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總是讓人心動，讓人癡迷。


    無數男女，夢想著能夠遇見那個對的人，一起攜手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


    如古老的婚約誓言所說：鸞鳳和鳴，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生死與共。


    但這世間，總有一些因果，是山盟還在，可錦書難托。


    總有一些人，要用一生去悲歎錯過的遺憾。


    於是，有人在神靈血河上擺渡，千萬年裏，婚衣漸舊。


    於是，有人在孤寂裏癲狂，以笑罵掩蓋內心的苦澀，成了揮劍的小人。


    ……


    神仙眷侶，終究隻是少數。


    絕大多數的愛情，都是在漩渦中苦苦掙紮。


    那些愛而不得的遺憾，就如無法觸及的星辰，美麗過，最終也是黯然收場。


    隻能在光陰的仙宮內，看那軒窗簾幕皆依舊，喃喃堂前欠一人。


    迴憶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輕歎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苦澀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這人這事，不言而自明。


    正是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但……光陰之河有兩端，輪迴之道有其環。


    念念不忘，終有迴響。


    血河上的那句話，起了波瀾。


    “你，迴來了。”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雖物是人非，可隨春風一起走來的，還有那記憶裏的身影。


    千萬年的等待，終在光陰之外重逢。


    在時空的另一端斷去的緣，在今天，被走在光陰這一端的許青，為他們續上。


    ……


    “這些年，我時常想……能夠遇見一個心動的人，是一種緣分，更是一種幸運。”


    靈凰仙子望著少主，輕喃。


    時空的風，在外形成了風暴，化作了漩渦，在內……掀起了靈凰仙子的青絲，一縷縷，都在述說相思。


    璀璨的時光之沙，亦在落下，環繞極光少主與靈凰的四周。


    遠遠看去，於這浩瀚的波瀾裏，這一幕，如夢似幻。


    “曾經的那一次，我們沒有拜堂成功……浩劫裏，我父親來此，要帶你我離去。”


    “你以不曾拜堂，未結夫妻之名，以我並未在婚書寫下名字為由，拒絕隨我父親離去，我知，你不想連累我。”


    “於是你選擇了……留在此地，代父還債。”


    “我選擇了……自罰血河，為你贖罪。”


    “那麼今天，我們這算不算，拜堂了，婚書上我的名字，算不算，烙印下了。”


    靈凰仙子，輕聲喃喃。


    “債，還了，罪，贖了……


    我們，可以迴家了嗎？”


    極光少主沉默。


    此刻時空的波瀾，越發強烈，形成的漩渦，在這仙宮內震耳欲聾的轟鳴，帶來的時空之沙，更是越來越多。


    環繞在二人的四周，逐漸的匯聚在一起，再次形成了一個光陰之外的沙漏。


    不是一炷香。


    這沙礫的數量，可以存續……一個時辰。


    這是此鏡像時空，如今能做到的極限。


    而極光少主，終究沒有迴答靈凰的問詢。


    他抬起頭，看向了……他的父親，極光仙主所在之處。


    目光落去的一瞬，許青為其續上的一炷香時間，結束了。


    天地轟鳴，八方震顫，凝固的萬物與眾生，在這一瞬……恢複如常。


    於是歡聲重現，笑語再起。


    仿佛沒有人察覺，時間已被延續了一炷香。


    而天空的波瀾，亦是這般，日月在這一刻，正在黯淡。


    天機的混亂，也到了巔峰，應了否極泰來之勢！


    直至一抹可以閃耀整個第五星環的白光，在蒼穹綻放。


    如海一般，席卷全部！


    極光紀元，晚了一炷香，到來。


    無窮偉力，於此刻匯聚，湧入極光仙主的生命裏，在其身體外，形成了帝袍。


    無數認知，於這一瞬烙印了極光之名，成了帝冠。


    極光仙主，登基！


    此後這一紀元，他來輪值，成第五星環之主！


    而日月，在這極致的黯淡裏，也驀然大亮。


    日月同輝，輝煌無盡。


    於是，極光仙主的目光，望向這個世界，最終望向自己的子嗣，那目中帶著溫和，帶著祝福，更帶著……離別。


    而後，他抬起腳，一步……登天而起。


    走在蒼穹，走在日月之前，在這繼任星環之主的一刻，在這無盡偉力匯聚的瞬間，他的手變的無限之大。


    遮蓋了蒼穹，穿梭了九天，出現在了日月之上。


    輕輕一揮。


    似穿透了某個如氣泡般的壁障，將其內的日月取下！！


    天地在這一刻，剎那漆黑，太陽與月亮，消失在了天幕上，而極光自身的光，也成了黑暗。


    於是整個第五星環，沒有了光！


    唯有極光仙主的手心裏，日月在內，被他一按之下，冥冥中，送至其子體內！


    一切，順利至極，日月的融入，沒有絲毫阻礙，仿佛水到渠成！


    因為，他在之前天機混亂的第一時間，就先將日月的名字摘了下來，使眾生不知不覺裏，遺忘了日月之名。


    而他，將日月的名字，隱在了其子的名字裏。


    覓明，覓明。


    不見為覓，日月為明。


    此為，覓明！


    “此後，你為第五星環日月，心有無窮光，不被染絲毫，更有神靈意在前，此後神厄與你絕！”


    “明兒，這是為父……送你的新婚之禮。”


    “去過你……想過的人生吧。”


