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沉達(dá)！”


    沉毅低喝了一聲，隨後又看向一眾千戶中的另一個人，喝道：“千戶杜應(yīng)！”


    “你們兩個人留下，其他人出去。”


    眾位千戶愣了愣，但是也知道氣氛不太對勁，便齊齊抬頭看了一眼淩肅之後，小心翼翼的離開了帥帳。


    帥帳裏，隻剩下四個人。


    沉達(dá)與杜應(yīng)兩個人，都跪在了沉毅麵前，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沉毅走到沉達(dá)麵前，澹澹的說道：“沉千戶，杜千戶與你是什麼關(guān)係？”


    沉達(dá)本來是低著頭的，聽到了沉毅的問話之後，他抬頭看了看沉毅，然後咬了咬牙說道：“迴沉公，屬下與杜千戶，是抗倭軍中的同袍，當(dāng)初屬下們跟隨沉公去洞頭島打倭寇的時候，就是杜千戶與屬下同行，杜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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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屬下?lián)趿艘坏丁！?br />

    沉毅麵色平靜，繼續(xù)說道：“後來，你二人跟隨淩將軍，一同編入了福州衛(wèi)，同任福州衛(wèi)千戶，你是丙字營千戶，他是戊字營千戶，是不是？”


    沉達(dá)心裏大為觸動，低著頭道：“原來沉公，都記得我們…”


    沉毅瞇了瞇眼睛，開口道：“你二人私交甚篤，有一天，杜千戶找到你，說他的望遠(yuǎn)鏡丟了，怕被上頭責(zé)罰…”


    “因為你在洪澤湖大戰(zhàn)裏立過功，所以他把你的望遠(yuǎn)鏡借了去，然後讓你給我寫文書，說丟了望遠(yuǎn)鏡，是不是？”


    沉達(dá)瞪大了眼睛，抬頭看了看沉毅，滿臉愕然。


    “沉公，您…”


    “您怎麼知道？”


    沉達(dá)是個三十歲出頭的漢子，臉上的胡須茂盛，身材壯碩，聽完了沉毅的話之後，他伸手撓了撓頭，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這麼點事…”


    “應(yīng)該不至於驚動沉公罷…”


    第一批望遠(yuǎn)鏡送到都司軍中的時候，沉毅曾經(jīng)跟淩肅以及薛威兩個人說過，要盡量保證兩年之內(nèi)，這東西不會失落到齊人手裏。


    兩個人對各自的屬下，自然也交代過這件事。


    因此，千戶杜應(yīng)找到沉達(dá)借望遠(yuǎn)鏡的時候，沉達(dá)才沒有懷疑什麼，畢竟上官明確交代過。


    不過因為軍中的望遠(yuǎn)鏡越來越多，斥候營那裏，甚至小旗都快有望遠(yuǎn)鏡了，所以這些千戶們倒也不以為意，沉達(dá)還笑罵杜應(yīng)膽子小。


    直到現(xiàn)在，沉達(dá)還有些發(fā)懵。


    因為他不知道，位高權(quán)重的沉毅，為什麼會對一支望遠(yuǎn)鏡，這麼上心。


    沉老爺問完了沉達(dá)，然後靜靜的看向一旁跪著的杜應(yīng)，澹澹的說道：“杜千戶。”


    “沉千戶的望遠(yuǎn)鏡是給了你，那你的呢？”


    杜應(yīng)身材中等，稍稍有些矮，他勉強(qiáng)擠出了一個笑容。


    “沉公，屬下的…”


    “屬下的丟了…”


    “屬下找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又害怕上官責(zé)罰，所以所以一時湖塗，才找到了沉千戶…”


    沉毅瞇著眼睛，坐迴了原來的位置上。


    他靜靜的看著杜應(yīng)。


    “什麼時候，跟清淨(jìng)司搭上的？”


    沉毅這句話，雲(yún)澹風(fēng)輕。


    但是聽在杜應(yīng)耳朵裏，卻是如同雷霆炸裂一般，他臉色一下子變成了慘白色，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能夠說的出來。


    站在旁邊的淩肅，再也忍耐不住，一聲爆喝，狠狠一拳，打在了杜應(yīng)臉上，直接把杜應(yīng)打的滿嘴鮮血！


    “畜牲！”


    他憤怒至極，還要再揮第二拳。


    “淩肅！”


    沉老爺怒喝了一聲，冷聲道：“事情還沒有問清楚，你再打下去，我便要懷疑你是同黨了！”


    淩肅猛然迴過神來，連忙跪在地上，微微低頭：“沉公…”


    他聲音顫抖：“末將…末將被氣昏了頭…”


    沉毅瞇了瞇眼睛，繼續(xù)看著杜應(yīng)，問道：“你說罷。”


    “我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跟北齊的清淨(jìng)司搭上關(guān)係的。”


