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的戰(zhàn)局穩(wěn)定,對於沉毅來說,也是一件值得振奮的消息,這代表著他從洪德八年開始這兩年多的努力,已經(jīng)基本上達(dá)成了預(yù)訂的目標(biāo)。
接下來,就隻剩下一些掃尾的工作了。
假如沉毅能在今年完成當(dāng)初在皇帝麵前列的那份計劃書,保證五個市舶司在未來幾年時間內(nèi)穩(wěn)定運行,且不說他會在朝廷升多大的官,至少…
沉老爺在皇帝心裏的權(quán)重,將會大大提升。
試想一下,有一個列了計劃書分分鍾就能給你完成的下屬,那麼他下一次再提交計劃書的時候,又有哪個老板會不相信呢?
有這一層因素在,將來真有一天起兵北伐了,沉毅在朝廷裏的話語權(quán),將會到不可忽視的地步。
收到了這份消息之後,沉老爺沒有怠慢,直接迴到了自己的書房裏,給薛威迴了一封信,叮囑薛威不可大意,要步步進(jìn)取,哪怕剿倭的進(jìn)度慢下來一些,到七月份八月份清理幹淨(jìng)廣東沿海的倭寇,沉毅這裏也是可以接受的。
畢竟對於沉毅來說,廣東一省的地方勢力應(yīng)付起來,應(yīng)該會比浙江跟福建兩省容易很多。
因為他身上還帶著一封老相國張敬給他的書信。
寫完信之後,沉毅把信交給蔣勝,吩咐道:“火速送到薛將軍手裏,不可怠慢。”
蔣勝先是點頭,然後開口道:“公子,許員外今天傍晚時分,應(yīng)該就能到福州了…”
沉毅摸了摸下巴,然後瞥了一眼蔣勝,笑著說道:“外人叫許員外,怎麼你也跟著叫了?”
蔣勝撓了撓頭道:“小的剛到建康的時候,是跟著許員外吃飯的,對他自然要尊敬一些。”
“嗯…”
沉毅頗為讚許的說道:“難得你不忘本…”
“今年…”
沉老爺琢磨了一下之後,開口道:“今年年底,咱們迴建康之後,明年應(yīng)該就不會再來東南了,你跟著我這兩年多,東奔西走的也頗為辛苦,到時候放你幾天假,你帶著家裏的妻小,一起迴江都看看江都的母親…”
說到這裏,沉毅頓了頓,開口笑道:“如果你願意去,順便也可以去看看你田叔,替我給他帶個好。”
蔣勝微微低著頭,低聲道:“是,小的明年,便迴去探望…探望二老。”
“我沒有迫你的意思,你要是不願意去瞧他,那就不去。”
蔣勝低頭道:“公子的性格,小的是知道的,小的知道您的意思…”
沉毅點頭,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口道:“因為九郎的事情,我這一天一夜都懈怠了,想必還有不少公事要處理,我先去書房處理公事了,許複到了之後。”
“你領(lǐng)他來見我就是,晚上也不要讓他走了,就讓他在杏園裏住下。”
蔣勝恭敬點頭稱是。
沉毅睡了一覺之後,已經(jīng)清醒了很多,迴到書房之後,果然見到自己的書桌上擺著幾封書信。
應(yīng)該是劉明遠(yuǎn),淩肅,以及其他衛(wèi)所寄過來的。
這些信,是以私信的方式寄到沉毅這裏的,並不算是公文。
然而事實上,這些信就是公文,屬於都司衙門的公文。
而沉老爺,則是充當(dāng)了移動式沿海都司衙門的職能。
這些信,沉毅都要一一去看,然後在心裏認(rèn)真琢磨五個衛(wèi)所的下一步發(fā)展情況,以及將來對五個衛(wèi)所的人事安排,這些都需要大量的精力去考量,很是耗費時間。
等到沉毅把這些“公文”都處理好,一一迴信之後,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接近傍晚了。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手裏拿著寫好的書信,準(zhǔn)備交給蔣勝送出去,剛推開房門,就看到有兩個身影,守在了自己門口。
其中一個,自然是蔣勝了。
蔣勝微微低頭,迎了上來,開口道:“公子,許哥死活不讓小的打擾您…”
沉毅瞥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許複,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還是這麼倔。”
“開了多久了?”
許複恭敬拱手,微微低頭道:“迴公子,剛到?jīng)]一會兒,聽說您在處理公事,就沒讓蔣勝吵您。”
沉毅看了一眼蔣勝,吩咐道:“盡快把這幾封信寄出去,然後備一桌酒菜,我跟小許一起吃。”
說到這裏,沉毅看了一眼許複,微笑道:“不知不覺,你都已經(jīng)成人了,再稱唿小許,有些不太恰當(dāng)了。”
他想了想,開口道:“要不然,我給你取一個表字?”
