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昂醒過來的時(shí)候，還是覺得頭微微地疼，卻是已經(jīng)好得很多了。他張開眼就看見哭腫了眼的丫鬟翠紋，便知道自己已經(jīng)迴了王府。他慢慢抬起一隻手，還是覺得有些乏力，“我是怎麼了？王妃呢？”


    翠紋原是太過著急，這會(huì)聽見司馬昂問，才忙忙退下，讓蕭吟到前麵來，“王妃在這兒守了王爺一夜。”


    司馬昂抬起眼睛看見蕭吟走過來，也是哭得帶雨梨花一般，想要說話，可是喉頭哽咽又說不出話來。司馬昂便要坐起來，她連忙上來扶著，“王爺，您迴來的時(shí)候，臉上連一點(diǎn)血色都沒有，真要把我們嚇?biāo)懒恕！闭f著一麵又哭起來，轉(zhuǎn)開頭自己拿帕子拭著淚，翠紋在那邊也跟著重又哭起來。


    “我不打緊。”司馬昂推開了她，勉強(qiáng)自己坐住，“誰送我迴來的。”


    翠紋忍不住搶在蕭吟前頭說道，“是正妃娘娘送王爺迴來的，她叫人把王爺抬迴來，扭頭就走了，真不知人心是怎麼長的？奴婢不怕雷打，說句奴婢不該說的話，正妃也真是白生了個(gè)好相貌，心卻比石頭還硬。”


    司馬昂一張臉上冷冰冰地沒有表情，翠紋便有些怕，自從司馬昂醒來，他的神色就不對，從前司馬昂隻是麵上有些冷，卻並不能使人害怕，可如今司馬昂眸子裏的那份清冷，讓她有些不敢跟他對視。


    蕭吟也流著眼淚向司馬昂道，“妾不懂外邊的事，隻是這穆家怎麼這樣壞。”一麵低頭拭淚，沒看見司馬昂扶著床沿要站起來，司馬昂的腳落在地上就有些發(fā)虛，身子晃了一下差點(diǎn)跌倒。翠紋連忙過來扶住，蕭吟忙止了眼淚也過來攙扶。


    司馬昂推開他們兩個(gè)，“我沒那麼虛弱。”兩個(gè)都不知道該答什麼，司馬昂又問，“子攸迴她房裏了？”


    半天翠紋才點(diǎn)點(diǎn)頭，“想來是吧。不……不大知道。”


    司馬昂便又站起來，作勢向外走，把翠紋給嚇住了，“王爺，您還是別去招惹他們穆家的人了。”


    司馬昂沒有理會(huì)她的話，仍要向外走，沒想到蕭吟一步上前，跪在他麵前，拽住了他的衣角，“妾知道王爺是對正妃娘娘還不肯死心罷了，王爺是想去問她是什麼心意，對不對？”


    她仰起頭來看司馬昂，司馬昂緊緊抿著下唇，一張臉上已經(jīng)有了些微的怒氣，可是她沒有放開手。“王爺您好糊塗啊。妾求王爺從此死心，哪怕正妃娘娘再好，她終究姓穆，那便是不中用的，王爺細(xì)想，難道她能為了王爺去殺她爹不成？”她心裏有些猶豫後麵要說的話，可這是什麼時(shí)候了，要斷了司馬昂跟子攸的情分隻怕就在這一糟了，她再不用殺手鐧還留在什麼時(shí)候呢，“王爺，您若不聽勸告，妾隻能入宮去見皇後。”


    司馬昂冷森森地看著蕭吟，口裏帶了一分冷意，“表妹，你想拿母後來壓我？”


    蕭吟攥著司馬昂衣角的手微微發(fā)抖，她還是頭一迴有些怕司馬昂。


    翠紋見了這個(gè)情勢，便也走過來跪在司馬昂的麵前，“王爺，王妃不是要拿皇後壓著您，她是沒法子才這麼說的。可王妃前頭的話原是不錯(cuò)的，王爺您就聽王妃的勸吧。”


    司馬昂長長歎了一口氣，向後坐在**，“見了又能怎樣，也罷了。你們都起來吧。”又說道，“明日叫齊烈進(jìn)來。”


    翠紋嚇了一跳，齊烈本來是宮中一個(gè)老侍衛(wèi)的兒子，自幼常跟司馬昂玩在一處，如今還是在司馬昂的王府裏當(dāng)個(gè)管著王府侍衛(wèi)的小頭目，平素裏司馬昂要找他，那都是要出城去打獵。翠紋便道，“天爺啊，這連站起來都費(fèi)勁，明日難道還真要出去打獵不成？罷了，王爺，等身子好了再出去也不遲。”


