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問題是，陳顏俊須以增幅後仍顯弱雞的靈壓，同時催動五道靈泉。</p>
抬頭看了眼消失的靈泉，陳顏俊難免歎了口氣。</p>
他也沒想到，自己明明都這麼努力了，技巧更是嫻熟，又獨具創(chuàng)意，靈泉卻隻撐了十幾秒便萎了，還纖細軟弱的像個小白臉。</p>
一旁，雲(yún)燕迴忽然驚訝發(fā)現(xiàn)，陳顏俊並沒有放棄，而正在琢磨如何催動五道靈泉。</p>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身為助教，她還是有義務說明情況。</p>
“通常來說，九品修真者的靈壓極其有限，傳遞距離不超過十丈，而且逐步衰減……一般有效殺傷距離，也就三丈左右。”</p>
“而中間點，距離五根柱子的距離都在二十丈以上，想要同時催動五道靈泉，暫且不考慮五行禦靈的精度與神魂強度，光是靈壓強度，就至少需要六品的修為！”</p>
“目前的記錄，是首座大人以七品修為完美催動五道靈泉的壯舉�！�</p>
“而這位賀助教，以六品修為將高低不等的五道靈泉維持了十息，便是最近十年來術道院做的最好的了�！�</p>
賀劍群聽的很是受用，雙手抱劍傲然佇立。</p>
陳顏俊微微頷首。</p>
他也知曉，以自己現(xiàn)在實力，不整點花活，根本沒有可能同時催動五道靈泉，連賀助教的水平都不可能達到。</p>
他倒不是一定想要人前顯聖，而是對這個與他經(jīng)曆相似的賊人，以及那首藏詩，實在太好奇了。</p>
隻要能催動五道靈泉，也許他就能看完整的魔印，繼而破解那首藏詩。</p>
繚繞的清霧中，陳顏俊遠遠的盯著五根柱子，仿佛看到了五棵老槐樹。</p>
化勁！</p>
他突然想到，化勁本質是一種延時震力，如果延時足夠長，便能依次催動五道靈泉。</p>
也許，在某一個剎那，便能達到同時催動五道靈泉的壯舉，得以同時瞥見五道魔紋。</p>
這樣想著，陳顏俊驀的興奮起來。</p>
抬手一掌，拍在金係靈柱上，同時掌心以高度壓縮的金係靈力灌入柱內(nèi)。</p>
與一掌拍在槐樹上的效果差不多。</p>
起初，靈柱沒有反應。</p>
過了好一會兒，柱頂才突然噴出一道由玄金鐵粉組成的靈泉。</p>
這一次，靈泉似乎持續(xù)的久了些。</p>
以體術輔助禦靈？圍觀學生們看的一臉茫然。</p>
陳顏俊毫不停留，以最快速度來到木靈柱前。</p>
同樣操作，以化勁融合木係靈力，拍了一掌……</p>
不一會，木齏靈泉同樣噴了出來。</p>
於是，陳顏俊在眾目睽睽下，以最快速度，將五個靈柱全部催出了靈泉。</p>
這時，金木兩道靈泉已經(jīng)落下了。</p>
等陳顏俊迴到中央位置時，第三個催動的水係靈泉，也徐徐落下。</p>
陳顏俊卻毫不在意，站在中間點，長舒一口氣，徐徐閉上了眼睛。</p>
蹙眉。</p>
抬手。</p>
借助殘餘的化勁隔空禦靈。</p>
然而，五道靈泉卻如打地鼠一般，一個冒出一個落下，顧此失彼。</p>
眾人看了好一會，始終沒有看到五道靈泉同時升起。</p>
兩位助教也不禁扼腕歎息。</p>
遠處，靠山巨石上，老博士徐徐起身，沒有看陳顏俊一眼，隻道：</p>
“討巧，終有極限，禦靈修行終究要腳踏實地�！�</p>
“散課！”</p>
這樣說著，他便轉身下山，闊步離開了清霧原。</p>
雖然早知道是不可能的事，眾人還是覺得惋惜。</p>
然而，正在這時！</p>
清霧原黑雲(yún)密布，風聲大作。</p>
五根靈柱突然一一震顫起來，發(fā)出詭異的齊鳴。</p>
陳躬行抬頭一看。</p>
一道高亢如驚雷、又低沉如囈語的柱鳴聲，自雲(yún)中落下。</p>
