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發覺晚上的時候是草原上最熱鬧的時候,這個部族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圍坐在篝火旁邊,幾個老人拉起了琴,鼓點歡騰,那些女孩子們已經跳起舞來。子攸坐在司馬昂身邊,羨慕地看著她們,有好幾個男子都已經站了起來,跟那些女孩們一起跳舞,子攸驚訝地碰了碰司馬昂,“司馬昂,你瞧,她們不是舞女歌姬,可是也可以跳舞,還有男人和他們一起跳舞。”
司馬昂笑了,他還很少看見子攸這麼驚訝的神情,恰好又有一個男子抱起了一個姑娘,那大約是他的愛人,周圍的男人們都笑了起來,不過卻是善意的,並沒有猥褻的意思,那個抱著姑娘的男子在姑娘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當著所有人的麵。
子攸驚訝的差點合不上嘴,“啊,啊。”司馬昂拉了子攸一把,有些抱歉地看看阿爾斯勒,好在他也含笑看著那對情侶,沒看到子攸在這裏的驚訝模樣。司馬昂看著子攸笑,“適應了就好了吧?不要這麼驚訝。我發覺這些人也並不粗魯,很是講究禮儀的。你好好坐好了。”
“怎麼這樣都可以呢?”子攸驚訝地看著司馬昂。
司馬昂拉著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要不要我也吻你?”
子攸的臉紅了,橫了司馬昂一眼,隻是眼神不甚嚴厲,眼波便媚如秋水。草原春天的這個晚上,帶著酒香的微風熏得人都有些醉了。子攸想貼近司馬昂,就向他身邊湊了湊,沒人注意她,她kao在自己的丈夫身上,這在這裏看起來是自自然然的事。她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司馬昂在她的被子裏倒滿了茶,她的身子還不大結實,他沒讓她喝酒,好在這裏的幾個姑娘也不大喝,沒人慫恿她,他還安心一些。可她喝著茶好像也要醉了,唇邊帶著一抹愉悅的微笑,晚風涼了,司馬昂摟住了她的腰,“若是坐不住了,就迴帳篷裏去歇著吧,我再陪阿爾斯勒坐一會兒,便迴去陪你。”
子攸搖了搖頭,kao在他身邊,.偷偷從他的杯子裏喝了一口酒,司馬昂也裝作看不見。阿爾斯勒過來為司馬昂敬酒,司馬昂也站了起來,阿爾斯勒說了幾句話,就伸出手臂來,唱起了一支曲調悠長的歌,坐著的許多男人都跟著他唱了起來,長調的歌聲古樸悠遠,飄蕩在浩瀚的草原。司馬昂不知道草原人的祝酒詞是唱出來的,他一時不知道該迴答什麼,子攸笑瞇瞇地抬頭看著司馬昂,司馬昂的表現還算得體,鎮定自若地也向阿爾斯勒舉杯,阿爾斯勒喝幹了一杯酒,司馬昂也喝幹了一杯酒,雖然這裝烈酒的杯子實在是大了點。
司馬昂坐下的時候,子攸還真怕.他喝醉了,她以前可沒見司馬昂痛喝過幾次酒。可酒喝得越來越多,司馬昂倒越來越精神了似的。阿爾斯勒的話越來越少,跟司馬昂語言雖然不通,可酒喝得卻痛快,話倒不重要了。司馬昂叫子攸移到他前麵去,湊近了火堆,子攸不耐煩看他們喝酒,自個兒挑了塊鹿肉去火上烤著玩。
夜深了,周圍的人漸漸的都迴.去歇息,子攸烤了好幾塊肉了,分給了齊烈和劉舍,司馬昂留神看到他們兩個都表情痛苦,大約是本來都已經吃飽了飯,可是子攸逼著他們吃,他們又不能不吃。
阿爾斯勒跟司馬昂喝得高興,湊到了司馬昂身邊.來,摟著他的肩膀,說了不少話,司馬昂也不知道他說什麼。子攸笑了,在一邊低聲說,“他說你是厚道人,同他喝酒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他要跟你一直喝到天亮,一直喝到倒在地上為止。”
司馬昂一個京城的皇子,放在幾年以前,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有被草原上的蠻子拉著喝酒說粗話的時候。不過現在他倒不覺得阿爾斯勒粗魯,反倒是對這裏的人以喝酒論親疏的直率很有所感。剛才他跟阿爾斯勒喝酒喝的多了,就有不少原來沒怎麼跟他說過話的人都來同他打招唿說話了。雖然子攸忙著烤鹿肉沒有一一給他翻譯,可他也還是看得出那些人眼裏的善意。
