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論數量的話，或許這算是一場勝仗。


    可南疆落花洞女一共不過萬餘，能夠帶出山的，也就隻有一半罷了。


    兩百多人的傷亡，對於南疆來說，並不算是少。


    此時此刻，西南軍已經退兵。


    文子姝站在城牆上，腳下是整整兩百具落花洞女的屍體。


    她親自為每個人摩頂，將母神的福澤賜予她們每一個人，衷心的祝念這些為了南疆而獻出生命的落花洞女，能夠在魂歸母神之際，得到南疆的祝福。


    等到所有的儀式結束之後，那些落花洞女的屍體被焚燒，熊熊大火將在場每一個人的臉映的明明滅滅。


    她們每個人都有著南疆所獨有的美貌，傾城絕豔，美麗不可方物。


    可是此時包括文子姝在內的所有人，眼眸之中都帶著深深的悲傷。


    文子姝帶著其他的落花洞女跪坐在火堆前，用南疆的語言虔誠的誦念著經wen。


    南疆是一個崇拜蠱術與各種邪術的地方，許多人死了之後，都是被埋入落花穀地裏，作為大地的養料，來供養著落花穀地中的所有活物。


    而焚燒屍體，是對死者最極致的尊敬。


    這就代表了她們在去世之後，會成為母神的奴仆，受著母神庇佑。


    這事隻有南疆神殿裏的神侍與落花洞女才會有的尊榮。


    從今以後，她們便都是母神的人，骨灰會被供奉在神殿之中，享用著南疆世世代代的香火。


    火堆逐漸熄滅，文子姝被塔卡攙扶著站起身來，她的臉色極為蒼白，一頭全然披散的長發已經是黑白參半，如果不看那纖細窈窕的身姿和絕世的美貌，旁人見了恐怕會以為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而事實上，文子姝的年紀的確是不小了。


    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卻用了南疆血蠱，性命恐怕就在這一兩年間便會結束。


    他卡眼中含淚，定定的看著文子姝，“主人，您頭上的白發又多了。”


    文子姝愣了一下，但是隨即扯了扯唇角。


    “那又怎麼樣呢？”


    文子姝仿佛已經沒有了曾經那副瘋狂的模樣。


    她輕聲歎息著，“我想要的，即便是豁出性命去，哪怕是身死魂消，也必然會得到。隻要能夠讓南疆子民重新迴到中原生活，即便是我死，也是值得的。”


    但比起文子姝的偏執來，塔卡卻要清醒的多。


    從始至終，塔卡都從來不認為她們能夠成功。


    她在中原聽說過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南疆人與中原人長相便是不同的，中原人的數量是南疆人的千倍萬倍，如今又背上了血債，她們怎麼可能能在中原生活下去？


    文子姝用這種手段，中原人隻會愈發地將她們當做妖怪和仇敵來看待。


    而就算是不用這種手段，中原人的貪婪，也是不容小覷的。


    從一開始，她們便不應該試圖與中原人生活在一處。


    隻是塔卡心裏雖然這樣想，但看到偏執如魔的文子姝之後，她到嘴的話卻也說不出來了。


    城牆下屍體堆積如山，而城牆之上，兩百多落花洞女的屍體已經焚燒殆盡。


    她們為了這場仗，已經流幹了太多人的鮮血，即便知道是錯的，也要執拗的走下去。


    “主人……”要不然我們還是迴十萬大山吧？


    塔卡張了張嘴，沒有把話說出來。


    她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在一片寂靜到讓人心慌的氣氛之中，文子姝疲倦的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就這樣吧，你們都各自迴去休息。”


    “主人，您要去哪裏？”


    看著文子姝抬腳要走的樣子，塔卡連忙問道。


    文子姝淡淡的說道：“我去神堂。”


    即便是文子姝當真殺人如麻，嶺南城牆底下的屍山血海全都與她脫不開幹係。


    但沒有人是天生陰狠毒辣，以殺人為樂的。


    這些日子以來，文子姝感覺自己受到了良心上的譴責，日夜難安，以至於血蠱反噬越來越嚴重。


    她隻有守著母神的神像，才能獲得片刻安寧。


    “是，主人。”


    所有人低頭恭送文子姝離開。


    整個嶺南城，都處在一種悲痛的沉寂之中。


    文子姝到了神堂之後，跪在母神的神像前，低聲訴說著自己做下的罪孽。


    其實南疆之所以能有如此國風，多半還是因為大地母神是一位有著極惡相的女神。


    大地母神從不教導人慈悲，而是教導自己的信徒，以最大的能力活下去，哪怕是不擇手段。


    但是，文子姝總覺得有愧於心。


    “母神啊，您何時才能降臨人間，教教我……教教我如何能為南疆的子民拚出一條活路來？大山裏養不活南疆的子民，剛出生的嬰兒總是因為疾病與毒蟲的叮咬死去，明明中原這般繁華，可是我們生活在大山之中，還在過著最簡陋的生活，南疆不該如此，南江人也不該如此……我已經竭盡全力了……”


    她低聲訴說著自己的願望，祈求著案頭上那冰冷的神像，能夠給她指一條明路。


    隻可惜，那冷冰冰的母神像，注定不會給她一絲迴應。


    文子姝在祭拜完母神之後，便又去了彌婭薰的棺材邊上坐著，她靠著冰冷的棺木，雙目無神。


    彌婭薰依舊還在棺材裏躺著，屍體沒有任何變化，雪百的發絲和肌膚幾乎要融為一色，看著就仿佛是一隻沉睡的美豔女妖一般。


    可是文子姝知道，彌婭薰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象征著南疆母神的聖女在中原為人所殺，似乎是注定了這場戰爭的失敗。


    可也正是因此，那些落花洞女才會不惜性命的與中原人拚命。


    文子姝知道她在某種程度上利用了彌婭薰，可她不得不如此。


    漸漸的，文子姝哽咽起來，逐漸變成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角落裏傳來了一聲動靜。


    “誰？”


    文子姝臉色瞬間變得淩厲，眼中淚痕未幹，卻也已經充滿了殺意。


    在她開口之後，角落裏沒了動靜，卻隱隱的還是能夠聽到有人慌亂而又急促的唿吸聲。


    文子姝抹幹了淚水，然後抬步直接走過去，一把將角落裏的人給拽了出來。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唐三雙眼微瞇，身體緩緩飄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來。他深吸口氣，全身的氣息隨之鼓蕩起來。體內的九大血脈經過剛才這段時間的交融，已經徹底處於平衡狀態。自身開始飛速的升華。


    額頭上，黃金三叉戟的光紋重新浮現出來，在這一刻，唐三的氣息開始蛻變。他的神識與黃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應著黃金三叉戟的氣息，雙眸開始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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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