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一家高檔餐廳的包間裏頭，一個穿著職場白格子襯衫的男人坐在餐桌前，端起茶杯喝茶。


    他是李鴻，薪浪微娛新聞部的首席運營，也是那天晚上就張紹涵輿論事件迴複楚軒短信告之真相的人。


    雙方之所以有聯係方式且認識，是因為他曾經是薪浪董事長曹郭偉身邊的助理。


    薪浪和璀璨時代之間有戰略合作，且璀璨時代掌握的微娛股權有助力曹郭偉穩坐董事長職位的用途，曹郭偉就此和璀璨時代間有很深的利益捆綁。


    也因如此，他作為當時曹郭偉最信任的人，自然就和璀璨時代的王金花、楚軒有聯係，很多時候曹郭偉忙的話都是他代為打交道。


    而微娛今年或將上市，一旦上市就會讓薪浪底盤和體量壯大幾倍。


    利益盤大了，權利紛爭就多。


    自打微娛提上和薪浪本體合並上市的規劃後，曹郭偉就很精明的安插自己在薪浪的親信進入微娛本部任職。


    他李鴻就是其中之一，兩年前被分配到微娛新聞部當這個首席運營。


    由於微娛是為網絡傳媒界龍頭，很多依賴於微娛發展事業的個媒也好、企媒也罷，娛記也好、狗仔也罷，總是會或賣消息或免費送消息給他們部門，因此他們掌握了很多全國範圍內發生過的營銷炒作事件上不為人知的真相。


    某些消息或真相都是機密，隨意曝光的後果很嚴重，輕則被公司開除，重則在這個行業裏會混不下去。


    但楚軒是誰？其背後的璀璨時代是微娛的三股東，楚軒作為璀璨時代的老板，那也可以說楚軒就是微娛的三股東，也就等同於是微娛的老板之一。


    老板來問話，那還存在什麼機密不機密的問題麼？


    所以，在那天晚上楚軒發短信問他有關張紹涵輿論的事，他知無不盡的告訴了楚軒真相。


    原本他以為楚軒隻是因此輿論一時心奇來問他，卻萬萬沒想到楚軒還想幫張紹涵反轉輿論！


    這……幹傳媒工作這麼多年，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讓他始料未及，更想不通楚軒是為了哪般。


    但不管如何，不論是因自己的老板曹郭偉和璀璨時代親近的關係，他這個當小弟的心也是站在他們這邊的，還是因楚軒本身也算是他老板的身份，楚軒的一二吩咐他也會照辦。


    如今楚軒要幫張紹涵反轉輿論，需要他來操作其中媒體一環，他也就此應楚軒要求趕來了深圳會麵，與之麵談。


    “陳老師，你以前做過這樣的節目麼？”李鴻笑道，看向坐對麵的陳魯豫及她旁邊的《魯豫有約》欄目策劃人。


    陳魯豫微笑，緩緩搖了搖頭。


    當她前幾天接到楚軒的電話並說明情況時，她是萬分錯愕的。


    讓張紹涵上《魯豫有約》？


    張紹涵她知道啊，如此多的負麵新聞，她作為新聞訪談節目主持人如何能不知。


    隻是，讓一個負麵纏身的人上她的《魯豫有約》是為什麼？給她的事業添堵嗎？


    而後得知前因後果，知道張紹涵輿論真相，她又有所震驚，這場輿論是媽媽故意詆毀女兒？這有點打破她的認知。


    她琢磨了下，這次輿論張紹涵沒任何發聲的平臺，如果隻有她《魯豫有約》給了其證明清白的舞臺，按照楚軒所言，幫這樣的焦點人物澄清一旦成功，她的欄目組確實會收獲好名聲，甚至會名聲大漲。


    如果僅靠她一檔節目或許難以扭轉，《魯豫有約》收視再好也比不過如今這場輿論鋪天蓋地的熱度，但在楚軒的能量下又加注了薪浪媒體這一環，這讓她直唿牛掰的同時也認可了楚軒的方案。


