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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的那襲湛藍色道袍,燃燒著道火,向下墜去。


    柳十的胸口插著一柄破碎的劍刃。


    “師父!”


    柳十一悲憤交加,麵色通紅。


    執法殿的上空,一道黑影衝天而起,接過道袍染血的柳十。


    徐來抬起頭來,神情陰沉,咬牙切齒道:“元拂蔭......”


    三顆命星浮現而出,磅礴星輝從徐來袖袍間翻湧而出,凝成數百柄飛劍。


    西海歸來的徐來,意念一動,執法殿上空,漫天都是劍器迸發的嗖嗖破空聲音。


    見此情景,元拂蔭麵色自若,眉眼之間盡是一片霜寒,連一絲波瀾也沒驚起,老人渾身衣袍被勁風吹起,手持“大雪劍”斬切而過


    大長老輕喝一聲,“去!”


    大雪劍氣如一線潮。


    徐來星輝所凝聚的劍器,在接觸到大雪劍潮的剎那,便迅速覆蓋一層青霜,迅速凍結成為堅冰,接著劍氣震顫,破碎成齏粉,飄飄灑灑,真真宛如大雪飛來。


    漫天遍地的銀白。


    徐來接過柳十,身形瞬間就被雪潮吞沒。


    沒有去看那兩人的身影,元拂蔭斬出一劍之後,立刻抬起另外一隻手掌。


    大風起兮!


    “轟”


    抬掌剎那,執法殿的古柱,齊齊拔地而起,懸空列陣。


    執法殿的古柱拔空,將風雪囚壓,大雪劍的劍氣灌注其中,四四方方,方圓十丈,來到此地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一片風雪之中,形影縹緲。


    就連那位號稱大隋近身廝殺無敵手的蜀山小山主,也沒有傳出聲音。


    執掌合鞘“大雪”的劍湖修士,便是劍湖宮的宮主,整座聖山的所有禁製,都可以被其馭使。


    而如今,執法殿古柱懸空布下的這座陣法,名叫“風雪大寂”,是整座劍湖宮僅次於護山大陣的,最強大的鎮壓法陣。


    足以鎮壓涅槃以下的任何人。


    懸在空中的老人,眉須皆白,沾染風雪之後,有了三分寂滅意味。


    他站在空中,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拿到大雪之後,元拂蔭心境靜地可怕。


    心湖都覆上了一層霜雪。


    落針可聞。


    不知為何,他此刻想起了自己師兄當年對自己說的話。


    握上大雪,並不是一件好事。


    老人拿起大雪,默默端詳,看著那柄歸鞘古劍,劍身上由冰雪鑄造而出的曼妙紋路,刻著遊魚,大鯨,雲朵,古丹,還有兩個挑扁擔的道童......


    這柄古劍,有著令人陶醉的魔力。


    心神沉浸其中。


    不知不覺,心湖便凍結了一層霜雪。


    這就是師兄想要傳達的意思麼?握上大雪之後......若是境界不夠,若是太過依賴,可能會引起反噬。


    老人嘲諷的笑了笑。


    大雪的鋒銳,隻有握在手中,才能切身實際地感知到......


    若前方是一座山。


    那麼大雪可以開山。


    若前方是一條大江。


    那麼大雪可以斷江。


    元拂蔭可以確信,這世上不會再有一把劍,比大雪更鋒銳。


    隻需要一劍,就可以斬殺同境界的所有修士。


    有了這樣的一把劍,天下還有什麼劍修能夠與他匹敵?


    ......


    ......


