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奉上茶來,司馬昂微笑著說道,“穆將軍,我府上有位茶師,烹茶功夫名滿天下,穆將軍請嚐嚐。”
穆建黎笑著端起茶來,有些猶豫,穆子攸給司馬昂下毒的那一幕還在眼前,他還真就不敢喝這杯茶,就算這杯茶喝不死他,可穆子攸若是有心算計他,他可沒有司馬昂那麼能撐著。
子攸已經看出來了,嗤笑一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量你也不敢喝,浪費一碗好茶。”
“攸兒。”司馬昂責備地叫了她一聲,“不要無理。”她哼了一聲,向司馬昂做了個鬼臉,不過乖巧地坐在榻上不再吭聲。
穆建黎本來被子攸說的下不了臺,正想發威,隻是司馬昂已經嗬斥了子攸,他也就不便說什麼了,順勢把茶盅放下。幹笑了幾聲,“我這個妹妹,就是嬌縱得可惡了。”
司馬昂一笑不語,並沒順著他說子攸的不好,也沒有逆著他說子攸的好,子攸笑吟吟地看了司馬昂一眼,不知怎的心情就很好。穆建黎不大喜歡司馬昂這個不慍不火的勁兒,心裏老大的不願意,可他還是壓住了脾氣。今天他是來探司馬昂和子攸的口風的。
穆建黎思考了一會要如何開口,他希望司馬昂能問他點什麼,比如他來此有何貴幹,最近前線軍情如何,等等。但是司馬昂隻是坐著,他不開口,司馬昂也不開口,而且態度安閑自得,這情形很是尷尬,可司馬昂卻還能氣定神閑。
司馬昂的心思並不在穆建黎身上,他是來幹什麼的,他猜不出來,幹脆不去管他。隻看著子攸那丫頭坐在榻邊,東搞搞西摸摸,倒似乎跟這兒沒什麼關係,一會兒搞出來個金彈子玩玩,一會兒又在膝蓋上鋪了一塊帕子,把荷包裏的糖倒在帕子上,一顆一顆地細看顏色,顏色不同的大約味道也不同,她看了一會,拿起一顆糖小聲地問他,“你要梅子味道的麼?”
司馬昂看了穆建黎一眼,擔心穆建黎覺得他們無禮,再把罪怪在子攸身上,可看見穆建黎似乎正在發呆。司馬昂向子攸搖搖頭,子攸換了一顆糖,“那桂花味道的呢?”
司馬昂忍著笑搖搖頭,子攸不理他了,把那顆糖放進嘴裏,皺了皺眉頭,低聲說,“是薑味的,真難吃,這是誰進上來的糖,不要他的狗命了嗎?”
司馬昂轉開了頭,再看著子攸他就要憋不住笑出聲來了,“穆將軍,我這裏廚子做菜的技藝,據攸兒說是不及穆府十分之一的,僅有鴨信做的算是略勝一成,不如將軍中午就留在寒舍,也請將軍嚐一嚐。”
穆建黎愣了一下,隨即緩過神兒來,“不必,不必。我聽說妹夫受了傷,所以來探望妹夫,吃飯倒不必了。”
司馬昂也不再讓,穆建黎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送客,隻裝作不知,一麵盤算著一麵對他說道,“也不知妹夫是在何處受了這麼重的傷?該說出來才好。做哥哥的統領京城治安,誰得罪了妹夫,我該去捉拿才是。”
這話說得極為目中無人,也是根本不拿司馬昂當王爺看待的意思,子攸又拿起一顆糖給司馬昂,“這顆肯定是桂花的,你要不要?”
司馬昂接過那顆糖,微微笑著,“穆將軍,襲擊我跟子攸的是一夥北方蠻子,我們也隻知道這些,其他的,委實不知。”
穆建黎笑了笑,“難道隻有蠻子麼?我怎麼恍惚聽人說,妹夫跟妹子是在前朝的皇陵裏被人襲擊了?”
子攸抬起頭來,“我們是被蠻子從官道上劫持走的。我們被他們帶到皇陵裏,那裏還有埋伏的蠻子接應,哪知道這兩夥人後來竟然動手火拚起來,想來大約是在爭功罷。虧得王府的侍衛後來趕上,才救了我們。那可不就是被蠻子給襲擊了麼?難道還能有兩撥人要殺我們?我們怎麼就得罪那麼多人了?哥哥這樣問,莫非知道那夥蠻子的底細?難道還真有兩撥不成?”
穆子攸沒接子攸的話,他跟子攸說話還從來沒有討過便宜,“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還望妹夫好生養傷。我一旦捉到那夥蠻子,立時便會差人來告訴妹夫和妹子。”
司馬昂跟他客套幾句,也就不再挽留,子攸更是不吭聲。一時穆建黎去得遠了,子攸哆嗦了一下,“你聽出來了嗎?他其實是想打聽咱們對那個皇陵裏的神秘騎兵知道多少。恐怕那些騎兵十之八九是他的人,爹爹百年之後,大顥的兵權都是他的,他還在那裏藏一隻私人衛隊,是什麼意思呢?”
“死士。”司馬昂忽然低聲說,子攸抬起眼睛看著他,眼裏是掩不住的驚懼,司馬昂把手裏的桂花糖塞進子攸的小嘴,“你哥哥在那裏豢養死士,他是不放心。”
“不放心我?不至於,我在他眼裏算不得什麼。”子攸含著糖,向司馬昂身邊瑟縮了一下,“他是不放心我爹。可我爹隻有他一個兒子啊,難道他……難道他是等不及了,等不及我爹把兵權交給他?他也想效仿唐太宗來一場玄武門?”
“噓。”司馬昂摟住子攸,輕輕地說,“不可說。”
“我該告訴我爹。”子攸攥緊了司馬昂的衣服,微微有些發抖,但是她知道,她根本就辦不到了,她沒有提前想到,如今便已經是晚了一招。
“穆建黎沒有看著那麼傻,他定然已經設卡盤查京城各門,如今王府該是也被嚴密監視了。”司馬昂低聲在她耳邊低語,“退一步說,即使你把消息告訴了你爹爹,穆建黎也必然早就轉移了他的死士,你爹爹查不到實據,必然疑心你為了幫我而在設法除掉穆建黎,穆建黎也會對你懷恨在心,那種態勢下,他驚慌失措,必然會對你下死手,先除掉你,再起事弒父。你就是打草驚蛇了。”
子攸低下頭,轉著手指上的玉扳指,“我真有些害怕了。”司馬昂握住她的手,卻沒有安慰她,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像是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