水。
據(jù)說,早些年曾有一位,海上歸來的巨富豪客,相中了這座庭院,欲買下給愛女居住。
但隻是略微打聽,就嚇得連夜搬家,惶惶如喪家之犬,此後再不敢踏入碧海城。
雖隻是小道流言,但空穴不來風(fēng),是以西城巨富無數(shù),卻對小院的主人恭敬有加。
楊九真,就住在這裏!
今日,來了一位中年嬤嬤,舉止從容而恭敬,對靠在床榻上,臉色微白的她行禮,“小姐,聽聞您出了意外,老爺十分擔(dān)心,特命妾身帶著一些療傷丹藥過來!
楊九真看著對方,禮數(shù)周全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自嘲,淡淡道:“勞煩王嬤嬤了,我身體已無礙。”
“小姐言重了,妾身當(dāng)不起。”中年嬤嬤仔細(xì)看了幾眼,楊九真的臉色,想了想,道:“老爺說,下月初老祖宗壽宴,您也要參加……嗯,所以,小姐還是盡快養(yǎng)好身體,如果有什麼需要,盡可提出來!
她微微挺直腰背,眼眸平靜掃過周邊,“你們,都小心伺候著,聽清楚了沒有?”
房間裏,幾名婢女急忙跪地,恭敬道:“是,嬤嬤!”
楊九真對這一幕,早已習(xí)慣,神色沒
什麼變化。
中年嬤嬤行禮,“妾身告退。”
待出了房間,她身邊一名女侍,小聲道:“姑姑,她就是一隻籠中鳥兒,老爺都不認(rèn)的,以您的身份,何必對她這麼客氣?”
“閉嘴!”
中年嬤嬤皺眉,訓(xùn)斥道:“就算她真的,隻是籠中鳥,那也是小姐!庇謷哌^眾人,“以後,誰再敢說這些話,必嚴(yán)懲不饒!”
眾女侍急忙稱是。
中年嬤嬤又掃了一眼,身後的小樓,眼底閃過幾分異色,這才帶著幾名女侍離去。
等外麵安靜下去,小樓裏的婢女們,才敢站起身來,臉上依舊帶著懼怕之色。王嬤嬤是老祖宗的侍女出身,在楊家地位超然,家裏正經(jīng)的公子、小姐,都要恭敬三分。
一眾下人、奴仆,皆受她管製,這些年因辦事不利,被打殺、發(fā)賣的,不知多少。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睏罹耪鎿]揮手,淡聲道。
一名婢女大著膽子,道:“小姐,您的藥……”
“放在那吧,等下我會吃。”楊九真並不怪他們,都是為了求活罷了,她這麼多年,不也是茍且偷生?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幾名婢女滿臉感激,將藥放在床頭,行禮後恭敬退下。
楊九真靠在床頭,眼神放空了一會,喃喃道:“掙紮許久,終歸還是失敗了……”看到床頭的玉瓶,想到那位名義上的父親,她嘴角露出一絲自嘲,蜷腿抱緊了膝蓋,身影露出幾分
哀傷與落寞。
她能怎麼辦?身為籠中鳥,自然隻能接受,這逃脫不了的命運。取來玉瓶,將丹藥服下,楊九真閉上眼睛,腦海卻下意識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火毒”失控時的場景。
那個人,是誰?這一生,還能再見到他嗎?她努力的,想要記起對方的身影,可腦海裏麵,卻始終模糊不清。
真是遺憾啊!
……
過了一日,當(dāng)羅冠再度來到,天靈道館的時候,發(fā)現(xiàn)馮悠悠居然專門在等他。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可該來的避不開,羅冠輕皺著眉頭,“有事?”
馮悠悠麵無表情,道:“道館負(fù)責(zé)人王真真,想要見你一麵,跟我來吧!鞭D(zhuǎn)身就走。
王真真?羅冠一下子,就想到了當(dāng)日,見到的為首那名女修,倒是個妖嬈嫵媚的。
但她見我做什麼?
難道說,是救人那件事,被發(fā)現(xiàn)了?!不對,若當(dāng)真如此,不會這般和風(fēng)細(xì)雨,早就有人嚴(yán)陣以待,又或追上門去。
皺眉想了一下,沒頭緒。
算了,過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馮悠悠帶路,來到天靈道館內(nèi)部區(qū)域,停在一間房門外。
“真真姐,魏莊到了。”
略微停頓,裏麵響起一道女聲,平靜而誘人……怎麼說,聲音明明很正常,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長出了小勾子,撩撥的人心湖起伏。
“嗯,讓他進(jìn)來吧。”
馮悠悠推開門,向裏麵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道:“進(jìn)去吧!
門關(guān)上,王真真第一次,認(rèn)真的看
了羅冠一眼,也就是這一眼,讓她心頭微動。直覺告訴她,自己猜錯了,眼前之人眼眸清明、平靜,站在那裏自有一份從容不迫。
甚至於,王真真竟感受到了,一些不明顯的壓力,這樣的人,會是一顆不光彩的棋子嗎?
她心底裏,不由生出幾分失望,畢竟眼前這人,越看越是合胃口。
老娘已做好準(zhǔn)備了,結(jié)果就這?