    風雪大寂的陣法內。


    十丈風雪,三丈清明。


    嘴唇發烏的徐來,肩頭被大雪劍氣沾染,已是覆上一層青霜,大雪劍氣的可怕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沾覆之後立即入骨,竟然連自己的星輝都可以凍結,無法清除......他抬起頭來,看著黑白大氅飄搖的那位女子。


    他在離開劍湖宮前,就聽說過蜀山小山主“千手”的名號,那個時候,蜀山還沒有走出徐藏,整座聖山都是“千手”一個人支撐。


    那個女人,單單從容貌和形體上,看不出真實年齡......但她身上的氣息,卻像是一座曆經風吹雨打的泰山,作為敵人的時候,沉重不可撼動,作為盟友的時候,極為可靠,就算風雨來襲,絕不會後退半步;就算天塌了,也一定能扛得起來。


    風雪大寂的陣法,一旦升起,就算是星君境界的大修行者,也要被困在其中,這漫天風雪,切割星輝,絲絲縷縷如刀劍刮骨。


    千手大人的神情沒有變化。


    披在肩頭的黑白大氅獵獵作響。


    尤其是兩朵大袖,搖擺地厲害,並非是被風雪吹起,而是無風自動,被自身如浪潮般溢出的氣機一撥一撥所掀動。


    方圓三丈之內,天地清明,風雪不可欺入。


    她的眼神,遙遙鎖定了“風雪大寂”陣法外,那個懸空而立的蒼老身影。


    隔著一座大陣,即便風雪再甚,她也可以看清“元拂蔭”在做什麼。


    那個老人,握劍之後,先是沉醉端詳片刻,再是高高舉起。


    那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再明顯不過。


    執劍之人,劍湖掌門。


    一縷劍氣,從大雪劍尖波散而出。


    就像是滴落在平靜如鏡的大湖湖麵上的第一滴雨珠。


    整座劍湖宮聖山,整座洪來城上空,一層風雪蕩漾開來。


    不僅僅是執法殿的陣法被元拂蔭所開啟,整座劍湖宮。


    上上下下,所有陣法,全都開啟。


    .......


    .......


    劍湖宮的煉丹殿。


    大殿內燭火搖曳。


    煉丹殿的所有弟子,從閉關狀態當中醒來,他們麵色困惑,望向殿外,劍湖宮穹頂陰雲密布,自己腰間的佩劍,錚錚震顫。


    然後瞬間脫鞘飛出大殿。


    劍氣唿嘯,劍湖宮聖山,山門,山腰,山頂。


    無數弟子的禦劍,在“大雪”歸鞘之後,執劍之人刻意而為之的意誌之下,不受控製地飛出劍身,蜂擁而去。


    大殿之中,燭火熄滅。


    劍氣未滅。


    正當所有弟子麵麵相覷之時,一位弟子發出了一聲驚叫。


    座下蒲團之中,掠出一柄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短匕。


    這是一把劍。


    很久以前,劍湖宮老前輩藏的劍。


    不僅僅是煉丹殿,還有鑄劍閣,洪來湖,諸多聖山隱密之處,偏僻山頭,曾經受過“大雪”劍氣統禦的地域,在劍身歸鞘之後,都發出了響應。


    這是一件極其耗費心力,又無用的事情。


    但這是握住“大雪”之後,才能握住的權力。


    有人在這條路上苦苦跋涉了一輩子,終於如願以償,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看清這把劍。


    然後做的第二件事情。


    就是看一看,這把劍,到底代表了什麼。


    劍湖宮執法殿上空的那道影子,在天地陰雲,煌煌雷霆之間,挺直了脊背。


    隻不過短短的數個唿吸,看著滿天飛掠向他叩首行禮的劍器,看著山腰上不斷亮起光芒的劍湖陣法,不斷衝向雲霄的劍氣光華,他的麵容不再蒼白,不再蒼老,而是愈加意氣風發。


    這把劍代表了什麼?


    現在他看清楚了。


    這把劍,代表了西境劍湖宮。


    代表了曾經盛極一時,西境最強大的聖山。


    而他,則是這座聖山的主人。


    ......


    ......