阿爾斯勒喝醉了酒,卻漸漸的不再顯得那麼高.興了,他拉著司馬昂,低聲說了一串話,司馬昂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卻聽得出他話裏的惆悵。子攸抬起了頭,也歎了口氣,她把他的話翻譯給了司馬昂,他說的是,“我被可汗撫養長大,他教我騎馬射獵,就像對待自己親生的兒子一樣,我也崇拜他。雖然他屠殺了我親生阿爸的部族,可是按照我們草原人的信念,他又是養育我的人,養育的人給我的恩情要比生育我的人給我的恩情更大。我長在他的部族裏,就是他的部族的人,不應該再去想那些我並未見過的舊事了,而且部族征戰總是有原因的,我的親生阿爸,卻是曾經背棄了在部落聯盟裏發下的誓言,可汗討伐他,是符合道理的。然而實際上最重要的事,其實是我很崇拜他,他在我眼裏就是一個英雄,所以我才心甘情願地侍奉他。可是今天你卻告訴我,他竟然無緣無故地屠殺了我母親的部族,殺掉了所有人的人。我們草原人即使會屠殺掉一個部族,可是我們會放過女人和所有沒有車輪高的男孩子,殺女人和孩童是不對的。可他竟然就這麼做了,而且還隱瞞了我們所有人這麼多年。我阿媽一直到死都以為,他的父親和兄長拋棄了她,遠走進入了大漠的深處。”
他又喝了一杯.酒,“他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屠殺掉一個部族?不,他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這裏的人富庶是出了名的,怪不得可汗是部落聯盟裏最富有的可汗,雖然他的部族不是最富有的,可是他卻拿得出財寶來收買人心,買得到各個部落裏長老們的忠誠……草原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偷竊者,難道可汗就是一個偷竊者嗎?而我竟然在這裏為一個一個偷竊者隱藏罪證?中州的王爺啊,我聽說中州的人都重視學問和智慧,你是中州人的王爺,一定也是個了不起的智者,我想向你詢問,我該怎麼做才好?”
司馬昂不知道如何迴答才是最好的答案,按照中州人的說法,那有很多的道義和禮教可以遵循,可是這裏是草原,中州人認為他們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可是他們也有禮節,隻是他們生活得更淳樸而直接。司馬昂看了看子攸,“大約,隻要做事的時候都能問心無愧,那就足夠了吧。”
子攸把他的話翻譯了過去,“隻要你在做事的時候,心中不曾有愧疚的情感。”她坐迴到司馬昂的身邊,夜太深了,她已經覺得有些冷了。司馬昂摟住了她,用身子幫她擋著冷風。
阿爾斯勒真的要醉倒在地上了,“可是,我無論怎麼做,無論選擇做什麼,總要對不起一些人,那要怎麼辦才好呢?為什麼隻有我的心裏是最痛苦的?”他的侍衛把他攙扶走了。
子攸把他最後的話翻譯給了司馬昂,她也搖搖頭,他的問題,她也曾無數次問過了自己,如果總要對不起什麼人,那可怎麼辦?她或許知道最合理的辦法,最聰明的辦法,可是心卻總是要難受的。司馬昂俯身抱起了子攸,“你困不困?咱們也走吧,外邊已經太冷了,即使有篝火,也是不夠的了。”
子攸確實困了,她摟住了司馬昂的脖子,讓他抱著自己向帳篷那裏走。“草原就是有草原的好處是麼?這裏好像沒人稀罕遮遮掩掩。在王府,你就不能抱著我迴房去呢。”
“是啊。”司馬昂輕聲迴答她,“那咱們就在這裏住上一輩子罷。”
子攸笑了,她知道司馬昂隻是在哄她,不過她真是很希望能那樣。帳篷裏的爐火燒得正旺,一走進帳篷,便覺得暖意融融。她被司馬昂放在幹燥的床榻上,司馬昂解開了她披著的鬥篷和外頭穿的披風,她乖巧地坐在床榻上,雖然困倦得張不開眼睛,還是笑瞇瞇地享受著司馬昂的伺候。司馬昂剛一拖下她的小襖,褪下她的裙子,她就轉身跑進了被窩裏,一麵擺弄著今天新得的小腰刀,一麵等著她的夫君上來陪伴她安睡。
司馬昂褪了衣服,從子攸手裏拿過短刀,放在了子攸的枕頭底下,“明日再玩罷。”他xian開子攸的被子,躺在她身邊,把她摟緊了懷裏。子攸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一隻凍涼的腳丫放到司馬昂的腿上暖著,“司馬昂,我心裏好愛你啊。”
司馬昂笑了,“那你就把那隻腳丫也一起放過來吧。”
子攸噗嗤一聲笑了,依言而行,這下子徹底暖和了,“我不是討好你,我是真的,心裏麵好愛你啊。”她嘀咕著,可是已經困的張不開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連夢都沒有的酣甜一覺,可即便是這樣睡著,心裏卻也知道自己是抱著心愛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