    先上電視欄目靠收視率起熱度，然後薪浪媒體順著熱度發通稿來翻轉輿論，從而帶動其餘媒體跟風徹底抹去負麵輿論情況，這是楚軒的計劃。


    乍一看，這個計劃很簡單的樣子。


    可前者作為國內頂尖訪談節目，後者作為國內頂尖傳媒體，如何將兩者串聯起來合作，若沒一個牛掰人物作為中間人來維係，這樣的雙方就很難坐在同一桌上。


    楚軒就辦到了，把他們聚在一起有了交集，從而上了合作的桌，這也讓她對楚軒的實力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知。


    至於楚軒說的，以此次幫忙為資源互換，屆時他和劉藝妃會上一次節目讓她訪談。


    這讓她哭笑不得，倒是也不必如此，搞得她重利而很小氣似的，這次有關張紹涵的合作一旦成了，她的收獲也不會少。


    楚軒的這次謀劃從本質上來看，可以說也是會助長她一波事業發展的，還要拿自己當做幫忙的籌碼，還真是純粹又可愛。


    不過，如果不純粹，又有誰會去幫助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在這一點上，她倒也對楚軒和劉藝妃十分欣賞、另眼相看。


    “陳姐，李總，久等。”


    門被推開，楚軒和劉藝妃一行人走了進來。


    “楚軒，藝妃，好久不見。”


    “楚總，劉總。”


    陳魯豫及其欄目策劃人，李鴻及其助理站了起來打招唿。


    相比陳魯豫的正常友好態度，李鴻的態度添了份拉低身段的熱情，主動迎了上去跟楚軒握了握手。


    由於這件事要保密，他來之前是越過上級直接跟曹郭偉打請假報告的，老大曹郭偉聽說是楚總請他辦事，老大是二話沒說就給他批了假，看得出來楚總在老大心裏的地位很高。


    這他也能理解，很多人不知道龍遊怎麼來的，他可很清楚楚軒在龍遊中發揮的作用，確實是牛逼，先微娛後龍遊開創兩個吸金獸，這樣的人物值得曹郭偉看重非常，更值得他欽佩。


    且從集團權利架構上看，他這個新聞部運營官上麵是總監，總監上麵是微娛事業群副總裁，副總裁上麵是事業群總裁，事業群總裁上麵是集團總經理，然後再到曹郭偉董事長，董事長上麵是董事會，董事會上麵是頂層的股東會。


    在頂層的股東會中，璀璨時代是第三把手，也可以說楚軒是三把手，比曹郭偉這個董事長還要高兩個層麵。


    如此種種情況下，很少有外人清楚曹郭偉對待楚軒的態度，甚至認為曹郭偉和楚軒八竿子關係都打不著，而他這個親近之人才清楚兩者間的親密關係。


    現在楚軒有事要他幫忙，而他這個當小弟的一有曹郭偉站臺，如果再有楚軒支持，那他未來在薪浪集團的晉升路不說高枕無憂，但也會少卻許多麻煩，這也是他來深圳聽楚軒指令行事的一份利益考量。


    “服務員，可以上菜了！”劉小麗在門口喊了聲，這包間是她預定的，她也就予以操辦。


    “張紹涵你好，我是陳魯豫，《魯豫有約》的主持人。”陳魯豫給張紹涵打招唿。


    張紹涵隨一行人坐下後，清甜地迴道：“魯豫老師你好，經常看你的節目，好厲害。”


    她來之前知曉大概情況，知道陳魯豫和這位李總都是來幫她的，加上楚軒和劉藝妃一家、周捷倫和陳振榮，這相當於是在場的人都是幫她的人，隻有她和妹妹是飯局受眾者，這讓她感激之餘又很拘謹。


    “你們倆好像。”陳魯豫看了眼姐妹倆，發現兩人很相似。


    劉小麗失笑：“人家親姐妹能不像嗎？”