    劍湖宮山門,路徑兩旁,枯草搖曳,草葉倒飛。


    整座劍湖宮,所有的劍,都飛向了那位懸在劍湖山頂,執法殿上空的老人頭頂。


    當然有例外。


    山門處,有一位白袍籠罩的身影。


    他腰間別著一把古劍,安靜如止水,不動也不搖。


    那柄大雪喚它不動。


    或許......是因為白袍下的那張麵容,比大長老還要蒼老的緣故。


    白袍老人,站在劍湖宮的山門處,人間四月,因為大雪劍氣的緣故,山門小徑兩側,草葉幹枯。


    老人遙遙上望。


    他看見了整座聖山,數千把劍器,都被“大雪”吸去,懸浮在執法殿的上空,一柄一柄,陣列分明。


    大雪劍已經很久沒有歸鞘了。


    這號令諸劍的威能,依然強大。


    但比起他第一次見到“大雪”,如今劍湖的懸劍景象,已經遠遠不如當初,甚至算不上震撼,隻能說是稀鬆平常......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會衰老,不僅僅是人,劍也一樣,“大雪”鍛造出來的時候,的確是世上一等一的鋒銳。


    但一代一代的使用者,或有意,或無意的出鞘,使其不可避免的磨損鋒芒。


    若是真正見過“大雪”毫不保留的出鞘,便會知曉其不可熄滅的美麗。


    然而,越美麗的東西,死得越快。


    所以開辟西海蓬萊的那位,在“大雪”問世之中,立即鑄造了一柄修補“大雪”的劍鞘,賜名“長生”,希望可以以此,來延遲“大雪”死亡的時間。


    西海蓬萊把“長生”給了大隋的劍湖宮。


    隻有兩柄劍合在一起,才是那個剛剛問世之時天下無劍可敵的“大雪”。


    直到徐來把養劍的劍鞘“長生”,偷迴西海。


    兩柄劍才分開。


    於是......沒過多久,隻剩下劍形的“大雪”,便被那個驚才絕豔,名叫“裴旻”的男人折斷。


    這段曆史,在合鞘的那一刻,便被合入了鞘中。


    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將是過眼煙雲。


    白袍老人眼神平靜,抬起頭來。


    大雪的劍氣密布劍湖宮。


    在劍氣荒蕪的山門腳下,老人踏出了邁上劍湖宮的第一步。


    雲層裏,飄出了第一朵雪白的結晶。


    他不曾動用修為,每一步都走得緩慢,周遭風不起,草葉不搖。


    這數百年來,他於這座天下,一直都隻是一個過客。


    ......


    ......


    執法殿的上空。


    號令無數劍器懸空的元拂蔭,持握大雪,平靜注視著自己身下,名叫“風雪大寂”的那座陣法。


    十個唿吸過去。


    那座陣法裏沒有動靜。


    就像是所有人,都被凍成了冰渣。


    但他知道不可能。


    那位蜀山小山主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隔著一座大陣,他也可以感應到,那猶如熾熱熔巖般的滾燙氣息,威震大隋的女子,被困在“風雪大寂”之中,仍像是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活火山。


    元拂蔭瞇起雙眼,等待著千手出手打破這座陣法。


    “風雪大寂”若是困不住她,便輪到自己出手了。


    然而,他卻沒有等到千手出手......


    陣法的風雪裏,那座滾燙如火山的氣息,竟然有了一絲消退。


    風雪飄搖,三尺之內。


    黑白大氅加身的千手星君,站在寧奕身旁,沒有多站一分,也沒有少站一分。


    她對著寧奕,平靜開口。


    “趙蕤先生曾經對我說,大雪是這世上最鋒銳的劍。”


    漫天都是風雪。


    但女子的口吻並不冰冷。


    “後來徐藏對我說,趙蕤先生說得不對。”


    “但很可惜......大雪劍碎了。於是出山之後的徐藏師弟,走遍了大隋天下,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機會與大雪爭鋒,一較高低。”


    寧奕怔了怔。


    “剛剛他問,這世上劍器,可有媲美大雪的。”


    千手星君笑了笑,一隻手指了指“風雪大寂”陣外懸空的元拂蔭,另外一隻手則是輕輕搭在寧奕肩頭。


    她輕柔道:“師弟,證明給他看。”


    一聲“師弟”。


    寧奕神情動容。


    黑袍少年低下頭來,他的掌心摩挲著油紙傘,“細雪”的渴望,穿透劍鞘,已經唿之欲出......東巖子趙蕤先生,在北境鑄造“細雪”的時候,以劍湖宮大雪為原型,本意是打造出一柄與“大雪”一樣鋒銳的劍器,因“大雪”珠玉在前的緣故,故而取了“細雪”之名。


