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事與願違”和“失望至極”，說的應(yīng)該就是蕭颯和李東升此刻的境況吧。


    兩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會真的和那些難民搶吃的？關(guān)鍵是也沒經(jīng)驗，搶不過。本來還老實巴交地排著隊，不知被誰一擠，也被迫退到了一邊。待得眾人散去，別說是粥了，連鍋底粘的米湯都被人舔幹淨(jìng)了。


    “阿彌陀佛，粥已經(jīng)分完了，兩位施主明日再來吧。”布粥的兩個小和尚說道。


    蕭颯的眼光卻落到了後麵兩個盤腿打坐的老和尚身上，不由分說就往粥棚裏麵走。


    “哎，施主，你不能進去。”兩人趕緊攔住。


    “師父，師父，是我啊！”蕭颯朝裏喊道。


    李東升也湊了前來，指指蕭颯：“熟人。”


    白胡子老和尚聞聲看了過來，臉上略過一絲詫異，旋即起身道：“蕭颯？”


    “是，正是弟子。”蕭颯本欲下跪施禮，可剛一彎腿，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沒了反應(yīng)。


    “蕭颯，蕭颯？”李東升大驚。


    “啊喲，師侄，怎麼行如何大禮？”旁邊的胡子稍短的老和尚趕緊上前，一把將蕭颯扶起，手卻重重地壓在了他手腕上，然後麵色凝重地道：“淨(jìng)塵師兄，你這徒兒傷得可不輕啊！能撐到現(xiàn)在才倒下，實屬不易啊！”


    淨(jìng)塵也為蕭颯把了下脈，鄭重地道：“他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需要你我二人一同為他療傷，此地人員混雜，還是迴寺裏去吧。”


    “好。悟真，悟善，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每日兩頓粥，不可怠慢。”


    “是。”


    “走吧。淨(jìng)空，你把他背著。”淨(jìng)塵吩咐道，已率先走了。


    “不是，為什麼讓我背？他可是你的弟子。”淨(jìng)空有些不情願，朝一邊的李東升看去：“你是他朋友？”


    “是，在下李東升。”


    “那行，背著他跟上吧。哎，淨(jìng)塵師兄，你走這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淨(jìng)空跟著追了上去。


    李東升見狀，隻有背起蕭颯跟了上去。


    山路崎嶇，本就難行，更何況還背著人，餓著肚子。李東升隻覺得雙腿發(fā)軟，心裏發(fā)慌，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這幾天來，自己的體力已到了極限，他生怕如蕭颯一樣，一時鬆懈下來，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眼看著天色都黑了，幾人終於到了山頂，整座寺廟並不算大，可是香火味兒卻很濃，一時薰得人睜不開眼睛了。


    “放這兒吧，你去外麵等著。”淨(jìng)空朝李東升吩咐道，又朝淨(jìng)塵換了笑臉：“師兄，我們可以開始了。”


    “有勞兩位大師了。”李東升深深一揖手，看了一眼昏睡的蕭颯，拉上門退了出去。


    天已經(jīng)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院落正中央的香爐裏泛著星星火光。陣陣涼風(fēng)襲來，讓人冷得一顫，周圍靜得可怕，似乎還有“沙沙”的聲響。李東升伸出手去，原來是下雨了。一場春雨一場暖，快了，往後就會越來越暖和了。他想著，縮起了身子，蹲在了屋簷下。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於開了，淨(jìng)空走了出來，看見李東升，嚇了一跳，他一腳踢上去：“你小子，蹲在這兒想嚇?biāo)廊税。俊?筆瞇樓


    “哦，大師，蕭颯他沒事兒了吧？”


    “放心，有我?guī)熜衷诹ǎ�死不了。”淨(jìng)空一把攬過李東升：“跟我來，哎呀，說了沒事兒了，走，到我房裏去。”


    李東升被他帶著迴了房，淨(jìng)空點了蠟燭，周圍的一切終於亮了起來。他掃視一眼他的臥房，剛一轉(zhuǎn)身，卻見淨(jìng)空正捋著胡子凝視著自己，不禁全身不自在了。


    “大師，你……找我有事嗎？”


    淨(jìng)空微微一笑：“嗯，不錯，不錯。”


    “什麼不錯？”


    淨(jìng)空不答，上前一把抓住李東升的雙肩，然後在他手臂，腰身和腿上順著摸了下去。


    李東升拚命地爭脫開來，臉一紅：“大師，你……你幹什麼？”


    “嗯，倒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啊！”淨(jìng)塵並沒有理會到李東升的尷尬，自顧自的樂了起來，嘴裏還嘀咕道：“你以為就你會收俗家弟子？我就不信比不過你，嗬嗬。”


    李東升突然想到蕭颯說過的話，敢情這大師在給自己摸骨啊！我是練武的好苗子？他是想教我學(xué)武？


    “你……叫什麼來著？”淨(jìng)塵想叫他，一時又忘了名字。


    “哦，在下李東升。”


    “李東升？嗯，好名，字呢？”


    “無字。”


    “有什麼稱號？”


    “沒有。”


    “哈哈，那就好。我這人就喜歡簡簡單單的，我就鬧不明白了，有些人為什麼要名啊，字啊，這個外號，那個外號整一大堆，不知情的人誰知道稱唿的是幾個人？”淨(jìng)空笑瞇瞇地看著李東升：“我看蕭颯這次要想調(diào)理好，可不是個把月能行的，至少得半年。你是在這兒等他呢？還是先迴家去？”


    李東升大驚：“什麼？半年？他傷得很重嗎？”