許複垂手道:“公子怎麼稱唿我都成。”
“不要在外麵站著了。”
沉毅迴頭走進(jìn)書房裏,聲音慵懶:“進(jìn)來說罷。”
“是。”
許複跟著沉毅一起進(jìn)了書房,沉毅給他搬了把椅子,問道:“臨安府那邊的情況如何?”
“已經(jīng)送出去兩艘商船了。”
許複迴答道:“那些佛郎機(jī)人,還想讓我再出幾艘船到西洋去,為了求穩(wěn),我沒有應(yīng)他們,等到出海的這幾艘船迴來,看看收益如何,再考慮要不要跟他們繼續(xù)合作做生意。”
說到這裏,許複抬頭看了看沉毅,說道:“公子,按照那幾個西洋人的說法,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兩艘船就都能迴來,如果去西洋沒有什麼問題,明年我想親自去一趟西洋,一來長長見識,二來也能更好的替公子辦事。”
沉毅這會兒正在衝茶,把一杯熱茶放在許複麵前,澹澹的看了看後者一眼。
“不成。”
許複愣了愣,然後低頭道:“公子…”
“不要再說了。”
沉老爺打斷了他,半開玩笑的說道:“除非你今年跟我一起迴建康,然後老老實實娶妻生子,有了子息之後,你去哪裏我便都不管你了。”
沉毅麵色嚴(yán)肅了下來。
“這麼些年,你算是跟著我做事情的,我不能把你置身於危險之中,連個香火都沒有留下。”
“這樣的話,將來你那幾個兄弟要戳我脊梁骨的。”
許複歎了口氣,看向沉毅:“公子,我這種人,真能成婚麼?”
“為什麼不能?”
沉老爺喝了口茶,澹澹的說道:“你這個人,就是心思太多,整天想東想西的,你放心去成婚生子,且不說你會不會出事,就算你將來真的出了什麼事,不管你家是生兒子還是女兒…”
沉毅看向許複,麵色平靜:“我便把你的孩子過繼到沉家來姓沉,保證他安然無恙長大成人。”
“將來絕不了你這個許姓。”
許複點了點頭,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公子,我知道了…”
“你這一路趕過來也辛苦,等會咱們吃了飯,你便就在我這裏休息。”
沉老爺微笑道:“明天我?guī)闳ヒ娨粋人。”
許複點了應(yīng)是。
很快,一桌子酒菜送進(jìn)了沉毅的書房裏,兩個人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說著彼此的近況,趁著酒勁,沉毅還試探了一番許複對許六娘有沒有意思。
不過許複這個人嘴巴很嚴(yán)實,不管沉毅怎麼旁敲側(cè)擊,他都是死活不說。
兩個人吃飯吃了大半個時辰,許複便起身離開,在蔣勝的安排下,在杏園住了下來。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沉毅換上了一身春衫,帶著許複蔣勝一起,來到了福州城一家比較出名館子,名叫望海樓。
這館子足有三層高,雖然不可能遠(yuǎn)望大海,但是在這福州城裏,已經(jīng)算得上是高樓了。
沉毅讓蔣勝訂了三樓的雅間,三個人上了三樓雅間之後,剛坐下沒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
“公子。”
是一個女聲。
沉毅站了起來,拍了拍準(zhǔn)備起身去開門的許複,來到了雅間門口,開門把門外的葉大姑娘迎了進(jìn)來。
見到沉毅之後,葉嬋立刻萬福行禮。
“見過公子。”
而蔣勝與許複兩個人,自然也站了起來。
不知道蔣勝昨天跟許複說了什麼,這會兒許複恭恭敬敬的對著葉嬋拱手道:“江都許複,見過葉小姐。”
“蔣勝見過葉小姐。”
葉嬋看了一眼沉毅身後的許複,問道:“公子,這位許公子是?”
“這是建康的許大員外。”
沉老爺笑著介紹道:“也就是福州大中茶行的東家。”
葉嬋眨了眨眼睛,頓時明白了沉毅喊她過來的原因,她上前萬福行禮:“小女子見過許公子。”
許複連忙側(cè)身避過,再一次低頭道:“不敢當(dāng)。”
葉嬋用好奇的眼神看了一眼許複,然後又看了看沉毅,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旁的沉老爺咳嗽了一聲,開口道:“今天坐在一起吃飯,一是彼此認(rèn)識一下,二是同在福州,將來你們或許會有需要互相幫助的地方。”
葉嬋看了看微微低頭的許複,笑著說道:“還請許公子多多照顧。”
許複抬頭,看了一眼葉嬋,記住了葉嬋的模樣之後,又再一次低頭,目光裏沒有什麼感情色彩。
“公子吩咐,許複自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