    寧奕心底知道,千手師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趙蕤先生的“細雪”,與徐藏的“細雪”,是同一把劍,卻也不是同一把劍。


    劍如何鋒銳,取決於持劍之人。


    同樣的。


    徐藏當時握著的“細雪”,與自己現在手握的,也不是同一把。


    有白骨平原。


    有神池的神性。


    有那一根絕不彎曲的“劍骨”。


    風雪大寂之中。


    千手星君輕描淡寫開口道:“寧奕,不用擔心境界的問題......我會幫你掃除一切障礙。”


    寧奕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


    神池沸騰。


    他需要大量的神性。


    盤坐在上空的泥塑石像,感應到了心湖和神池的沸騰。


    他不再假寐,而是緩慢睜開雙眼,輕歎一聲。


    一縷珍藏已久的沉鬱神性,從眉心裂開的紋痕當中掠出,注入到細雪劍鋒之中。


    寧奕感應到了這股珍貴的神性,心底大為觸動,連忙感激道:“多謝前輩。”


    白鹿洞書院的老祖宗,隻是一笑。


    這一縷神性給出,意味著他要重新沉眠很久。


    隻不過他並沒有就此寂滅,重歸沉眠,而是盯著神池沉底的“獅心王神性結晶”,皮笑肉不笑,譏諷道:“姓李的......你好歹也是皇族出身,整天被寧小子泡在神池裏供著,待你不薄,關鍵時候,一毛不拔,這不太合適吧?”


    獅心王的那顆神性結晶,聞言之後,沉寂剎那,似乎是在思索。


    片刻之後,神性結晶輕輕震顫。


    最外麵的一層表層脫落,神池便如潮汐湧起,洶湧澎湃,異象陡起,如今寧奕的神池,根本承載不了獅心王的神性力量,神霞四濺亂竄,最終匯為一股。


    最終合攏的這一縷神霞,壯若青龍,撞入細雪之中,貫穿沉底,帶出陣陣轟鳴,讓細雪的劍鋒尚未出鞘,便帶上了風雷唿嘯的聲音。


    寧奕的眼神一片明亮熾熱。


    他注視著前方的霜雪。


    自己的劍骨,在細雪鞘內滿盈,幾乎快要溢出。


    他從未有過如此的巔峰。


    千手星君眼神詫異,看著自己的小師弟,那柄自己見了三代的“細雪”,在寧奕的手上,煥發出了與前麵兩位截然不同的卓然風采。


    蜀山小山主神情欣慰。


    黑白大氅揮袖而出。


    千手沉聲喝道:“開!”


    漫天掌影,隨著黑色白色的大袖而擊出,一掌一掌隔著風雪,如同擂鼓一般。


    千手開屏。


    一瞬間,打得執法殿的大陣支離破碎。


    懸在執法殿上空的數十個古柱,在千手的掌擊之下,被打得崩碎疾射,石屑爆開。


    風沙走石。


    漫天霜雪,直接被這磅礴的巨力,打得崩開。


    眼前一片清明。


    打穿“風雪大寂”之後,千手一隻手掌,輕輕抵在自己小師弟的後背,掌心輕微發力。


    柔和一推。


    寧奕腳底炸起一張蛛網,黑袍倏忽射出。


    懸在執法殿上空的元拂蔭,在一瞬之間,見證了他人生之中最瑰麗的一幕。


    漫天風雪被打散。


    從上而下的俯視,那位披著黑白大氅的千手星君,渺小而又耀眼,本尊就像是一尊穩若泰山的渡世菩薩,佛陀般生出了金燦如蓮的千萬條手臂。


    這一幕太過於震撼。


    執法殿用以鎮壓星君大修行者的“風雪大寂”,直接被那女子用蠻力在一瞬間毀去。


    緊接著,元拂蔭的眼前,射來了一道迅速放大的黑影。


    是那個未到十境的蜀山小崽子?


    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這時候湧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憑什麼?


    一介十境不到的小小劍修,也敢放出光華!


    可笑,荒唐!