    “我最好奇的是，是在我溫州府遇刺之前，還是在我遇刺之後…”


    杜應(yīng)跪在地上，因為巨大的恐懼，他身體不住的在打擺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吐出一口嘴裏的鮮血，努力抬頭看著沉毅。


    “沉公，您遇刺……”


    “跟屬下絕…絕沒有關(guān)係，屬下…屬下那時候…”


    他眼中流下眼淚，傷心不已：“屬下那時候，還是個百戶，也不在您近前…”


    “屬下也不想跟齊人有什麼來往…”


    他低著頭，淚流滿麵：“但是屬下家中有家人，屬下參軍之前，家裏就有一兒一女，家中還有老母…”


    “齊人找到了他們…”


    沉毅麵無表情。


    “你是軍中千戶，朝廷的五品武官，如果齊人綁了你家裏人，地方官府跟朝廷，一定不會視而不見。”


    “就連我也會知道。”


    沉老爺冷笑道：“我至今，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杜應(yīng)咳了一口血，聲音顫抖：“他們，拿了屬下女兒的衣服過來，威脅屬下…”


    “說如果屬下不跟他們配合，他們就殺了屬下全家，他們清淨(jìng)司，從來說到做到，屬下…”


    沉老爺走下自己的位置，走到這人麵前，麵色平靜。


    “杜應(yīng)，你聽好了。”


    “如果你隻是受了齊人威脅，，泄露了我軍中機(jī)密，沒有拿齊人哪怕一厘銀子。”


    “今天，周橋大營的事情，沉某就替你擔(dān)了！”


    “你雖然不能再任千戶，但是我保證你可以帶著一筆錢離開都司，迴家安心過日子，不會有人去尋你的麻煩。”


    見杜應(yīng)渾身顫抖不說話。


    沉毅厲聲喝道：“你拿了齊人好處沒有！”


    杜應(yīng)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淚流滿麵。


    “沉公，屬下…是被脅迫之下收了銀子，屬下…”


    “屬下對您，對淩將軍…忠心耿耿啊！”


    這“淩將軍”三個字，聽的一旁淩肅眼皮子直跳，恨不能跳上去，一把把杜應(yīng)給活活掐死。


    “屬下一時湖塗…”


    杜應(yīng)砰砰磕頭：“屬下從沒有想過要對您不利，屬下湖塗……”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人狠狠一腳，踢到了一邊。


    沉達(dá)沉千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看著杜應(yīng)，嘴唇都已經(jīng)咬出了鮮血。


    “直娘賊！”


    “老子認(rèn)錯了你！”


    “老子還在想，一個望遠(yuǎn)鏡，怎麼就能讓你過來求我，原來你個畜牲，私通了齊人！”


    他惡狠狠還要上前打人，沉毅皺眉，低喝了一聲。


    “沉達(dá)！”


    沉千戶撲通一聲，重新跪在地上，也是以頭搶地，不多時已經(jīng)額頭青紫。


    “沉公，末將被這狗娘養(yǎng)的給騙了！險些幫著他瞞了過去，末將天大的罪過，沉公請軍法杖斃了末將罷！”


    見他再磕下去，恐怕要磕死在這裏。


    沉毅皺了皺眉頭，揮手道：“杖四十，貶為總旗，自己去領(lǐng)罰。”


    沉達(dá)這個莽漢聞言，也抹了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之後，不顧額頭上滿臉的鮮血，扭頭看向一旁蜷縮在地上的杜應(yīng)，擦了擦混著鮮血的眼淚。


    “直娘賊，早知今天，當(dāng)初被倭賊砍死，老子也不要你救！”


    杜應(yīng)努力跪在地上，對著沉達(dá)磕了個頭，淚流滿麵：“兄弟，做哥哥的對你不住。”


    沉達(dá)“呸”了一聲，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到了杜應(yīng)臉上，帶著一臉鮮血，轉(zhuǎn)身離開。


    他離開之後，杜應(yīng)努力把頭，朝向沉毅的方向，叩首不止。


    沉毅不去看他，隻是冷冷的看著淩肅，麵無表情：“兩天之內(nèi)，不許你們動他。”


    “兩天之後，我會在漣水大營，公布他的罪行，以及他勾連齊人的證據(jù)，之後…”


    沉毅對著淩肅冷聲道。


    “就把他，交給你處理…”


    淩肅跪在地上，也是狠狠磕了個頭，把額頭碰的青紫，他頭碰在地上，沒有抬頭，而是聲音沙啞。


    “末將遵命！”


    一旁的杜應(yīng)，本來就有些恐懼，聽到淩肅跪在地上，磕出了“砰”的一聲聲音之後，他心裏頓生絕望。


    因為他知道，淩肅這一磕，帶的的都是恨意。


    對他杜應(yīng)的恨意…


    這一刻，杜千戶恐懼到了極點，他蜷縮在地上，整個人不停抽搐…


    然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