    司馬昂卻不再跟她們多話，“我乏了，倒茶去罷。”蕭吟和翠紋也不再說那些話，生怕招出些沒意思來，一主一仆隻管忙著伺候。


    那邊子攸確實(shí)是在王府裏的，正在屋裏抱著六兒嚎啕大哭。六兒被她弄得沒法子，開頭還好言相勸地哄她，這會(huì)實(shí)在耐不住性子了，“小姐，這一陣子一陣子的已經(jīng)哭了一宿了，你要哭到什麼時(shí)候是頭兒啊？你倒是哭也該到王爺臉麵前兒去哭啊，你沒瞧見側(cè)王妃又抓乖獻(xiàn)好去了麼？”


    “那不一樣，我怕我是這輩子都不敢見司馬昂了。”子攸抓著六兒的袖子，還是隻管哭，“我也不是伶俐人，那時(shí)候隻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小姐你還不伶俐？你要說你不伶俐，那猴兒都不敢說自己伶俐了。”六兒也顧不上什麼小姐奴才了，“什麼都敢給姑爺吃，那要是真把他毒死了，你打量著怎麼著呢？我猜你必是也要喝了那藥隨他去罷？小姐，你這可真是有肝膽夠義氣，虧你是個(gè)女子，你要投生是個(gè)男子，你都敢翻了天。”


    “別人都說我也就罷了，你是知道我的人，你還來說我。”子攸哭得抽噎，“我有什麼法子？要是讓哥哥審他，他要不把司馬昂的腿打瘸，手打殘，那都算怪了。要真那樣了，就司馬昂那氣性兒，他還能活嗎？”


    “你可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了，‘醫(y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唉，行了，小姐，再哭就要把自己哭壞了。”六兒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打聽消息的小丫頭不是說了嗎？王爺醒了，什麼事兒都沒有，還說明兒要打獵去呢？姑爺沒事兒，你總該放心了吧？”


    “他雖然醒了，可這輩子肯定都不肯看我一眼了，他一定恨不得把我食肉寢皮。”子攸還是哭著，小丫頭倒上茶來，被她不小心碰翻了，倒?fàn)C了她的手。


    氣得六兒迴手就打了那小丫頭一巴掌，“小蹄子，這麼熱的茶你也往上端？等會(huì)我再揭你的皮，還不快拿敗毒的傷藥來。”小丫頭灰頭土臉地趕緊去找藥。


    子攸又抽噎著問六兒，“你聽真了？他要去打獵？他不要命了？”


    “姑爺要做什麼誰勸得了？”六兒把**揉亂的床鋪又平整好，“小姐，你好歹也歇歇吧。姑爺也真是瞎鬧，這會(huì)兒身子骨不結(jié)實(shí)的時(shí)候還要打獵？哼，這倒好，姑爺在那邊鬧，你在這邊鬧，我看你們真該在一處，就對著鬧好了。真是的，不是冤家不聚頭，這都是哪世裏造的孽啊？”


    子攸被她的話氣得翻身麵向裏躺著，卻還是抽泣著。


    六兒歎口氣，“我看你也是白心疼姑爺，倒給那側(cè)妃一個(gè)賣好的機(jī)會(huì)。我勸你幹脆借著這個(gè)勁兒，早點(diǎn)丟開手算了。什麼好男人似的？也就外頭生得好些，平日裏滿臉冷得要死，笑也少，話也少，木訥蠢笨，可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也就是小姐你拿他當(dāng)個(gè)寶貝吧。可話說迴來，小姐，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哪沒有啊？幹脆咱們修了他，樂的在外邊自在。我聽說先時(shí)的羅安公主便是如此，人家養(yǎng)小妾，她養(yǎng)男寵，那又怎麼樣呢？”


    子攸嗚嗚哭著說，“再說這話，我就把你嫁給三條腿的蛤蟆。”


    六兒一麵憋著笑給子攸換了條絹?zhàn)右稽I說道，“得了，還作孽不夠多麼？我算看透了，男人沒一個(gè)是好的。我就服侍小姐，一輩子也不嫁人，樂得幹淨(jìng)省心，饒是像小姐這麼牽腸掛肚的，可是要了我的命呢！”


    子攸也哭累了，六兒便拿旁的不相幹的話開解她，子攸方漸漸平複，累得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