    極光仙主輕聲開口，隨後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天地，其體內的黑氣在這一剎，轟然爆發，向著八方轟隆隆的擴散。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在整個第五星環迴蕩。


    “世間有七彩，我取其紅！”


    “融我極光內，使之成赤芒！”


    “以此……成我神靈道，改憲，為格！”


    他的聲音，在眾生耳邊迴蕩，在無數心神裏炸裂，形成了滔天之音，隨後……無盡的紅色，被他摘取過來，出現在了蒼穹上，與他的光融在了一起。


    形成了……赤紅極光！


    那極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頃刻間覆蓋了天幕，覆蓋了眾生頭頂……


    換了天！


    使赤紅極光在未來，成為第五星環眾生，抬頭所看的唯一天光！


    而詭異的是，這般整個第五星環成修士之土後從未出現過的劇變，本足以影響萬物眾生。


    可是，這仙宮內的人，包括第四真君在內，此刻居然都在微笑。


    歌舞繼續，祝福依舊，歡聲笑語沒有停頓絲毫。


    好似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外界的變化。


    此幕，與蒼穹之變，形成了強烈的割裂感。


    而這一切，落在許青的感知裏，望著那熟悉的赤紅天光，他的心神波瀾震撼。


    “這，就是真相？”


    “可仙主，為何如此？這四周的人……又為何這般？”


    “還有極光少主……他的最終目的……”


    許青意識翻騰，隱約的，有了一個答案。


    幾乎在這個答案浮現的剎那，蒼穹上的極光仙主，其聲再次迴蕩。


    這一次，要比之前更淩厲！


    “仙尊，你聽見了嗎！”


    赤紅的天空，隨著此天雷之聲的擴散，一聲古老的歎息，從蒼穹，從大地，從虛無，從萬物，從眾生，從這整個第五星環的每一個角落……


    傳出。


    匯聚在一起，化作了萬古滄桑之音。


    此音迴蕩，天空扭曲，紅光被驅，露出了彌漫星辰的浩渺星空。


    而星空，亦在扭曲。


    那無數的星辰在這扭曲裏，竟成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等的氣泡。


    顏色也不同，唯獨缺少了紅色。


    這些氣泡數量無盡。


    而每一個氣泡裏，都存在了一處場景。


    若將這所有氣泡裏的場景，拚湊在一起，那麼就是……整個第五星環的全貌！


    此刻，有一隻蒼老的手，隨著歎息，出現在了星空上，抬起兩指，將其中一個氣泡，輕輕一捏。


    氣泡啪的一聲，破滅。


    瞬息間，整個仙宮，如那氣泡一般，隨之破滅。


    萬物眾生，灰飛煙滅。


    無論什麼修為，似都難以抵抗，消散在了浩渺之中。


    第四真君也好，大長老也罷，乃至幾乎所有人，也包含了那些外來者所寄身之修，皆無例外。


    唯有極光少主與靈凰仙子，在這無盡的飛灰所化廢墟裏，存在下來。


    就仿佛，他們本就是生者！


    而天空上，極光仙主的身影，亦在消散，但被無盡的赤紅之光填補，匯聚在身軀上，借此力衝破了天幕。


    出現在了星空，現身在了那無數的氣泡之上，與那隻蒼老的手……戰在一起。


    下方，破滅的廢墟中，少主沉默。


    他望著星空的身影，想要抬起腳步，想要走出那一步。


    而他，本以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這畢竟是他謀劃了千萬年，才等到的機會，是他無數歲月裏，與自己所渴望之事，最接近的時刻。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堅定的選擇。


    隻是……他的目光，終忍不住看向了身邊的靈凰，二人拉著的手，對方攥的很緊。


    他知道，她在等一個答案。


    一個等了千萬年的答案。


    依稀間，他似乎看見了神靈血河上，那破舊的舟船，那穿著蓑衣的蒼老身影，以及在那蓑衣下，古舊的婚衣。


    風雨飄逸，歲月流逝，年複一年……


    與此比較，千萬個理由，似乎也都無法說出口。


    堅決的腳步，也都沒有了邁出的力氣。


    他知道，他本就欠她太多，太多，太多……


    於是，在沉默至今後，他深深的唿出一口氣，艱難的，壓下了自己千萬年的執念。


    抬起手，溫柔的將靈凰落在額前的發絲，挽在了其耳後。


    輕聲道。


    “我們，迴家吧……”


    這句話，靈凰等了無數年。


    而此刻，終於等到。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這記憶裏無比熟悉，也無法忘記絲毫的身影。


    眼淚流下。


    拉著的手，攥的更緊。


    最終，輕聲開口。


    “我知你終無法釋然，無法理解，也不能原諒仙尊……我知你想明晰，發生在這裏的真正隱秘與因果，我更知你所做的這一切，是想嚐試去救……你的父親。”


    “這一場局，你的目的，原本不是我……”


    “是此沙漏，是這一個時辰的光陰之外。”


    “你要借此，前往真正的曆史，而不是這裏的鏡像。”


    “你要去那裏，嚐試改變！”


    “而現在，你為了我放棄，那麼……”


    靈凰望著愛人的雙眼，玉手抬起，將漂浮在一旁的沙漏抓住，一捏之下，那沙漏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無數的時光沙礫，驀然環繞，形成了通往真正曆史的……時空之門！


    極光少主心神波瀾。


    而門前，靈凰仙子溫柔輕語。


    “我陪你一起去，我們……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