    “對哦。”陳魯豫反應過來，陪笑點頭：“也是。”


    這兩個中齡女人沒由來的默契搭話一番，讓眾人忍俊不禁，也讓張紹涵和張晗軒姐妹倆內心有些許放鬆。


    服務員上菜很快，興許是早就炒好了等著叫喚，聽到劉小麗說可以上菜，一分鍾不到就推車而入，把菜上好便退了出去。


    桌上沒擺酒，隻有飲料和茶，劉小麗想著各個都是有事傍身的忙人，且張紹涵那身子骨也喝不了酒，當事人都不喝酒，他們這些局外人喝酒也沒什麼意思，也就不拿酒上桌了。


    “楚軒，劉藝妃，劉阿姨，捷倫，陳老師，魯豫老師，李總，真的謝謝你們，無以言表。”張紹涵拿上一杯茶站起來就敬大家，說著說著又成了淚人。


    “別太客氣，真要謝，謝楚軒和藝妃就行，我們隻是順便助力，真正要幫你的是他們。”陳魯豫道，看這姑娘淚眼婆娑的也挺令人心疼的，且在此計劃中她要幫的忙也是順道的，還能收獲到不少好處，謝她也可以，但在楚軒和劉藝妃麵前那對她就說不上謝。


    “對，謝楚總和劉總就行，我們隻是按計劃行事的。”李鴻附和道，臉色很溫和。


    “楚軒……”張紹涵把茶杯對準楚軒和劉藝妃。


    話出兩字，楚軒就連忙打斷：“事情最終有了好結果再謝吧，先吃飯，別這樣，看你哭我也想哭，給我留點麵子。”


    “哈哈哈……”楚軒一番自我打趣，引得眾人開懷歡笑。


    張紹涵也忍不住破涕揚起嘴角，對楚軒的好感拉滿，忙拿紙巾掩麵拭去窘態。


    陳魯豫拿起筷子夾菜，道：“上節目的話，我需要先在紹涵你這裏了解下真實情況，你接受嗎？”


    張紹涵擦著淚，點了點頭。


    “把你的經曆盡可能詳細的告訴我，把我當成你放心傾訴的對象，或許你的個人隱私方麵會被我傾聽，但這樣對你的節目呈現的效果於你更有利，我也不會泄露你的隱私，既然是來幫你，自然不會去害你。”


    “在我們彼此了解的這段時間，你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有些話我聽在心裏，在錄節目的時候我不會問那你也不要說。”


    “比如，你對你媽媽的看法，任何詆毀都不要有，至少在節目上不要有，或許我們這些知情人理解你，但傳播出去後的觀眾可不會理解，你隻需要在節目上說你自己一個人的經曆就夠。”


    “剩下的，我們在幕後發稿再深入的幫你澄清。”


    陳魯豫到底是資深訪談主持人，在選擇幫張紹涵這件事的立場上，也是在對張紹涵言傳身教些該注意的地方。


    “好。”張紹涵點頭應下，陳魯豫說了那麼多都是為她好，這讓她進一步感受到了溫暖。


    李鴻夾了口菜吃，道：“在陳老師私下先了解你的這幾天，我也會在旁邊聽著，我會帶錄音筆，希望你別介意，我是薪浪微娛新聞部的運營負責人，會從你說的話裏麵挑出對你有利的素材成稿，等節目播出當天，我會叫一批媒體和微娛大v把稿宣發出去，幫你證名。”


    “謝謝李總，都是為了我好，怎會介意。”張紹涵說是這麼說，但神情有些複雜。


    她可是知道大陸的微娛上有很多她的負麵新聞，而眼前這位李總又是新聞運營負責人，那這算不算是黑她的頭目現在反過來卻要幫她？


    李鴻見她細微表情的變化，內心苦笑著，猜到了張紹涵心緒一二。


    幹他們這一行的，碰到懂行的但又非這行的人，確實有點不受待見。


    沒辦法，營銷炒作買熱搜，這就是平臺的客戶積累方式和盈利來源之一。


    運營新聞、網羅素材、製造熱點，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助推輿論、安排熱搜、抬高廣告價位，是他們這個工作的潛規則。


