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十萬也不便宜啊……”


    “你家不是有兩座山嗎？”


    “那兩座山都賣掉了，我還怎麼娶老婆過日子？”


    “誒~！先抵押一座嘛！”


    “哦，也對，嗬嗬嗬嗬……”


    江森跟老帥哥勾肩搭背從電梯裏出來，兜裏揣著一份【肖俞宇的骨髓捐獻(xiàn)記錄】複印件，走到一樓前臺。前臺的大胸美女喊住江森，又讓登記一下他爸張智霖的資料，江森隨便寫了兩筆，一揮而就，寫完後美女又讓再簽兩份不知道什麼協(xié)議，江森就繼續(xù)用他神奇的“小學(xué)生體”認(rèn)認(rèn)真真地填完，寫到最後，美女笑瞇瞇道：“身份證給我一下。”


    “沒帶啊。”江森很鎮(zhèn)定地反問道，“正經(jīng)人誰出門帶身份證？帶著幹嘛？”


    美女看看江森，又看看老帥哥。


    老帥哥還沒吭聲，江森反倒伸手向老帥哥討要道：“潘醫(yī)生，給我張你的名片吧，我晚上迴去讓我爸給你打個電話，你再跟他說兩句。”


    “哦……”潘醫(yī)生摸了摸口袋。


    前臺大胸美女卻從抽屜裏拿出一盒，遞給江森一張。


    江森接過來一瞧，念道：“潘……勤……榮……”


    “這個字念謹(jǐn)……”老帥哥感覺快被眼前這文盲逼瘋，“潘瑾榮。”


    “哦……潘瑾榮~”江森微微點頭。


    甌附醫(yī)的院長名字叫潘瑾錢，天底下難道會有這樣的巧合？！


    反正江森是不信的。


    “那待會兒我讓他給你打電話！”江森收下名片，朝潘瑾榮和大胸前臺美女揮揮手，很自然地徑直走出了醫(yī)院。


    前臺大胸美女忙問潘瑾榮道：“榮哥，拿下了沒啊？”


    潘瑾榮一笑，“差不多了。”


    “肥不肥？”


    “比你的奈奈還肥。”


    “討厭~！”


    醫(yī)院外，江森跟那位壯碩的保安微笑著一點頭，走出了大門。然後沿著幾乎空無一人的馬路，走出將近兩三百米遠(yuǎn)，又轉(zhuǎn)頭看看身後沒人跟來，才稍稍鬆了口氣。


    今晚上的事情，談不上什麼危險，但確實也不容易。


    事實上從進(jìn)蒲福建國腫瘤專科醫(yī)院大門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腦子裏都還沒想好具體的對策，到底是直接攤牌，還是裝傻充愣，還是見機行事，所以計劃，一概沒有。不過幸好過程還算順利，結(jié)果更是圓滿。從騙子手裏騙出資料，看樣子難度其實也就這樣。畢竟這年頭，但凡智力正常的，誰還不會去幹點正經(jīng)活呢，真正意義上的那些職業(yè)騙子，其實都是連中考都通不過的智力殘次品，隻不過是經(jīng)過了特殊培訓(xùn)，掌握了一些揣摩人心的辦法罷了。


    走了大概十幾二十分鍾，江森終於在這條漫長得仿佛沒有勁頭的路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等坐上車子，他整個人的心，才算完全安穩(wěn)了下來。


    他拿出潘瑾榮的那張名片，在車窗外搖曳而過的路燈下，重新仔細(xì)地看了看。除了名字和聯(lián)係電話，上麵還寫著潘瑾榮的職務(wù)，蒲福（東甌市）建國腫瘤專科醫(yī)院副院長、血液科主任，主治醫(yī)生。隻是個主治，連個副高職稱都沒有。這貨怕是剛考出主治，就從公家單位跳出來了吧？看樣子這兄弟倆，追求金錢的精神也是彌足珍貴啊……


    想一想，再仔細(xì)串一串。潘瑾錢院長，是孔雙喆的高中同學(xué)。孔雙喆前兩個月過來托潘瑾錢留意骨髓源的時候，肯定跟潘瑾錢說了些什麼，關(guān)於治療費來源的事情。


