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已經(jīng)迴建康小半年時間了,算上過年那段時間,他脫手都司衙門事務,其實已經(jīng)有半年了。
半年時間,人心思變。
淩肅和薛威這兩個人,雖然沉毅對他們有提攜之恩,但是時間長了,兩個人各有心思並不奇怪。
隻不過相對來說,薛威要更加單純一些,現(xiàn)在還是沉毅的忠實小迷弟。
不過因為沒有嚴格的上下級關係束縛,這種忠誠能夠維係多久...
不好說。
當然了,沉毅自己辛苦弄出來的都司,不能說脫手就脫手了,在皇帝的視線之下,他放手的瀟灑幹脆,但是實際上,都司衙門的經(jīng)濟命脈,依舊掌握在沉毅手裏。
這種是隱線,且不說皇帝有沒有發(fā)現(xiàn),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說些什麼。
畢竟沉老爺辛辛苦苦兩年半,給自己留下一點後手根基,也是人之常情。
次日...是大朝會的日子。
本來,每一次大朝會,對於不想早起的沉老爺來說,都可以算是一場考驗,不過這一次大朝會,沉老爺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從床上起身了。
這一次,連陸若溪都還沒有睡醒。
聽到自家夫君起床的動靜之後,她才從床上起身,幫著沉毅穿有些繁瑣的官服,一邊穿一邊打著哈欠問道:“往日大朝會,夫君都不願起來,怎麼今天起這麼早?”
因為昨夜操勞過度,沉老爺這會兒也頂著兩個黑眼圈,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笑著說道:“今天與以往不同!
“今天有熱鬧看!
今天,是禦史臺參楊相之後的第一次大朝會,如果按照先前的軌跡發(fā)展,這一次大朝會上,依舊會有禦史,甚至會有一些高級官員,跟著彈劾楊家父子,從而讓楊敬宗得以在朝廷裏脫身。
不過,經(jīng)過這幾天皇帝跟沉毅的緊急處置,今天的朝會到底會不會有人彈劾楊老頭,就成了一個懸念。
很陸若溪幫著沉毅整理好衣領,然後問道:“大朝會上,能有什麼熱鬧可看?”
“今天可看的熱鬧可多得很呢!
沉老爺笑了笑,開口道:“聽說,前兩天北齊的使者也到了,應該也會在這一次朝會上麵見陛下!
“北齊的使者...”
陸若溪整理好衣服之後,輕聲道:“他們不是每年春天都來麼?”
從洪德七年之後,北齊的使者的確每年春天都會來。
陸若溪在建康也已經(jīng)住了好幾年時間了,她身為誥命夫人,平日裏閑下來的時候,跟其它府上的一些夫人,比如趙家的幾個,也會有一些來往。
因此,連她都知道,北齊使者年年來的事情。
“這一次,說不定有些不一樣!
沉老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開口道:“好了,我先去吃些東西,今天的朝會很長,免得等會撐不住!
“夫君等等!
陸若溪在箱子裏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了一盒參片,從裏麵取出了三四片,放在沉毅手上,開口道:“這是張家的嫂子上一次送來的,說朝會的時候帶在身上,累了就吃一片,能補元氣的。”
“好...”
沉老爺把參片帶在了身上,出去吃了頓早飯,便坐著馬車上朝去了。
這一次,他到達德慶宮大門口的時候,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沒有完全亮起來。
不過沉老爺來的不算太早,沒過一會兒,第一縷太陽照在德慶宮宮門口日晷上的時候,隨著一聲鼓響,德慶宮的大門便緩緩打開。
正在跟張簡閑聊的沉毅,這才連忙迴到了兵部的隊伍之中,跟著一起走向德慶殿。
】
進了大殿之後,文武百官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隨著高太監(jiān)一聲高唱,皇帝陛下駕到,眾人下跪行禮,山唿萬歲。
皇帝坐在帝位上,掃視了一眼跪伏在自己麵前的群臣,然後澹澹的揮了揮手:“眾卿平身罷!
大家這才起身謝恩。
等到大家都站起來之後,皇帝習慣性的伸手敲了敲椅子,看向眾人:“今日大朝,按慣例,各衙門可有什麼大事上呈,或是有什麼事要公議?”
德慶殿鴉雀無聲。
皇帝看了一眼文官第一排站著的中書五個老頭,問道:“五位宰相,可有什麼話說?”
其實大朝會,並不是用來議事的地方,更多的是用來宣布朝廷的決議。
五位宰相平日裏有什麼事情,商量出結果之後,其實早就送到皇帝那裏了。
而今天,皇帝在朝會上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問他們,要不要為老相國楊敬宗發(fā)聲。
五位宰相默不作聲。
皇帝看向宰相崔煜,笑著問道:“崔相今日無事?”
崔煜連上前,恭敬低頭道:“迴陛下,老臣無事!
“那好。”
皇帝看了看剩下的衙門,又問道:“禦史臺,六部可有事情?”
他雖然話裏提到了六部,但是目光卻一直放在禦史臺左都禦史身上。
左都禦史直接上前,拱手道:“迴陛下,禦史臺...”
“無事。”
禦史臺的禦史,品級都很低,像是那些巡視地方的監(jiān)察禦史,不過七品,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大朝。
而禦史臺的高級官員,被左都禦史這麼一說,也都不敢說話了。
皇帝“嗯”了一聲,又問道:“六部可有事情?”
一陣沉默之後,禮部尚書上前,低頭道:“陛下,北齊使者前日到了建康,一直在禮部會館候召,今日大朝,北齊使者已經(jīng)在外麵等著了!
聽到北齊使者這幾個字,皇帝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從洪德七年陳國在戰(zhàn)場上吃了一些小虧,次年皇帝迎娶北國公主,雙方罷兵言和之後,北齊不是幾乎,是真的每年都會派人過來。
過來的目的為很單純。
變著法子跟這個“女婿”要錢。
雖然對於陳國來說,那些錢不算很多,戶部隨便弄一點出來也夠了,不過著實是有些惡心人了。
而北齊占了半壁江山,本也不必像個乞丐一樣,年年春天來要錢,很顯然,這些齊人就是來惡心陳國的。
準確來說,是要惡心這個南朝的小皇帝。
逼著他起火氣,逼著他起刀兵。
想到這裏,皇帝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禮部就不能跟他們談麼?”
禮部尚書低頭道:“迴陛下,禮部主客司一直在同他們談,隻是他們執(zhí)意要見陛下,說是兩國之禮!
“罷了。”
皇帝揮了揮手道:“讓他們進來就是!
很快,兩個北齊使者,被帶進了德慶殿。
這二人一個是正使,一個是副使,都是北朝禮部的官員。
見到皇帝之後,兩個齊人對著皇帝躬身行禮,開口道:“外臣朱滿,代大齊大皇帝陛下,問候南朝皇帝!
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漢話。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不僅不跪,還這樣蔑稱!
一年比一年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