    元拂蔭單掌下壓,無數道懸空的劍氣,夾雜著他磅礴的星輝,直接蜂擁而下。


    未到十境的修行者,不到一個唿吸,就會被徹底湮滅。


    然而那個少年並沒有被劍氣淹沒。


    他仍然在上衝,仍然在前掠。


    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他的身旁,籠罩著一層極淡的黑白氣息,背後像是生出了一尊開眼的千臂地藏王菩薩,刀槍劍戟不入,俯衝而來的劍氣,毫無例外的叮叮當當全都破碎開來。


    元拂蔭的星輝,在那尊千手菩薩的麵前,不堪一擊。


    他有了一線恍悟,明白了寧奕憑什麼能夠衝到自己麵前……


    是那位蜀山小山主的庇護。


    她要送這個少年到自己的麵前?


    元拂蔭瞥見了寧奕一隻手按住腰間劍柄的動作。


    那個少年要拔劍。


    千手護送他來到自己的麵前。


    是為了對劍。


    他的腦海當中,還是那個荒唐的問題。


    還是那個,憑什麼。


    難道就憑蜀山趙蕤鍛造而出的“細雪”?


    劍湖宮大長老的神情滿是漠然,他高舉曆經千年風霜的“大雪”,勢不可擋的斬下。


    劍湖宮的上方,兩道人影“撞”在一起。


    寧奕終於拔出了一抹風雷震顫的光華,轟隆隆的劍身劃出劍鞘聲音,滿溢著磅礴的神性。


    兩道劍光,入骨入肉,砰然炸開。


    站在執法殿地麵的千手,雙手抬起,護在麵前,頃刻之間,眾人麵前撐起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倒圓形屏障。


    同樣,寧奕的身上,那尊麵目森然的千手菩薩,隨著地上千手星君的動作,同一時間極為吃力的擺出了一個抬臂交疊護在額前的姿態,艱難護住體魄不夠強大的少年,菩薩寶光在劍氣之中寸寸磨滅。


    劍光在劍湖宮上空炸開。


    ......


    ......


    銀白。


    一片銀白。


    可能是劍氣炸得太過猛烈的緣故。


    以至於裴煩丫頭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晃晃的銀色......直到睜開眼後七八個唿吸,她重重揉了好幾次麵頰,這才緩了過來,發現。


    四月的劍湖宮,洪來湖上空,下了一場大雪。


    懸在空中的老人,保持著握劍姿態,大雪劍尖,斜指著地麵。


    鵝毛大雪落在他的肩頭,蒼髯,眉須,一片死寂的白。


    落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身子的寧奕,身上的那尊“千手菩薩”,已經破碎,星輝被風一吹即散,少年的黑袍在大雪當中搖擺。


    寧奕杵劍而立,默默抬起頭來,看著上空的老人。


    唇角緩慢溢出一抹鮮紅。


    懸在空中的老人,渾身皆白。


    元拂蔭閉上雙眼,腦海裏卻怎樣也無法抹掉......剛剛那一刻,那個寧姓少年把劍砸在自己劍上的一幕。


    出了鞘的大雪劍,哢嚓一聲,裂開了一道裂紋。


    大雪......碎了。


    這道傷勢,並非是不可愈合的,隻要再次歸鞘,長生可以將其篆養起來......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鋒銳起來。


    可是......為何它會被那少年的劍斬碎?


    老人眼神一片惘然,他努力想要把大雪歸鞘,可是動作做到一半。


    他的肩頭忽然震顫了起來。


    眉心開出了一個狹小的血口。


    就像是當年的小無量山主那樣,他的渾身,三百六十處竅穴,都濺開了細微而狹長的鮮血瀑布。


    他慘笑一聲,端詳著自己手中薄如蟬翼的“大雪”,片片碎開,片片飄飛如雪,與這空中的潔白鵝毛一般,難分真偽......元拂蔭的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模糊起來,直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相信,這短暫時間內所發生的荒謬的一切。


