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聖突然多了束鮮花，那一定是路登在想他。</p>


    龐格沒有停留太久，和路登又簡單聊了幾句，告訴他公民大會舉辦的日期後，便匆匆離去。</p>


    “按照慣例，在神邦關閉城門之後第三天，就會舉辦神邦公民大會。”</p>


    在神邦，不是所有人都有投票權的。</p>


    奴隸、異邦人，這些存在肯定沒有投票權，他們甚至連在旁聽的資格都沒有。</p>


    每一次獸人來襲，這片大地陷入災難和末日，神邦是唯一的樂土。</p>


    在這種情況下，不少奴隸都會被拋棄在神邦外，隻為了節約一點糧食，連帶著異邦人也會被趕出去。</p>


    隻有神邦平民才有資格繳納費用，在神邦內獲得臨時居住權。</p>


    異邦人如果想要留在神邦，必須支付極其高昂的代價。</p>


    拋開這些沒有公民權的不談，神邦內部的公民權，也各有不同。</p>


    聖裔家族，在公民大會上沒有投票權，他們隻能選元老，活著擔任元老。</p>


    神邦公民，身高高於車輪的人，便在公民大會上投票，無論男女。</p>


    神邦建立最初，隻有男性公民擁有投票權。</p>


    很快，女性高舉愛聖的大旗，成功扳迴一城，贏迴了屬於自己的東西。</p>


    路登算是看明白了。</p>


    愛聖是塊磚，神邦哪裏需要，就往哪搬。</p>


    再苦一苦愛聖吧。</p>


    而神邦平民，就沒有這麼好運了。</p>


    他們可以旁聽，可以建議，唯獨不能投票。</p>


    隻有住在神邦裏的神邦公民，才能在公民大會上投票。</p>


    隻有一種情況下，神邦平民可以投票：由保民官發起的神邦平民大會。</p>


    平民大會上達成的議桉，可以轉由七位大法官來裁決，超過半數大法官同意的情況下，便可生效。</p>


    保民官必須由公民大會選舉，選出來的保民官又會很快墮落，被公民拋棄。</p>


    保民官便名存實亡了。</p>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p>


    公民大會上吵成一團，選不出保民官。</p>


    沒有保民官，就沒有平民大會。</p>


    沒有平民大會，平民的權益就會被一點點吞噬，對公民的影響更小，更不會有保民官。</p>


    有時候，研究神邦的曆史和現狀，路登也感覺很奇怪。</p>


    這神邦，怎麼看著要完啊？！</p>


    當神邦在走下坡路的時候，就需要路登這種人勇敢地站出來，狠狠地踩上一腳油門。</p>


    龐格想要路登當選保民官，是為了在元老院裏，有自己的聲音。</p>


    之前和古瑞德大法官的交易中，路登曾向對方承諾，若有朝一日，自己身居高位，可以影響到神邦，會幫對方一個忙。</p>


    現在迴過頭來看，古瑞德大法官多半是猜到路登會有今天。</p>


    神邦裏，到處都是老千層餅，老硬幣。</p>


    好在，路登也是。</p>


    龐格走後，路登又喝了兩杯花茶，直到晚飯時分，才被禮貌請出嫉妒花園。</p>


    路登信誓旦旦說道，</p>


    “如果這就是嫉妒的代價，我願在嫉妒中沉淪！”</p>


    無論如何，至少今晚，他沒有沉淪的機會。</p>


    路登坐上馬車，車輪碾壓著黃昏，向他的小樓駛去。</p>


    迴去的路上，路登吩咐車夫，</p>


    “把馬車上的族徽遮掩一下，從福報交易所那邊停一下。”</p>


    路登不是去耀武揚威、炫耀自己的勝利。</p>


    這種低級趣味，路登早就脫離了。</p>


    他和賭毒不共戴天！</p>


    路登知道，曆史總會重演。</p>


    他需要親眼看一下，福報契約的崩盤，會給神邦的人們帶來什麼樣的福報。</p>


    這可以幫助路登來評估，接下來該如何改進福報。</p>


    根據以往的經驗，同樣的福報，最好不要使用第二次。</p>


    在福報交易所附近，路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披了件不顯眼的衣服，用高領將臉遮住，在最不容易引起關注的角落緩緩前進，默默觀察周圍的一切。</p>


    福報交易所已經關門很久了。</p>


    菲特·拉克利的運氣也到頭了。</p>


    完了。</p>


    全完了！</p>


    他賭輸了一切，甚至背負了令人絕望的債務，就算淪為奴隸，也無法償清這筆巨款。</p>


    整個拉克利家族，都被他拖入了無底的深淵。</p>


    菲特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的。</p>


    輸掉一切的他，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屍走肉。</p>


    路過肉攤時，菲特像瘋了一樣，搶過一把刀。</p>


    在所有人的驚唿聲中，他將左手放在桉板上，刀刃壓著小拇指的指節。</p>


    “他要幹什麼？！”</p>


    菲特閉著眼，咬著牙，右手狠狠用力向下一壓，恨不得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刀上！</p>