心念百轉(zhuǎn),坐在長桌後麵的王真真,不經(jīng)意夾了夾腿,笑著點頭,“聽說道館中,來了一位表現(xiàn)卓越的修行者,妾身一時好奇,便讓人將魏道友請來,還請勿怪!
羅冠道:“王館長言重了,魏某不敢當(dāng)。”
一句話,一個稱唿,就讓王真真心裏,僅剩的一點小念頭,徹底煙消雲(yún)散。
罷了,既然人家無意,她也不能上趕著……畢竟,咱好歹有點身份,也得矜持些。
笑容不變,又寒暄了一會,王真真起身,送羅冠出門。
雖沒達(dá)成目的,但簡單交談中,她倒是確定了一點——這魏莊,絕非尋常之輩。
“水雲(yún)島……青霖宗……不料荒涼之地,竟也有英才……”
馮悠悠有點鬱悶,她猶豫再三,“真真姐,這魏莊……”
王真真迴過神來,想了想,道:“悠悠,你大概是想差了,以後不要再針對人家。”
“唔,如果有機(jī)會的話,不妨認(rèn)識一二,說不定以後,還有用得著這位的時候!
她是真的,覺得羅冠不尋常,未來或有一
番成就。
馮悠悠更鬱悶了,她想不通,一向精明多智的真真姐,怎麼也會被這人給蒙騙?
就他,我還用得著?不可能!
不過很快,馮悠悠就沒心情,再去想這件事了。長老對那位大人的看重,遠(yuǎn)在她想象之上,遲遲尋覓無果後,竟召集了其他城池的長老,將開啟傳承儀式,祈求能夠得到,那位大人的迴應(yīng)。
難道說,之前聽到的傳聞是真的,那位救了楊小姐的大人,真的是……想到這,馮悠悠隻覺得今日,時間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挨到了輪值的點,她匆匆與人說了幾句,換上衣服出門。
身後,隱約傳來幾聲取笑,“悠悠今天,著急忙慌的樣子,莫不是與人有約?”
“哈哈,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妮子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樣!
“也不知道,誰有這麼大本事,竟能捕獲咱們道館之花,冰冷無情的悠悠小姐!
馮悠悠一腦門黑線,懶得理這些瘋女人,她先迴到住處,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出門。在經(jīng)過一條小巷後,馮悠悠已換上了,一件遮掩全身的黑袍,驗明身份後,進(jìn)入一座宅院。
院子後麵有一座假山,如今山腹通道被打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在黑暗中穿梭了一會,眼前豁然開朗,明亮的火炬光芒,及鑲嵌在石壁上的寶珠,照亮了地下空間。
這裏已匯聚了很多,跟馮悠悠一樣,身穿黑袍的人,粗略一數(shù)至
少有近百位,彼此低聲交談著,這讓她心頭暗驚——看來今日,碧海城中的族人,幾乎全部匯聚於此。
長老他們,是要來真的!
片刻後,又有四名黑袍人,進(jìn)入地下空間,眾人頓時安靜下去,躬身行禮,“拜見長老。”
“嗯,諸位請起。”為首一人身軀瘦小,比尋常女子還要矮一截,可他周身湧動的強(qiáng)大氣息,卻令人凜然生畏,不敢有半點不敬。
黑袍下,灼灼眼眸掃過周邊,“今日,召集你等前來,是我鳳族一脈,很可能已等來了,傳說中的那位大人!”
周邊陡然死寂。
很快,又一片嘩然,眾人交頭接耳,情緒激動。
傳說中的……那位大人……
鳳族絕跡世間,隻有他們這些殘缺的血脈,在世間傳承、流淌。
時間過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們這些,最虔誠的族人,都幾乎遺忘了這個傳說。
但隻要被提起,他們記憶中深埋的內(nèi)容,很快就翻滾起來,變得明亮而又鮮活——
傳聞,鳳族氣運不絕,仍有血脈傳承。
未來某日,他(她)將自未知歸來,帶領(lǐng)鳳族崛起,恢複遠(yuǎn)古時代的榮光。
令鳳族血脈,再度傲立世間!
這一天,終於到了嗎?
“四位長老,確定嗎?”黑袍下,響起一道蒼老聲音,因激動而顫栗,又有無盡彷徨。
唰——
唰——
一道道眼神,匯聚而來,緊盯著幾位長老。
“……並不確定,但有很大概率,是真的!焙谂巯
,瘦小的長老,聲音突然提高,“所以,我們召集諸位,開啟傳承儀式,若真是那位大人歸來,便可得到他(她)的迴應(yīng)!
很快,隨著地麵轟鳴,一座通體赤紅祭壇升起,它頂端有火焰在燃燒,散發(fā)著熾熱氣息。
以四位長老為首,所有鳳族血脈傳承者,皆跪伏在地,開啟了古老的傳承儀式。
馮悠悠跟隨眾人跪在地上,虔誠無比的祈禱,“尊貴而強(qiáng)大,自未知歸來的大人啊,請您聆聽鳳族血脈的祈禱,給予我們迴應(yīng)……”
與此同時,天靈道館。
修煉靜室中,羅冠突然睜開眼,表情露出一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