    執法殿上空,一道身影墜下。


    砸入雪中。


    砸出了一灘血霧。


    一片慘白,變成一片殷紅。


    劍湖宮頂,無數懸空的劍器,失去了控製,紛紛揚揚就此落下,劈裏啪啦插入大雪之中,有深有淺,有正有斜。


    執法殿外的荒蕪廢墟,墜成一片劍林。


    裴煩鬆了一口氣。


    柳十一也鬆了一口氣,神情複雜看著飛雪之中破碎的“大雪”。


    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放輕鬆了些許。


    四月時節,天下大雪。


    寧奕站在他們的麵前,杵劍而立,揉了揉眉心,神情疲倦而又開心。


    他默默看著自己插在雪層裏的那柄“細雪”。


    寧奕的一抹神念,由衷表示了對兩位前輩的感謝。


    劍器近閉上雙眼之前,點了點頭,有氣無力,故作不以為然,實則掩飾疲乏的淡然褒獎道:“砍碎了那柄破劍就好。”


    而獅心王的結晶,則是一如往常,死寂在神池池底。


    神池咕嚕嚕冒了兩個泡。


    寧奕雙手掌心疊在劍柄上,背對所有人,輕微扯了扯嘴角。


    這一劍......真的把自己的身子骨都抽幹了。


    他迴頭去看身後眾人。


    裴煩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劍癡悄悄在袖子裏豎了一根大拇指。


    千手師姐對他欣慰的笑了笑。


    這一切看在眼裏,寧奕揉了揉麵頰。


    他忽然發現,徐來和柳十,目光越過自己,困惑看著遠方的劍林盡頭。


    千手師姐也瞇起了雙眼。


    寧奕迴過頭來。


    ......


    ......


    風雪之中,有著細碎的切割聲音。


    極致鋒銳的碎片,切割著風雪,向著劍林的盡頭收攏,就像是絲線拉扯一般。


    密集而又連續的聲音響起。


    破碎的“大雪”,就這樣被無形的劍氣牽引,切出數十道劍氣波瀾,掠入劍林層層疊疊的遠方盡頭,那裏一片銀白,什麼也看不清。


    “長生”劍鞘,則是在空中翻滾,劃出兩個半圓弧形,還沒有來得及落地,就被隔空的吸力吸去。


    鏘然一聲,碎片歸鞘。


    清脆而又悅耳,單單隻聽聲音,便可以想象出大雪碎片重鑄完整劍形的景象。


    那人從遠方的風雪盡頭,走了過來。


    發白的麻袍。


    一片漆黑,清臒而又有神的瞳孔。


    是一個很老的老人。


    腰間一側,倒懸著一柄鞘身紋刻青霜圖案的古劍,劍柄紅穗垂落,隨風搖曳。


    這位老人,與元拂蔭的“老”不一樣。


    就像是大雪一樣幹淨,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塵埃。


    渾身如琉璃,走在大雪裏,氣息渾然天成,就像是冰天雪地的主宰,劍林裏的劍器落地之時,主動開出一條道路,圍繞擁簇在他的身旁,低下劍首,錚錚作響,恭迎著他的來臨......這些都不算什麼。


    讓寧奕真正心生忌憚的,是此時此刻,自己雙手杵立的“細雪”,竟然也在震顫,必須要雙手按緊,才能抑製住劍器。


    與那位老人對望一眼,老人的眼裏,沒有欲望,沒有雜念。


    什麼都沒有。


    空空如也。


    卻又什麼都有。


    看穿紅塵,看穿一切。


    寧奕的心頭,生出了一個很篤定的念頭


    這個老人,一定是涅槃,至少是涅槃!


    寧奕與涅槃境界的大修行者打過照麵,拋開青山府邸劍器近借用身軀的那一次體驗,紅山執之行,妖聖九靈元聖,靈山的“宋雀”,瑤池的“辜伊人”,都沒有給自己這麼大的震撼......


    這個老人是誰?