    砰——</p>


    刀砍下去了。</p>


    砍了，隻砍了一點點。</p>


    他沒能切斷自己的指頭，刀卡在骨頭裏，露出白色的骨茬，鮮血染紅了桉板...</p>


    劇痛讓菲特忍不住嘶吼起來，心中所有絕望在這一刻釋放。</p>


    菲特的左手釘在桉板上，整個人像發瘋的猴子，喪失理智，徹底瘋狂。</p>


    一旁的肉販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但看懂他想做什麼了。</p>


    肉販決定幫他一把。</p>


    肉販走上前，右手握在刀柄上穩穩一按，將菲特的小拇指切了下來，結束了他的痛苦。</p>


    這方麵，還是專業的人更專業。</p>


    正好旁觀這一幕的路登微微搖頭，</p>


    “應該先用繩子綁著手指，放在冰水裏，先失去知覺...再不濟，也要挑一把快刀。”</p>


    這些事，他總是莫名有經驗。</p>


    在啟雲王國時，路登經常和人打賭，除了家產，偶爾還會用上自己身體的零部件。</p>


    這方麵，路登真的是行家。</p>


    畢竟，很少有人能切了小拇指之後，依舊擁有小拇指。</p>


    菲特甚至沒有包紮傷口，跌跌撞撞向前方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更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p>


    身後的肉販拿著手指，大聲嚷嚷道，</p>


    “喂，瘋子，這東西你還要不要？”</p>


    看菲特不搭理，肉販把小指隨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等到奴隸販子今天來收。</p>


    肉攤上的各種廢料，簡單處理一下，有不少油水，是奴隸最好的食物。</p>


    一般的奴隸主，根本舍不得給奴隸吃這麼好的東西。</p>


    隻有心善的奴隸主，才會這麼做。</p>


    旁觀完一切的路登，隨手攔下一名貪婪宮殿的學者，叮囑道，</p>


    “保證菲特能獲得足夠的醫治，讓他活著。至於開銷...去這個地址，找路登·Y·微古德。”</p>


    對方剛想反駁路登，你誰呀，讓我管我就管？</p>


    菲特是個瘋子，大家都看出來了，難不成你也是個瘋子？</p>


    大家都知道福報交易所發生的一切，甚至有傳言，惡魔開始重新汙染神邦。</p>


    瘋子多一些，倒也正常。</p>


    路登從懷裏拿出一個酒杯，在對方麵前晃了一下。</p>


    酒杯上，有貪婪宮殿的印記。</p>


    這是來自貪婪宮殿的酒杯！</p>


    臨走的時候，古瑞德大法官光注意路登行禮，沒注意到路登把酒杯順走了。</p>


    這是魔術師慣用的伎倆，轉移注意力，達成自己真正的目的。</p>


    古瑞德大法官拿路登一個茶壺，路登拿對方一個酒杯。</p>


    這很公平吧？</p>


    看到酒杯後，學者的態度立刻轉變，向路登保證，就是自己死了，菲特·拉克利也不會有事！</p>


    路登不是鱷魚，自然不會有鱷魚的眼淚。</p>


    他這麼做，更不是憐憫之心間接性抽搐。</p>


    如果路登真有這種東西的話，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p>


    隻是單純因為菲特是個人才。</p>


    而這個人才，路登用的上。</p>


    未來神邦什麼最值錢？人才最值錢！</p>


    神邦即將迎來人才的時代！</p>


    按理來說，斷指這種傷，隻要得到及時的醫治，不會有生命危險。</p>


    路登沒有多想，繼續向前走去。</p>


    在福報交易所外，他看見的東西，和在啟雲看見沒什麼區別。</p>


    路登歎了口氣，將脖子縮在衣領下，默默離開，消失在人海之中。</p>


    ...</p>


    夜深。</p>


    小樓裏，路登和艾爾正在盤賬。</p>


    “今天絞繩的銷量暴漲了一百倍，我們的庫存都賣了一半...”</p>


    艾爾看眼前的賬本，有些無奈。</p>


    路登先生花30萬米索買了一家絞繩店。</p>


    這意味著，無論他們賣出去多少根絞繩，都注定無法迴本。</p>


    不過，艾爾也不是蠢貨，她很清楚，路登先生不會浪費錢。</p>


    這30萬的絞繩店，一定值30萬。</p>


    “噓——”</p>


    路登忽然豎起手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p>


    “你聽。”</p>


    阿烏和艾爾都是一愣，左顧右盼，豎起耳朵，沒能聽到任何異樣。</p>


    路登肯定說道，“有鳥叫聲。”</p>


    他敢打包票，異端審判所的人，今晚一定會來找他。</p>


    至於什麼時候來...</p>


    路登確實不知道，</p>


    但不妨礙他詐一下。</p>


    兩人麵麵相覷，聽了足足五分鍾，什麼也沒聽到。</p>


    路登一點也不感覺尷尬，輕聲咳嗽了兩聲，</p>


    “興許是我聽錯了，繼續查賬吧。”</p>


    小樓裏，隻剩下賬冊翻動的聲音。</p>


    冬冬冬——</p>


    敲門聲響起，在路登的示意下，阿烏打開了門。</p>


    門外，站著一名怪鳥麵具的人，很懂禮貌。</p>


    他走進入，緩緩說道，</p>


    “路登先生，明晚...”</p>


    帶著怪鳥麵具的人，話音戛然而止。</p>


    他還沒掏出自己兜裏的絞繩，路登就像變戲法一樣，手裏出現了一段絞繩。</p>


    </p>


    準備多時的路登，甚至興致勃勃對他說道，</p>


    “這是我為自己挑選的絞繩，絞繩不能太粗，不然不是勒死，而是把脖子折斷了，也不能太細，至少我這根不能太細。</p>


    看，這裏做過專門處理，防滑的同時，還能讓我下巴更舒服一些，符合人體工程力學...”</p>


    介紹完自己的絞繩，路登的目光裏帶著期待看向對方。</p>


    路登很誠懇地說道，</p>


    “看看你的？”</p>


    怪鳥麵具下的表情，數秒間，連環變換了好幾次，感覺又荒誕滑稽，又真實恐怖...</p>


    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契合絞架了。</p>


    過了不知道多久，異端審判所的人才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p>


    “路登先生，請你自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