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目的光閃過，江祭臣下意識抬手擋住視線。</p>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翠華山腳下一處山明水秀之地，背後即是蒼山，什麼古塚，什麼小女孩，什麼陪葬塚，什麼都不見了蹤跡。</p>
甚至讓江祭臣懷疑，之前所經(jīng)曆的一切，是否是真實(shí)的。</p>
江祭臣還是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蒼山恭恭敬敬得鞠躬行禮，口中默默說道：“感謝！”</p>
江祭臣直起身子，環(huán)視四周，剛要起步，腳下卻踢到了一個(gè)物件。</p>
他低頭撿起，那物件兒看上去甚是精致，是一把鑲嵌著五彩寶石的匕首。</p>
他想起，在小女孩幫他包紮傷口的時(shí)候，問過他是否有什麼簡單些的防身什物，他迴答小女孩，隻有一柄母親留下來的軟劍。</p>
當(dāng)時(shí)小女孩隻是點(diǎn)點(diǎn)頭，並未多說什麼。</p>
想來，這物件，該是小女孩送給他的防身之物。</p>
“多謝！”江祭臣握著匕首，再次對青山鞠躬，之後抬腳轉(zhuǎn)身離開。</p>
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過，就是一處清脆遠(yuǎn)山，山頂放蕩著層層雲(yún)霧，宛若仙境。</p>
這是一處適合道家人修行之地。</p>
遠(yuǎn)處，傳來姑娘唱歌的聲音，嗓音嘹亮清脆好聽：</p>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p>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p>
江祭臣覺得舒心了不少，有人煙便有辦法走出這片環(huán)山之地。</p>
隻是這曲子......</p>
江祭臣聽著，淺淺笑了出來，隨後，便朝著那歌聲的方向而去。</p>
山路並不好走，隻有一條被人踩過而形成的土路，隨時(shí)還會(huì)有山體滑坡的可能性。</p>
好在江祭臣體能不錯(cuò)，很快，便尋著歌聲看見了遠(yuǎn)處山腳下一片真正的村落。</p>
那唱歌的姑娘正背著一個(gè)背簍，一邊唱著歌，一邊采草藥。</p>
“請問......”江祭臣微微喘著氣，對背身而立的姑娘拱手。</p>
姑娘聞言，停下歌聲轉(zhuǎn)頭，看到江祭臣的瞬間，露出甜甜的笑容。</p>
“哎喲，哪兒來的可憐見兒的小人兒，身上可真髒，找不到家了嗎？”姑娘熱情得很。</p>
江祭臣沒想到，長安周邊的姑娘如此開朗，反而有些羞澀得低下頭去：“我想.....我想去長安，可是，我找不到路.......”</p>
姑娘笑顏如花得上前一步，彎下腰來，伸手情不自禁得在江祭臣的小臉上點(diǎn)了點(diǎn)，睜著大大的眼睛，眼中含著笑意：“今兒個(gè)遇見我，算你運(yùn)氣好，等我采完了草藥便帶你迴家去�！�</p>
姑娘對江祭臣伸出一隻手來，笑容親和：“沒事，叫我嬋兒姐姐就行。”</p>
江祭臣後退一步，對嬋兒拱手：“多謝嬋兒姐姐�！�</p>
嬋兒也不在意江祭臣的舉動(dòng)：“天色還早，你從哪兒來的?怎的身上還有傷？”</p>
嬋兒看到江祭臣已經(jīng)破洞且被血水染紅了的衣服，上前撩起他的胳膊。</p>
此時(shí)，江祭臣才察覺到，自己胳膊上的傷口竟然已經(jīng)沒有那麼疼了，想來，是小女孩的藥粉慣了用的。</p>
嬋兒看著江祭臣的傷口，緊鎖著眉頭，一臉詫異：“你這傷......被熊瞎子咬的？”</p>
江祭臣點(diǎn)頭，不敢多言。</p>
嬋兒一臉癡迷的樣子，仔細(xì)研究著江祭臣胳膊上的傷，甚是奇怪：“奇了怪了，這傷，看上去明明是新傷，怎麼會(huì)好得如此之快？”</p>
說著話，嬋兒伸手將江祭臣胳膊上殘留的粉末狀藥物用小指指甲刮下來一點(diǎn)，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眼睛放光。</p>
“誰給你敷的藥？”嬋兒滿眼驚喜。</p>
江祭臣怎麼可能告訴嬋兒自己在墓裏的所見，又不想說謊，便低著頭不說話。</p>
嬋兒像是不在乎誰敷的藥，隻是隨口一問一般，仔細(xì)觀察著手中的藥，並在身上找出一塊布料，將藥粉包裹起來，隨後抬眼笑著看向江祭臣：“現(xiàn)下天色還早，你可能得等我一會(huì)兒，一會(huì)兒迴家，姐姐給你煮粥吃，好不好？”</p>
江祭臣不知如何應(yīng)答，隻是點(diǎn)頭，輕聲“嗯”了一聲。</p>
而後的幾個(gè)時(shí)辰，江祭臣一直跟在嬋兒的身後，而嬋兒一邊尋找草藥，一邊</p>