仔細聽來竟如人聲：</p>
“待到秋來九月八……”</p>
陳躬行忽然老眸一滯，渾身骨節(jié)跟著顫動起來。</p>
“這是！”</p>
“我花開後百花殺�！�</p>
兩句平平無奇的詩……但其發(fā)聲形式太奇特了！</p>
“怎麼迴事！”</p>
陳躬行身形一閃，迴到清霧原。</p>
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是五根靈柱以一種詭異的節(jié)律共鳴。</p>
他明白了，並非要同時催動靈泉才能看到藏詩，而是能感知到五根靈柱的律動，宛若彈琴一般，詩才會出現(xiàn)！</p>
陳顏俊抬手閉目運力，與五根靈柱完全共鳴，頭頂再一次冒起了紅霧。</p>
【禦靈+1，21/100（初窺門徑）】</p>
【禦靈+1，22/100（初窺門徑）】</p>
【禦靈+1……】</p>
柱鳴轟轟隆隆，宛若浮雲(yún)奔浪。</p>
“衝天香陣透長安�！�</p>
賀劍群這才從柱鳴中辨出詩句。</p>
“他竟在解詩！”</p>
雲(yún)助教看出陳顏俊快到極限了。</p>
“陳顏俊，快停下�！�</p>
靈泉高高低低，五柱轟然齊鳴。</p>
“——滿城盡帶黃金甲！”</p>
這聲音並非人聲，而是由柱體嘯叫與空氣共鳴發(fā)出的柱聲。</p>
動靜大，但隻有近處可聞，而且混合了唿嘯的風聲，幹擾極大。</p>
清霧原上，除了陳顏俊，隻有陳躬行聽清了全詩。</p>
陳躬行又驚又笑，仰首長吟道：</p>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那魔道賊子，竟要反！”</p>
陳顏俊徐徐睜開了雙目。</p>
五道魔紋碎片竟構建出一個完整的魔氣幻境，他以高低變幻的五行大山強行鎮(zhèn)壓住魔氣幻境，才引發(fā)柱體共鳴，才顯出了藏詩全貌。</p>
“居然是黃巢……”</p>
“世界線已經(jīng)變動，黃巢不但能出生，還能寫出一模一樣的詩！”</p>
他忽然覺得，靈氣複蘇變得複雜起來了。</p>
“而且，我居然與黃巢的經(jīng)曆如此相似……”</p>
“要完！”</p>
他心道。</p>
周圍的女生們這才反應過來，捂著耳朵，嚇得尖叫不止。</p>
關詩妍臉都黑了，嚇得不敢靠近陳顏俊，隔了三尺大喊：</p>
“陳顏俊你在幹什麼呀！”</p>
江渺拍打著陳顏俊肩膀。</p>
“你消停點，出大事了！”</p>
與此同時，國子監(jiān)內(nèi)各路強者，都感知到清霧原上詭異的嘯叫。</p>
有的人已經(jīng)正在趕過來……</p>
突然！</p>
柱鳴聲戛然而止，一道半透明的黑色法陣，瞬間籠罩全山。</p>
與此同時，一道浩渺如煙、無窮無盡的靈壓，轟然落下來。</p>
清霧原上，所有人都靜止了。</p>
不止身體變成凋塑一樣，連神魂也一並靜止。</p>
除了陳顏俊。</p>
他抬頭看了眼，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棺籠罩了清霧原。</p>
他聽不見任何柱鳴聲音了，高低起伏的靈泉，也變成整整齊齊的細流。</p>
被他引出的魔氣魔紋也跟著完全消散，被浩瀚靈壓鎮(zhèn)壓的渣都不剩了。</p>
迴過神來時——</p>
一個身材高大，模樣俊秀、一身白發(fā)飄散的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他麵前。</p>
不見其開口，卻發(fā)出一道宛若腹語的空曠聲音：</p>
“你叫什麼名字？”</p>
陳顏俊一眼認出了此人的身份，自知闖禍，忙拱手作揖：</p>