    而好巧不巧，就在前幾天他住院之後，一時間名聲大噪，現(xiàn)在全市都特麼知道他有錢了，更不用說潘瑾錢還算是他見義勇為的直接目擊者之一。那麼這個時候，當(dāng)這個名叫肖俞宇的供體恰好被潘瑾錢發(fā)現(xiàn)，以他跟潘瑾榮的關(guān)係，後麵的所有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


    江森微微瞇起眼睛，真相唿之欲出。


    還真特麼的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那麼問題來了，請問在這當(dāng)中，是否有涉及到犯罪或者違紀(jì)呢？這件事如果捅出去，那造成的麻煩又會有多大？


    如果要解決，怎麼樣的手法，才是最幹淨(jìng)利落的。


    江森的腦子裏，想法越來越多，越來越狂野，表情越來越猙獰。司機師傅看了眼後視鏡，看得突然心裏有點慌，忙問道：“小夥子！你不要皺眉了，你臉上這個痘痘要爆出來了啊！”


    “啊？是吧？”江森趕緊伸手一模，頓時一聲我草。


    還真是要爆出來了！


    二十多分鍾後，江森迴到學(xué)校，老伯剛打算睡下，又問江森什麼時候迴家。江森隨口迴答大後天早上，老伯算是微微鬆口氣，笑道：“每年都等你一個人！真想你明年就畢業(yè)！”


    “我也想呢~”江森愉快地說著，從傳達(dá)室走進(jìn)了校園。


    迴到寢室，把兜裏的東西都掏出來，前思後想地來迴走了走，感覺想不出什麼法子，幹脆下樓揉揉兔子，打掃完兔子窩，又迴樓上洗了個熱水澡。等洗完澡迴到宿舍，就發(fā)現(xiàn)有兩個未接電話，一個是灰哥打來的，一個是田老師的。江森暫時對灰哥不感興趣，反正也不打算再開工了。然後緩了口氣，才給田老師撥了迴去。


    那頭嘟嘟響了兩聲，田老師急忙接起來，像是鬆口氣似的道：“孩子，還沒休息吧？有沒有吵到你？”


    “沒呢，沒事。”江森輕聲說道。


    “那……”田老師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去打聽過了嗎？”


    “嗯，剛剛迴來。”


    “那邊怎麼說？”


    “這個事情，現(xiàn)在還不太好說，不光是錢的事情了。”江森梳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道，“不過你放心，老孔這個事，我一定幫到底。骨髓都到跟前了，人命大過天，什麼事都沒給老孔治病重要。錢的問題你也不用擔(dān)心，這筆錢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嗚……”手機那頭，田老師聽到這裏，頓時就忍不住捂住嘴，壓抑地哭號出來。


    江森靜靜聽著，說道：“阿姨，沒事了，馬上就過去了。”


    “嗯，孩子，阿姨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事，沒事的，前些年沒有老孔幫我，我現(xiàn)在指不定還在什麼地方給人洗盤子呢。”江森微笑道，“老孔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吧，互幫互助嘛……”


    田老師哽咽道：“這麼多錢……”


    江森笑道：“不要緊，慢慢還。”


    “嗯，你放心，我們一定還了。我們兩口子還不了的，小軍和小婷也一定接著還！”


    田老師說得斬釘截鐵。


    江森笑道：“不用那麼久的，隻要老孔聽我的話，努力堅持幾年，他一個人就能輕輕鬆鬆還了，到時候還能有富餘，給小軍買套婚房，給小婷攢點嫁妝。”


    田老師被江森安慰得破涕為笑：“嗯，給小婷多攢點！”


    江森一聽就下意識菊花發(fā)緊，連忙道：“那……阿姨，我先休息了啊，明天還有點事情要忙活。”


    “好，好，你好好休息……”田老師忙不迭答應(yīng)，掛了電話。


    “唉……”江森放下電話，微微歎了口氣。


    然後又拿起手機看看，想了想，給灰哥發(fā)了條短信：“何事？”


    等了大概五六分鍾，灰哥才迴複道：“新書？”