    他們也隻是在規則內行事，也隻能這麼去做。


    其實，麵對一些真相他們也是很惱怒的。


    就比如這次張紹涵的輿論，他們內部知道這明明是被誣陷的結果，張紹涵也實乃可悲，但他們卻無法去做什麼，隻能幹看著，甚至還要“助紂為虐”。


    換作是別的營銷炒作，什麼某某產品好到爆、什麼某某電影好翻天，這樣的東西是趨於市場常態化的，習慣了這樣的意識形態宣傳最多也就一笑而過，沒什麼好感慨的。


    但張紹涵這次輿論不同，這不是正常的營銷炒作，這是赤裸裸的汙蔑、公然的詆毀一個人的人格。


    不知道真相還好，知道真相了真的令他們內部人員好氣，怎麼有這樣的家人？自己女兒都不放過！


    奈何，知道真相的他們也無能為力，為了集團利益還要去安排客戶的熱搜助推，這尼瑪簡直就是在惡心他們。


    但這有什麼辦法呢？整個行業的規則就是這樣，這是資本市場激烈競爭後的默認，是利益集團爭相逐利後的結果，他們也就是在這層規則下的打工仔。


    他受規則所限無法去做什麼公正的事，受能力所限也做不到這樣的事，但他們這位楚總可以啊，一是身在規則之外，二是又有人脈和資本實力。


    所以，聽到楚軒要為張紹涵反轉輿論，他內心深處是非常支持的。


    對於媒體人來說，手握真相卻無能為力公之於眾，這內心就很煎熬。


    而楚軒的所作所為，能讓他在這件事上不再煎熬，這也是他來深圳聽命於楚軒的一份心跡。


    “陳姐，紹涵什麼時候能上節目？”劉藝妃問道。


    “等兩期吧，我先了解下紹涵，把她的訪談放五月初，五月中播。”陳魯豫說道：“正好目前紹涵你的輿論有停息的趨勢，再過段時間網上話題更少，就這種網友群眾要遺忘不遺忘的情況下，你的反轉恰時上熱度，效果更好。”


    “嗯，同意，剛和陳老師聊過，這份安排最合時宜。”李鴻吃了口菜，點了下頭。


    之所以他表態同意，除了陳魯豫的規劃確實很好外，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


    張紹涵媽媽幕後的團隊，找他們微娛買的熱搜還沒徹底停止，且不少自有賣通稿的媒體人及媒體公司還在受益中，如果這會兒讓他們反轉輿論，那受益的媒體就結不了尾款了。


    且讓他們結不了尾款的人，還是他這位微娛新聞部的運營老大，這就很難辦。


    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抬頭一看，對上的是楚軒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李鴻略有尷尬，主要是這個微笑的眼神還透著點嘲諷，也告訴他這位楚總看透了一切。


    張紹涵媽媽黑女兒，他們也在助力的範圍內，現在女兒本人又是他們幫忙的對象，這確實很諷刺。


    更諷刺的是，張紹涵媽媽黑女兒的錢，是卷走女兒的錢財。


    也就是說，他們這些助力過輿論的媒體人，本質上賺的就是張紹涵的錢。


    而現在不僅要幫張紹涵，還要等派係內的媒體把黑心錢賺完再幫，這想想是很令人無地自容的。


    雖是如此，但全國私企類的媒體哪家沒幹過這樣的事？


    前一刻還在黑人家，後一刻收到錢就捧人家，幹傳媒的就是這樣，很沒節操，隻認利益。


    而誰決定利益分配？是傳媒資本，這才是惑亂的根源。


    所以，楚總，別這麼看我，你也是傳媒資本吶！


    如果你想要改變一二，那我絕對雙手讚成，我特麼也受夠了天天都是虛虛假假的新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