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妶心裏發慌，她看著文子姝的模樣，尤其是看到文子姝猩紅的雙眼之後，她突然意識到。


    文子姝瘋了！


    她如今的神誌已經不清醒了。


    她不是曾經在京城那個端莊美麗的文家大小姐，而是因為聖女之死而變得瘋癲的南疆王太女。


    黎妶想的不錯，文子姝現在的確是已經瘋魔了。


    她絮絮叨叨的對黎妶說著南疆的一切，說著她已經整整十五年未曾觸及到的故土。


    她仿佛是病得很重，但總得來說，所有的病癥所在不過就是八個字——“國小民弱，懷璧其罪”罷了。


    她想要為南疆族民開辟一塊她眼中的“應許之地”，但外有強敵，想要讓南疆重迴中原，哪裏是那麼簡單的事？


    文子姝此時的瘋癲並不是因為一個南疆聖女，而是為了整個南疆族民所遭受的痛苦與災難。


    “我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彌婭薰便是聖女了，她住在神殿裏，日夜供奉著母神……神殿門前的牌匾上，寫著……寫著……”


    說到一半的時候，文子姝痛苦的按了按眉心，好半晌才想起來那記憶之中對她至關重要的東西。


    “神殿前寫著，九天玄女，濟世慈民……母神永存，她永遠會注視著虔誠信奉著她的子民，母神會護佑著我們在嶺南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下去……你們中原人會遭報應的……”


    “太女殿下，你瘋了！”


    黎妶徹底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在她看來，文子姝是當真瘋了。


    任何的戰爭以及權謀傾軋，都是趨於利益而不是感情。


    戰爭隻是戰爭，南疆人的命是命，死在嶺南城牆上的那些百姓的命也是命，千年前的南疆人值得可憐，可是那些站在城牆上殺戮無辜的落花洞女不值得可憐，文子姝……或者說是南疆的王太女殿下，也不值得可憐。


    在這片土地上，風雲詭譎，每朝每代的興亡，都是以無數人的鮮血為代價的。


    但是卻從來沒有已經消逝了的王朝還能複興的曆史，南疆人也一樣。


    千年之前，從南疆人背井離鄉，舉族遷往十萬大山的那一刻開始，南疆人就已經不屬於中原了。


    當一個向來理智的人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她就已經是個瘋子了。


    說起來，黎妶也曾經瘋過。


    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更加知道自己賭上的，無非就是她一人的性命而已。


    但是文子姝怎麼也不該賭上這麼多人的性命，去打一場必輸的仗。


    而文子姝仿佛是被黎妶這句話給刺激到了一樣，歇斯底裏的吼道：“你知道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從十五歲走出大山，裝作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在中原的土地上熬了整整十三年？我如今二十八歲了，從我記事開始，便被所有人念著要光複南疆，要帶著南疆所有子民從大山裏走出去！你什麼都不知道，卻還在這裏說我瘋了！”


    “太女殿下……”黎妶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並不厭惡文子姝，隻是覺得她可悲，僅此而已。


    “別殺了。”黎妶深深的看著文子姝，無奈的說道：“那些中原百姓是無辜的，他們不該被你當做泄憤的工具。”


    “好啊！”


    文子姝冷笑一聲，說道：“黎妶，我知道你心裏清楚兇手到底是誰，你告訴我，我便放過那些百姓！聖女不能白死，若是找不到兇手，即便我願意放過，外麵成千上萬的落花洞女，也不會放過嶺南百姓，她們是甘願為聖女獻出性命的人，如今聖女死了，我要給她們一個交代。”


    黎妶抿唇，再次沉默下來。


    過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黎妶才緩緩的說道：“對不起。”


    “哈！”


    文子姝臉上的神情嘲諷到了極致，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你又來說什麼呢？聖女不會白死……你或許不知道，在我們南疆，聖女是母神的使者，若是聖女死在神殿之外的地方，那便是大不吉，南疆的子民，即使是流幹了最後一滴鮮血，也不會放棄為聖女報仇。”.Ъimiξou


    話說到這個份上，黎妶已經知道她今日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沒有人能說服一個瘋子，更沒有人能夠說服一群瘋子。


    或許文子姝此時說的隻是聖女之死，但內裏卻是南疆千年以來對中原人的徹骨仇恨。


    黎妶走出嶺南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她在嶺南待了一整晚！


    在一片濃重的血腥氣之中，晨曦的微光都顯得那般刺目。


    星柳滿臉擔憂的看著黎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黎妶抬手揉按著微痛的額角，臉色已經有些蒼白。


    她對星柳說道：“算了，迴去吧。”


    “那嶺南的事……”


    “除了出兵，別無他法了。”


    其實黎妶心裏也已經將喬霜白罵了千百遍。


    他什麼時候殺南疆聖女不好？偏偏要趕在這個時候，讓南疆人有了可以生亂的由頭！


    但黎妶卻做不到去背叛喬霜白，哪怕是看著嶺南千千萬萬的百姓葬身於南疆人的屠刀之下。


    喬霜白或許殺人如麻、或許罪大惡極、或許終有一日，他會為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血債而付出代價、或許他會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但砍下這一刀的人，卻絕不應該是曾經受過喬霜白恩情的黎妶。


    天大亮，城牆上的美豔傾城的落花洞女，又開始了一輪新的屠戮。


    黎妶不敢看自己身後的情形，單單是聞著這股味道和聽著嶺南百姓的慘嚎，就已經讓她心悸。


    而在書房裏，文子姝跪伏在聖女的棺槨前，麵色木然。


    南疆落花穀地十二洞的洞主也跪在文子姝的身後，為首的女子低聲說道：“太女殿下，薊州不日就當出兵了。”


    “不日……”文子姝慢悠悠的琢磨著這兩個字，隨即嘲諷一笑，“隻怕是很快就要來了吧？”


    說完這句話，文子姝又緊接著說道：“你們去將落花古地裏所有的落花洞女全部召來，若是人不夠，便拿嶺南十二郡的這些人來煉屍吧，此戰——不勝則死！”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瞇，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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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