“丹林院陳顏俊，見過術道院首座大人�！�</p>
中年男人雙手垂在寬大的袍內(nèi)，整個人像飄在半空一樣。</p>
“又是丹林院……我不是丹林院的首座，不必稱我大人�！�</p>
陳顏俊點了點頭。</p>
“是，首座大人�！�</p>
中年男人細弱垂柳的長眉微動，眸光混沌，看了眼眼前的丹林院弟子，隱約察覺出了某種嘲諷。</p>
“想必那賊子，也是如你這般，在嘲諷老夫天天彈琴，卻不知琴，才將一首反詩藏於亂律之中�！�</p>
</p>
這樣說著，聯(lián)係近年民間出現(xiàn)的叛賊，他隱約知曉了那人的真正身份。</p>
“我等術道一途，素來追求單靈之高度，追求五靈之均衡，何嚐不是對靈力掌控的一種執(zhí)拗？”</p>
“真正的道法，不該拘泥於形，隨心所欲，方得大道。”</p>
“雖說是一首魔紋隱藏的反詩，卻能看出，那賊子的境界在老夫之上�！�</p>
陳顏俊明白，首座大人乃是二品術師，所謂的境界並非是修為，而是說禦靈的境界。</p>
“首座大人謙虛了，此乃魔道，那賊人故意以魔功在五行催靈上壓您與祭酒大人一籌，引您誤入歧途，隻一年時間未必能解出，弟子同樣是五行均賦，又在魔氣幻境的某個點與其心意共鳴，方能解詩。”</p>
混沌的眸子微微一凜，清虹子感覺自己又被丹林院弟子當麵嘲諷了。</p>
方才的五道靈泉高低不一，迴蕩著宛若琴聲的餘韻，看似混亂，卻渾然一天，似與大道共鳴。</p>
這是兩位丹林院弟子，時隔數(shù)十年聯(lián)合奏出的嘲諷之音。</p>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還好祭酒大人今日不在國子監(jiān)，老夫若不是以陣法將外人隔絕，洗去這首反詩在眾人神魂內(nèi)的痕跡，一旦傳揚出去，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嗎！”</p>
與反賊共鳴……陳顏俊當然知道自己無意中惹禍上身。</p>
若是裘公公一旦知曉此事，甚至可能會牽連崔家！</p>
陳顏俊本來隻是好奇，以為自己可以獨自解詩，而不為人所知。</p>
誰知道，這黃巢藏的詩，並非是隱藏在柱內(nèi)的文字，而是引發(fā)的大範圍柱鳴，像是五根靈柱彈奏之聲——顯然是在揶揄喜歡彈琴的首座大人！</p>
想要解詩，必須完全精細控製到與之合律，才能引動柱體詩鳴，一旦引發(fā)詩鳴，陳顏俊便會失去掌控。</p>
他隻是一把開鎖的鑰匙，打開鎖之後，裏麵的東西不歸他管了……</p>
他不該如此好奇的，但又總感覺受到某種力量的推動。</p>
實際上，他喝完談博士的紅茶後，便有些著相了……</p>
黃巢留下的魔紋，魔氣幻境，驚厥紅茶……總感覺這些事有些關聯(lián)。</p>
看來，以後必須小心行事了。</p>
如此想來，陳顏俊麵帶謙卑，朝首座大人拱手一拜。</p>
“是弟子唐突了，多謝首座大人出手幫弟子隱匿此事�！�</p>
清虹子眸光微動，隻冷聲道。</p>
“若非看你方才於魔氣幻境解詩時一身浩然正氣，似有救民之心，與那賊子截然相反，眼下，你已經(jīng)死了�！�</p>
陳顏俊：</p>
“……”</p>
清虹子看了陳顏俊一眼，又搖首歎息道：</p>
“九品五行均賦，養(yǎng)氣第三境，雖說上限很低，且易入魔道，但一個年輕人有此等心性，命不該絕。”</p>
易入魔道……陳顏俊心中一驚，點頭稱是。</p>
“多謝首座大人指點！”</p>
清虹子見孺子可教，便又道：</p>
“這件事，將由本座親自報與陛下與祭酒大人，便說是我弄琴時無意間五柱共鳴，方才解詩……此舉會奪了你的名聲，你可願意？”</p>
