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如果生下個兒子,那麼有太後娘娘在,隻要孫皇後將來不作死,不被廢後,那麼這個兒子的帝位就是鐵板釘釘,沒有人能搶得走他。
但是好巧不巧,皇後娘娘成婚至今,六年多的時間裏,卻接連生下了兩個女兒,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無有嫡子,將來的皇儲之位不穩(wěn),那麼諸皇子們就都有希望。
這是很有可能引發(fā)朝廷動蕩的。
沈老爺將這份文書放在一邊,抬頭看了看葉嬋,有些好奇:“嬋兒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對我有用的?還特意撿出來給我看。”
沈毅現(xiàn)在,是北伐的重臣,明麵上跟宮裏,是牽扯不上任何關(guān)係的,不要說是葉嬋,即便是趙昌平趙相公,也不知道他認識宮中那位受寵的惠妃娘娘。
按理說,葉嬋也不可能知道才對。
葉姑娘站在沈毅身後,給他輕輕捏著肩膀,開口道:“這麼多文書,大多都是朝中的事情以及軍中的事情,獨獨這一份是宮中的事情,自然會引起妾身注意。”
她看著沈毅,問道:“皇後娘娘誕下皇女,是一件喜事,怎麼公子卻說是麻煩事。”
“因為皇後…”
沈老爺歎了口氣。
“無子不行。”
他抬頭看了看葉嬋,繼續(xù)說道:“本朝的皇子,到我年初離開建康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三個了。”
“年紀最長的皇子,至今已經(jīng)四五歲。”
“雖然皇帝陛下春秋鼎盛,現(xiàn)在大臣們不會催逼著皇帝立儲,但是用不了幾年,朝廷裏立儲的聲音一定會越來越大。”
“這就是讀書人口中所謂的,立國本。”
沈毅輕輕搖頭道:“假如皇後這一胎誕下一個嫡子,朝廷裏關(guān)於立儲的一切爭議,都會戛然而止,煙消雲(yún)散。”
“我也不用再考慮這方麵的事情,隻安心打我的仗就是了。”
葉嬋有些吃驚,問道:“這宮裏的事情,如何能影響到公子?”
沈毅微微搖頭,沒有正麵迴答,笑著說道:“隻是有可能影響到而已,不過大概率不是影響我們這一代人了。”
葉嬋對於建康的事情不是怎麼了解,因此也聽不明白沈毅話裏的意思,隻是繼續(xù)幫著沈毅整理文書,她抽出另一份文書,放在沈毅麵前,輕聲說道:“公子,這是北邊燕都送來的文書。”
“妾身沒有翻看,不過按例挑了出來。”
沈老爺接過文書,認真看了一遍之後,便丟進了一旁的火爐裏。
爐子沒有點著,不過一會兒爐子裏的火就會點起來。
沈毅辦公的地方,一直都有這麼一個爐子,用來燒掉一些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丟完東西之後,沈老爺看了看北邊,心中有些感慨。
內(nèi)衛(wèi)…
在燕都…可用了太多心思了,他們在燕都可能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幾十年,遠不是新生的邸報司可以比擬的。
心中感慨了一番之後,沈老爺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給皇帝寫工作匯報。
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基本每過一兩天,就要寫一份密奏上去,如果不寫的話,宮裏還會催要。
而這種信,向來是沈毅自己親筆書寫,不好假手於人,畢竟是給領(lǐng)導寫的,找人代筆有點不太合適。
沈毅寫東西的時候,葉嬋就靜靜的站在旁邊,給他磨墨,等沈毅一份工作匯報寫完,葉嬋幫著他收拾桌子,然後輕輕咬了咬嘴唇,問道:“公子,你今年過年,還迴建康麼?”
沈毅想了想,迴答道:“看情況,如果戰(zhàn)事吃緊,想迴也迴不去,否則的話,大概率是要迴去的。”
沈毅每年年關(guān)的時候,都會迴一趟建康,這裏麵雖然有一部分念家的因素,但是更多的是政治層麵的需要。
皇帝需要他迴去,一來是聽他述職,二來是把控北伐的進度。
隻要戰(zhàn)事不是特別吃緊,沈毅應該都會迴一趟建康。
他看著葉嬋,問道:“怎麼啦?”
