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昭武皇帝四年,晉州大旱,他祖父貪墨一百五十萬兩白銀,與晉州太守聯合起來欺上瞞下,任由百姓餓死也便罷了,還隨意的將死人屍體堆在城門外,以至於在大旱之後,晉州瘟疫橫行,那一年的時間裏,晉州百姓幾乎是死了個幹幹淨淨,如今你見到的晉州人,多半都是從別的地方遷徙過去的。”ъimiioμ
雲深想起這些往事來的時候,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極為淡漠而又漫不經心的笑意。
仿佛死的那些不是人,而是路邊的花石草芥一般。
“那姑娘年幼的時候,家裏的牆都是用金磚砌成的,每日用來漱口的,是宮裏的娘娘都所見不多的血燕,曾經隻因為一個丫鬟端茶時摔倒,有一滴茶水濺到了她的手上,燙紅了她的手,便被她家裏人活活打死……你是生在官宦之家的,應當知道許多人家的後院,都有許多能將人磋磨死的手段吧?”
黎妶猶豫著點了點頭。
對於這些,她的確是知道的。
隻不過黎家本身不是一個十分有底蘊的世家大族,後院裏即便有田氏和黎鶯鶯,這兩個蠢貨能想出來的計謀也是有限。
對於這些,黎妶並沒有見過,但卻不妨礙她聽說過。
雲深一邊用磨石細細的打磨著手裏的木塊,低頭笑著說道:“你見過有些人家裏,給畜生灌沒藥,讓畜生去糟蹋家裏的丫鬟的麼?”
“那姑娘的祖父,喜歡煉丹之術,堅信剛出生未曾吃過五穀雜糧的嬰兒之血最為純淨,能夠延年益壽,因此便以此煉丹,豢養了許多女人,那些女人每年都要生孩子,生下的孩子也是被割喉放血,等到生不出孩子來了,便會便會被帶到京郊的窯爐裏活活燒死,據說生人祭窯,能夠燒出最昂貴的血瓷。”
“徒兒啊,你覺得人心能惡到什麼地步呢?單單你所見的那些,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黎妶深深的皺著眉頭,實在是不理解,“我以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即便是這世間有惡人,也應該是因利所圖才是。”
盡管黎妶不相信人心,也不信這世間會有什麼好人。
但她一直都覺得,這世間的惡人,應當都是逐利而為罷了。
這世間會有單純的惡麼?
雲深歎了一口氣,說道:“當一個人坐在足夠高的位置上、很難會為一點蠅頭小利而動心的時候,踩踏他人其實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黎妶抿著唇,沒有說話。
於是雲深便繼續說道:“那我問你,你若是成了大靖皇帝,你還會將那些連仰望你都仰望不到的人的命,當做人命麼?”
“我……”
“遠的不說,就說你如今,你會將街邊的那些乞丐、亦或者說是尋常百姓,當成是與你一樣的人麼?你可憐嶺南百姓,是可憐生靈塗炭,還是可憐他們其中的每一個人?”
話音一落,黎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她發現,雲深說的是對的。
人在高處站久了,便當真以為自己腳底下踩得是沙石瓦礫,卻不知低頭一看,自己腳底下的才是蕓蕓眾生。
“人,隻要不是痛在自己身上,許多道理一輩子都不會明白。”
雲深將手中的木塊雕刻打磨的那般細致,隨即放在黎妶臉邊上比了比,又緊接著在臉頰兩邊打磨起來。
黎妶太瘦了,單單是臉就比尋常人要小許多,要想人批麵具合適,還是要好好打磨。
黎妶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雲深手裏的木塊,突然問了一句。
“這是誰的臉?”
剛開始的時候,黎妶以為是雲深技藝精湛,隨便做的。
但現在她看著雲深這樣認真的打磨著每一個細節,仿佛是想要恢複他記憶裏某個人的模樣,便問了出來。
“哈……”雲深笑出了聲來,“就是那姑娘的,這是給你做的。”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進山。
好在進山並不深,馬車還能走,隻是如今天色不早了,卻顯然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
黎妶看著雲深忙活著架起了一口鍋來,將那塊皮子崩在了鍋口,等被熱氣熏軟了,才一點一點的壓在他已經雕刻好了的木頭上,用釘子敲進去將邊沿都固定好之後,割下多餘的,這才扔進鍋裏煮。
雲深看著黎妶這幅目不轉睛的模樣,便開口解釋道:“這皮子受熱會變軟,等撈出來變幹了,就能崩在木頭上,做出想要的形狀來。”
隻煮了片刻的時間,黎妶便聞到了一股摻雜著胭脂香氣的肉味,又想到那裏麵煮的,是一個姑娘背上的皮,便覺得胃裏一陣翻騰。
但她並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
對於雲深來說,這隻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說不上什麼殘忍不殘忍的。
這世上殘忍的人多了,卻絕不會是他。
黎妶身上攏著一條厚厚的毯子,遠遠的坐在車架上,看著逐漸黑下來的天。
南境的天氣,即便是在冬日裏,也沒有那麼冷,甚至黎妶都隱隱的聽見了蟲鳴聲,說是四季如春也不為過。
看著雲深忙碌的模樣,黎妶終歸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你幫她報仇了麼?”
“什麼?”
雲深愣了一下,隨即才說道:“當然了,你在路上吃了人家東西都要給錢,這種事怎麼能賴賬?”
“所以呢?”
“所以啊……”雲深笑瞇瞇的說道:“所以我把紅秀樓燒了,當日死了大概有百來人吧。”
說著,似乎是覺得黎妶不會理解他的行為,雲深還特意的解釋了一句。
“那等汙穢之所,能有幾人是無辜的呢?那些人的命,也值這一張每人皮了。”
在雲深眼裏,其實根本就沒有絲毫對那姑娘的憐憫。
他隻是交易,僅此而已。
他從沒有過什麼憐憫眾生的想法,也從來不覺得那姑娘無辜。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聽雲深講這些故事,黎妶便越是覺得遍體生寒。
過了好半晌,黎妶才有些困了。
她還是第一次夜宿在這種地方呢,從前就算是再不濟,總歸不至於露宿荒野。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瞇,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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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