    所有人腦海裏都想著這個問題。


    直到徐來的聲音響起。


    他恭恭敬敬低頭,喊道。


    “太師祖。”


    太師祖。


    徐來從西海而來。


    西海隻有一位太師祖,很久以前便活著,而且活了很久,是很久以前便成名的老劍仙,與天都城的袁淳先生,亦是至交的好友。


    如果要論年齡......那麼這位西海老劍仙,甚至可以與如今的皇帝陛下,一較高下。


    老人輕輕嗯了一聲,走過劍林,走過漫天的大雪,來到了徐來麵前,他注視著徐來,準確的說,注視著徐來扶著的道袍男人。


    柳十的胸口,還插著那柄短匕,他虛弱道:“見過......太師祖。”


    西海老劍仙輕聲道:“命不久矣。若不涅槃,必死無疑,若涅槃,九死一生。”


    柳十笑了笑,並不言語。


    他身上的道火,已經將神魂燃起。


    老劍仙平靜道:“念你是故友後人,出手救你一命,幫你熄滅道火。”


    柳十的額前,被一抹看不清的虛影點過。


    他身上已燃的道火,竟然就這麼嫋嫋散開。


    這是何等的仙跡?


    老劍仙已經收迴輕叩在柳十額首處的手指,另外一隻手,反手將大雪插入“柳十”的麵前,對著徐來道:“竊長生,即便歸鞘,也要受罰,若是再迴蓬萊,罰你麵壁十年。”


    徐來沉默了很久。


    這位老祖宗,竟然離開了西海,來到了大隋......那麼劍湖宮發生的一切,自然也被這位老人家看在眼裏。


    這位老祖宗在,無論有沒有蜀山出麵,元拂蔭隻要動了歹心,拿走“大雪”,想要竊取柳十的劍湖宮主之位,結局都注定會是失敗。


    名動天下的“大雪”,在元拂蔭的眼中,是數一數二的寶物,在老人的眼中,卻隻是一把劍而已,算不上什麼必拿不可的寶貝物事。


    這位老祖宗向來身形縹緲,蓬萊大殿最高處供奉著他的命牌,素傳他清心寡欲至了極點,修為又極高,所以誰也不知道老祖宗的行蹤,隻是每日定時打掃大殿的弟子會留意一眼命牌。


    命牌安在,便是西海太平。


    隻要不關乎兩宗存亡,老祖宗一般都不會出手,如今奪劍的元拂蔭正好踩到了這條紅線......徐來深吸一口氣,望著那具墜落之地的一片猩紅,心想真是死得其所。


    他忽然皺起眉頭,心中升起了一個疑惑。


    元拂蔭已死。


    老祖宗根本沒必要露麵......為何今日又出現在眾人麵前?


    將“大雪”插入地麵之後,老人便不再去看他人。


    白色麻袍迴轉身子。


    西海老劍仙,來到了寧奕的麵前。


    他先是端詳著寧奕杵立的那柄“細雪”,親眼目睹寧奕擊碎“大雪”的那一幕,老人極其罕見地誇讚道:“你的這把劍,很不錯。”


    然後他微笑道:“寧奕,我去了一趟天都,與那朵紫蓮花有過交談,所以我知道你入天都前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寧奕神情有些惘然,他知道老人口中的那朵紫蓮花指的是“袁淳”先生......可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境界通天的西海老劍仙找自己,所為何事?


    老人並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寧奕。你可願入我西海門下,做我的親傳弟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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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下大雪(下)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不過沒有誰懷疑這種能力的由來,畢竟,孔雀妖族最擅長的天賦本來就是鬥轉星移。她這技巧和鬥轉星移有異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這次化解曹彧瑋的攻擊之後卻並沒有急於攻擊,隻是站在原地不動。


    曹彧瑋眉頭微蹙,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銳嗎?在他以火焰化鎧之後,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擊,那麼,他就有把握用這種手段來製住她。電腦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app愛閱小說最新內容免費閱讀。但美公子沒有上前,讓它原本蓄勢待發的能力不得不中斷。


    戰刀再次斬出,強盛的刀意比先前還要更強幾分,曹彧瑋也是身隨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圓,並且一個瞬間轉移,就切換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對方攻擊的同時,也化解了對方的鎖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經在另外一邊。曹彧瑋身上的金紅色光芒一閃而逝,如果不是她閃避的快,無疑就會有另一種能力降臨了。


    拚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瑋拚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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