願意，當然願意，陳顏俊不需要多餘的名聲，忙道：</p>
“多謝首座大人照拂，一切由首座大人安排！”</p>
清虹子頗為滿意，弄鬢如撫須，這才開口道：</p>
“若是哪天朝廷誅殺了賊人，或是你這輩子若有機會入了三品，我自會恢複你的天才聲譽�！�</p>
陳顏俊忙道：</p>
“也不必恢複了，弟子今日隻是單純的好奇而已，隻為確定自己與那賊人走的並非一路，不求人前顯聖。”</p>
不求人前顯聖……清虹子麵色微冷，搖了搖頭。</p>
“即便拋開最後的柱鳴解詩，你也已在我術道院大顯神通了，還想如何顯聖？”</p>
說罷，身形一散，驟然消失在陳顏俊麵前。</p>
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那煙波浩渺的靈壓，以及籠罩清霧原的半透明的黑色法陣。</p>
清霧原上，天光大亮。</p>
陳躬行扭頭看了眼，五行靈泉被成功催動，形成完美的細流。</p>
從剛才的神魂的異�？�，他猜到首座大人已經(jīng)過來了，也見了陳顏俊，而後似在隱藏什麼。</p>
這樣想著，他也沒有再看陳顏俊一眼，隻搖首歎息，闊步走下山去，一邊走，還一邊罵道：</p>
“該死的丹林院！”</p>
女生們迴過神來，看到五道纖細的靈泉噴流不止，維持完美的穩(wěn)態(tài)，霎時歡唿起來，全圍在陳顏俊的身邊，詢問他是怎麼辦到的。</p>
那關詩妍，更是快要撲在陳顏俊身上了。</p>
劉寰麵黑如墨，悔不當初，若非他要教陳顏俊搓水火球，事情也不至於發(fā)展到這一步……</p>
心中不禁滴咕，這小子吃個蘑孤吃出天才來了？</p>
人群外圍，兩個助教也驚愕不語。</p>
以他們的修為，還不足以知曉時間停滯了片刻，首座大人已經(jīng)來過。</p>
賀劍群驚歎道：</p>
“用體術中的化勁輔助五行禦靈，修行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p>
雲(yún)燕迴也尤為震驚，再見陳顏俊，如見璞玉，扭頭見陳陳博士搖首下山，長鬆了一口氣，對陳顏俊嚴肅道：</p>
“博士不會再阻攔你上課了，你的五行禦靈控製力已無人可教，便隨我修行，我會補齊你的靈壓短板。”</p>
陳顏俊迴過神來，拱手作揖。</p>
“多謝雲(yún)助教費心栽培！”</p>
……</p>
萬法閣，頂樓。</p>
窗臺上，那圓臉、佩長劍、身穿神策軍藍黑袍子的年輕人，眸光微動，感覺時間停了百餘息。</p>
“老師，方才，我好像聽到了不一樣的琴聲�！�</p>
清虹子再次撫琴，卻再也聽不見任何旋律了。</p>
年輕人蹙眉道：</p>
“這人竟以九品五行均賦同時催動了五道靈泉，雖然靈泉纖細，卻也做出了老師當年沒能完成的事，術道院出了如此天才，不去看一看嗎？”</p>
清虹子搖了搖頭，反問他：</p>
“素聞神策軍軍務繁忙，你今日這般悠閑麼？”</p>
圓臉年輕人咧嘴笑道：</p>
“這不是想念老師麼？沒想到幾年沒見，老師的五行禁魂陣日益精進，連弟子也騙過去了。”</p>
清虹子沒有開口，以琴發(fā)聲。</p>
“這是術道院的一點私事，你現(xiàn)在是神策軍的人，為師不想害了你。”</p>
圓臉年輕人卻搖頭笑笑，扭頭看向了清霧原，歎道：</p>
“真正的天才，是藏不住的�！�</p>
“猶如高掛黑夜的炬火，終將化為赤霞，燃盡天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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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