    江森果斷拒絕：“做夢。”


    發(fā)完短信，拿出數(shù)學(xué)試卷做了一套。


    寫到晚上十點半，就去水房刷了牙，然後迴來往臉上抹了點藥膏，就關(guān)窗、鎖門，熄燈睡了。偌大的校園裏，隻有他一個人留守。這感覺真心是往某些場景去想一想，都酸爽得不得了。


    精神壓力略大地一覺睡醒到了次日，屋外已經(jīng)是陽光燦爛。


    江森難得可以以一種極端悠閑的狀態(tài)完成洗漱，然後把這幾天沒曬透的衣服全都拿出去晾起來，被子、褥子，也都拿到樓下曬一曬。不管他迴來得早還是晚，這個工作遲早都是要做的。等過年過來，順路還得去買一床自己的，也不能一直借教師值班室的被褥來用。


    之前是沒錢，後來是沒時間，不過接下來，應(yīng)該就什麼都有了。


    這特麼不用被生活逼著活的狀態(tài)，那才真叫舒服。


    江森在大太陽底下，磨蹭了一整個早上。


    甚至把賓賓放出來，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氣息。


    讓它在操場上跑了一圈，差點直接跑丟。


    幸好這傻逼還知道哪裏有飯，失蹤了個把小時後，又自己迴來了。


    等到了下午，學(xué)校的教學(xué)樓裏，開始有了生氣，幾個老師全都迴到學(xué)校，改卷子、統(tǒng)計分?jǐn)?shù)、寫期末評語，準(zhǔn)備明天晚上的家長會，看起來都還挺忙。


    江森還特意去看了一下，順便把程展鵬的飯卡交給了夏曉琳，讓她轉(zhuǎn)交給鄭蓉蓉或者直接交給程展鵬。至於分?jǐn)?shù)，那就無所謂了。反正最後總分剛好910，化學(xué)、物理、曆史和政治考得都極其好，生物也不算拖後腿，比第二名的季仙西，高出足足116分，也不知道夏曉琳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可能是因為今年的期末考，她帶的三個文科班，語文全都考得挺拉胯的。


    看這架勢，夏曉琳是有可能要步鄭紅的後塵。


    江森提前拿到了成績單的小紅本，原本可以馬上就走，但次日還有個市作協(xié)的座談會。


    所以沒辦法，隻能留下來繼續(xù)等等。


    晚上等天黑下來，又閑得無聊，做了兩套題。


    就這樣在摸魚和刷題交織混過一天，次日一早八點不到，江森就被程展鵬的電話吵醒。老色批匆匆來到學(xué)校，接上他就立馬直奔市作協(xié)的駐地。


    八點二十來分，到了市作協(xié)的會場，江森找到自己的牌子坐下來，程展鵬則相當(dāng)野蠻地把身邊的牌子往邊上又挪了挪，無中生有搞出一個座位，異常淡定地坐到江森身邊。


    沒一會兒，主席臺上，胡部長、錢秘書長還有市文聯(lián)的超級巨佬包主席，零零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快二十號人，悉數(shù)到場，上麵坐了足足兩排。


    再接下來，就是各種和諧的談話，作家要怎麼在新時代履行自己的職業(yè)使命啦，要如何在精神文明建設(shè)的道路上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作用啦，很務(wù)虛地說了一堆。


    說完後就特麼直接散場了……


    程展鵬一臉懵逼，江森則趁著這個散場的機會，被胡部長喊過去，趕緊站在座談會的大橫幅下麵，拿著聘書拍了幾張照片。甌城區(qū)作協(xié)理事和甌城區(qū)青少年作協(xié)名譽主席的紅本本終於入手，還有附帶一本甌城區(qū)作協(xié)的會員證。


    程展鵬毛都沒撈到一根，白當(dāng)了一次司機。


    而直到這時，江森也好像才是忽然從失憶的狀態(tài)中找迴記憶，對胡部長小聲說動：“阿姨，我有個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我覺得，確實有必要，向你反映一下。能不能解決，都沒關(guān)係，但我就是覺得，不說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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