    “嗯，可不是嘛。他背後那一道口子雖然深，可是已經(jīng)止住血了，隻要不化膿，倒是無礙。他主要的還是內(nèi)傷，怕是五髒六腑都被撞擊的一塌糊塗了，你沒看他全身瘀紫，腿腳都腫成什麼樣了。你們是怎麼迴事？怎麼會傷成這樣？”


    “是我，都是我連累了他，我被人追殺，他一直護著我，後來我們被逼得走投無路，他要我跳河，我不敢，他便抱著我下了水……他的傷是被那些殺手打的，還有可能是在河裏的石頭上撞的……”


    “好了，好了，再講這些也沒用了，就說吧，你願不願意趁這段時間跟我學(xué)武？”


    李東升覺得這大師問得太突然了，學(xué)武，自己不是沒想過，以前和聖人學(xué)過幾招，還逼著蕭颯教過，還想拜殷子木為師，可是……


    “多謝大師美意，隻是，別人都說我不是學(xué)武的料，我怕我學(xué)不會，有辱大師聲譽。”


    淨(jìng)空一瞪眼：“誰說的？那是他們沒有方法。千個師父萬個法，因材施教，知道嗎？半年，不，太短了，三年，最多三年，我保證讓你以一敵百，比蕭颯都厲害！”


    “真的？”李東升大感意外：“我……我真的可以比蕭颯都厲害？”


    “那是。”


    “嗬嗬嗬，可是，大師為何要選我？”


    “你自己身上也有輕傷，腿腳也都腫了，到現(xiàn)在都還餓著肚子吧？可是卻一心關(guān)心著朋友，可謂是重情重義。你一路背蕭颯到此，雖幾次差點兒倒下，可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可謂是意誌堅定。而且你本身身體很強壯，想是平時很注重調(diào)養(yǎng)。不論是身心，確實都很適合學(xué)武。”


    李東升聽淨(jìng)空分析地頭頭是道，頓時自信心爆棚：“真的？嗬嗬，好，我要學(xué)武，我不要再依靠別人的保護，我要自己強大起來，去保護我的親人，我的朋友。”


    “那，咱們就定三年，如何？”


    “三年？”李東升猶豫了，片刻後，他淡淡一笑：“好，就三年，一言為定，三年期不滿，我絕不下山。”


    “好，爽快。這點隨我，嗬嗬嗬，看來我們就是上天注定了要做師徒。”淨(jìng)空轉(zhuǎn)身對著桌上的佛像豎起了三指：“佛祖在上，今淨(jìng)空起誓，接下來的三年，我將盡心傳授李東升武藝，如有一天怠慢，定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啊？”李東升一愣，這淨(jìng)空大師倒是下了血本啊。於是他也趕緊朝淨(jìng)空一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說著，便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快，快起來，嗬嗬，好徒弟。”淨(jìng)空趕緊將他扶起：“你餓了吧？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吃的去，嗬嗬，吃完了泡個澡，再好好睡一覺，明日我們正式開始授課。”


    “好，多謝師父。”


    兩人均無比開懷。


    蕭颯醒來已是早上，身上的贓衣裳已被換掉了，銀簪子還在頭頂，荷包卻握在自己手裏。全身還是酸楚難耐，可是卻有一股暖流在周身蔓延，感覺將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聚攏了起來。


    “蕭颯，你醒了？來，吃早飯了，白花花的大饅頭，還有香噴噴的白米粥。”李東升端著盤子進來，滿臉興奮。


    “你也吃吧。”蕭颯往床欄上靠了靠，接過粥吃了起來。


    李東升啃了口饅頭：“你覺得如何？知道嗎？你昨天嚇?biāo)牢伊恕＿@幾天你是怎麼撐過來的？還在我麵前裝得沒多大事。”


    蕭颯咽了口粥，微微一笑：“你身邊那麼多人都不在了，如果我再倒下，那你該怎麼辦？我說過要送你去夷陵，定然會信守承諾，把你平安交到穆縣令手裏。”


    “不，暫時不去夷陵了。”李東升又啃了口饅頭，緩緩說道。


    “那去哪兒？”


    “哪兒也不去，留下。我已拜了淨(jìng)空大師為師，等用完了早膳就隨他學(xué)武去，三年，三年後我們再好好比試一場，你敢應(yīng)戰(zhàn)嗎？”


    蕭颯驚得一口粥差點兒嗆到：“咳咳……你學(xué)武？你……”


    李東升將嘴裏的饅頭咽了下去，幫他拍拍背：“好了，別不信，一切皆有可能。我昨天也猶豫了一會兒，可是仔細想想，其實三年的時間真的很快的，你想，穆悠不就離開我們快一年了嗎？”


    “學(xué)武可比你學(xué)琴棋書畫要辛苦多了。”


    “我知道，可我不怕苦，我也不能怕苦。如果我打小就堅持下去的話，怕是現(xiàn)在也是江湖高手了，怎會害你們?yōu)榱宋沂軅�送命�?br />

    還有，穆悠，他在夷陵風(fēng)生水起，他以前也幫過太子，太子的人自然不會輕易動他。


    可是，我若去投靠他，說不定會把殺手帶去，就算他請的護衛(wèi)能暫時護我周全，他卻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不會再讓人因為我而白白送了性命。我要憑自己的本事來保護我最重要的人。


    三年，嗬嗬，三年後，也許安史之亂已經(jīng)平定了，也許穆悠還會高升，到時候我便悄悄地去找他，給他做個護衛(wèi)，保護他，嗬嗬，當(dāng)然了，是要收費的，哼，把他以前從我手裏拿走的銀子都掙迴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係的生滅，也不過是剎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jié)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後你我在哪裏？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麼？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xué)。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xué)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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