葉嬋微微低著頭。
“公子今年迴去的話,妾身想跟你一起迴去…”
沈毅一愣,隨即莞爾一笑。
“沒問題。”
葉嬋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著沈毅。
“夫人好相處麼?”
沈毅這會兒也有些心虛,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迴答道:“好相處的。”
………………
建康。
皇後誕下皇女的消息,傳到沈毅耳朵裏,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是在建康城裏,卻是實實在在的軒然大波。
在沈毅接到文書的時候,這件事其實已經(jīng)過去了差不多三天時間,在第四天上午,太後娘娘便把皇帝陛下,請去了坤德宮,跟皇帝商議將最小的皇子,過繼給皇後。
最終,這件事情並沒有落實下來,皇帝推脫說皇後娘娘年紀並不大,自己也還年輕,這一胎不是兒子,還有機會再生。
太後娘娘考慮了一下,也就沒有強行去辦,隻說如果將來皇後還是沒有兒子,就要把一個皇子,過繼在皇後膝下。
皇帝自然不好反駁老母親的意見,也就答應了下來。
從坤德宮迴到了甘露殿之後,皇帝陛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桌子上的文書,不過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就有些心煩,開口說道:“高明,去把陳相請來,朕有事情跟他商議。”
高太監(jiān)立刻低著頭應了聲是,然後離開了甘露殿,去中書請來了議事堂首魁陳靖。
陳相見到皇帝之後,躬身作揖。
“老臣拜見陛下。”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陳靖落座。
等陳老頭坐下之後,皇帝陛下打了個嗬欠,開口道:“陳相,淮安軍拿下兗州的事情,議事堂已經(jīng)知道了罷?”
攻破兗州,是半個月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這麼長時間,不要說議事堂,就是建康城裏的一些酒樓茶館,都已經(jīng)知道了。
陳靖微微低頭道:“迴陛下,臣等知道。”
“東路軍一路高歌猛進,勢頭正盛,實乃我大陳之幸事。”
皇帝點頭,伸了個懶腰之後,開口說道:“既然陳相已經(jīng)知道了,朕就不廢話了,朕剛收到消息,朕的淮安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大半兗州府。”
兗州城與兗州府是不太一樣的。
兗州府占地極大,幾乎占了山東的兩三成的麵積。
事實上,皇帝這話也沒有說錯,如今的兗州府,除卻寧陽幾地之外,都已經(jīng)被淮安軍占據(jù)。
陳靖低頭道:“這更是天大的喜事,有陛下運籌帷幄,大陳恢複舊地,指日可待了。”
皇帝看著陳靖,微笑道:“先前王師收複曲阜的時候,議事堂說曲阜孔氏,是天下…”
皇帝頓了頓,似乎是想不起來了,問道:“什麼來著?”
陳靖低頭迴答道:“迴陛下,是天下文宗。”
“不錯。”
皇帝恍然想了起來,笑著說道:“是天下文宗。”
“孔聖澤被萬世,曆代帝王無不祭孔,既然曲阜已經(jīng)恢複,曲阜孔家也已經(jīng)歸順,咱們大陳也不好怠慢。”
皇帝淡淡的說道:“中書最近,寫一篇祭文出來,朕親自抄寫之後,刻碑送往曲阜。”
皇帝這麼做,是對孔家的加恩,也是告訴天下人,他很重視讀書人。
聽到這句話,陳靖心裏自然很高興,連忙站了起來,低頭道:“陛下聖明。”
“老臣這就迴去,籌備此事。”
他正要作揖告辭,就聽到皇帝咳嗽了一聲。
“陳相莫急,朕還沒有說完。”
皇帝陛下目光悠悠,繼續(xù)說道:“朕方才說了,曆代帝王,多去山東祭孔,如今兗州歸複,朕也準備動身,去山東祭拜孔聖。”
“啊?”
陳靖猛地抬頭,看向皇帝,模樣有些失態(tài)。
“陛下要離京?”
皇帝皺眉:“有什麼問題麼?朕又不是囚徒。”
這會兒,皇帝陛下心煩意亂,很想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出去散散心。
見陳靖還要說話,皇帝皺眉道。
“難道陳相覺得,孔聖不應當祭拜?”
陳靖連忙搖頭:“老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那就沒有隻是了。”
皇帝陛下直接說道。
“你迴去籌備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