給江祭臣講解著。</p>
江祭臣雖然不太聽得懂，但還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p>
他不想在嬋兒麵前暴露自己的任何身份和能力，隻想是一個(gè)走丟了的孩子。</p>
眼看著天色漸晚，嬋兒背後的竹簍子也漸漸被填滿。</p>
江祭臣始終一語不發(fā)得跟在嬋兒的身後，就像個(gè)乖巧聽話的孩子。</p>
嬋兒的視線隨著天色漸晚，慢慢看不清東西。</p>
她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後，轉(zhuǎn)頭對江祭臣笑笑：“走，咱們迴家吧。”</p>
待嬋兒帶著江祭臣迴到村裏的時(shí)候。</p>
整個(gè)村子已經(jīng)燈火通明，但嬋兒卻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瞇著眼睛，向前摸索著。</p>
江祭臣察覺到嬋兒的異樣，雖然覺得怪異，卻不動(dòng)聲色。</p>
嬋兒腳下一塊石頭，她卻像是沒有看清一般，直直的向前走去。</p>
江祭臣快速上前，一腳將石頭踢開。</p>
嬋兒察覺到，宛若瞎了一般驚道：“什麼聲音？剛才，是什麼聲音？”</p>
江祭臣冷著眼，試探性得抬手在嬋兒的眼前晃了晃，這才發(fā)現(xiàn)，嬋兒此刻的狀態(tài)，不僅僅是看不清東西。</p>
她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p>
“這是哪裏？我有點(diǎn)害怕，嬋兒姐姐，你可以拉著我嗎？”江祭臣突然伸手拉住嬋兒的手。</p>
嬋兒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唇角上揚(yáng)：“好。跟我來吧，別怕，我家就在前麵�！�</p>
江祭臣望著嬋兒空洞的雙眼，緊緊握著嬋兒的手，引著她往安全的路上行走著。</p>
但方向，主要還是由嬋兒帶路。</p>
兩人一路向前走著。</p>
有村婦出來倒洗腳水，看到嬋兒牽著江祭臣的手進(jìn)來，撇著嘴，瞪了嬋兒和江祭臣一眼，厭棄得轉(zhuǎn)頭迴屋子，臨走，還不忘嘴裏咒罵著什麼聽不懂的話。</p>
嬋兒始終唇角上揚(yáng)，拉著江祭臣的手。</p>
讓江祭臣覺得溫暖，其實(shí)從小到大，很少有人與他如此親近過。</p>
他想著，其實(shí)有個(gè)這樣的姐姐，也不是什麼壞事。</p>
想著，江祭臣的臉色也變得溫暖了起來。</p>
突然從一戶矮屋裏跑出來一個(gè)三四歲的小男孩，看見嬋兒，笑著上前：“嬋兒姐姐，你迴來了！今日可去了長安城？可有帶什麼好吃的東西迴來？”</p>
小孩子原本說話不太利索，但嬋兒似乎聽出對方是誰，像變戲法一樣，從衣服帶子裏掏出一塊麥芽糖，遞到小孩子麵前。</p>
“你看，這是什麼？”嬋兒明明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但仍然準(zhǔn)確得找到了小孩子的方向。</p>
小孩子見到麥芽糖，高興得從嬋兒手中拿過去，笑著：“謝謝嬋兒姐姐，明兒個(gè)你還去長安嗎？可以帶我一起去嗎？”</p>
嬋兒笑笑：“是啊，明天要去的，要送這個(gè)小哥哥去長安呢，不過，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娘自然會(huì)帶你去的，不急的�！�</p>
嬋兒說話的聲音溫柔而好聽。</p>
一個(gè)婦人從屋裏衝出來，一把搶過小孩子手中的麥芽糖，用力扔在地上：“真是，說多少次都不聽！什麼人的東西都拿？也不嫌晦氣！”</p>
說著便將小孩子抱著往屋裏頭去了。</p>
小孩子的哭聲，驚到了看門的狗。</p>
一時(shí)間，狗叫聲混合著孩子的哭聲，夾雜著屋裏丈夫的咒罵聲，打破了剛剛還寧靜的村落。</p>
嬋兒似乎習(xí)慣了這樣的情況，隻拽了拽江祭臣的手：“走吧。”</p>
江祭臣望著嬋兒，能明顯在嬋兒的臉上看到哀傷的神色。</p>
“好�！苯莱嫁拺�(yīng)了一句，便跟著嬋兒繼續(xù)向前走去。</p>
看上去，是嬋兒在帶著江祭臣前行，其實(shí)，卻是江祭臣領(lǐng)著嬋兒往前走去。</p>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村子的最深處轉(zhuǎn)角處，一戶看上去殘破不堪的破屋子前，嬋兒停了下來。</p>
“到了，這就是我家，你別嫌棄，今晚現(xiàn)在這裏湊合一天，明兒個(gè)，我便帶你去長安�！眿葍旱穆曇艉芎寐�，就像是清澈的泉水。</p>
嬋兒領(lǐng)著江祭臣進(jìn)去，屋內(nèi)陳設(shè)破舊，地上有打砸過的很久。</p>
江祭臣望著嬋兒，他知道嬋兒看不見東西，便小心翼翼地帶著嬋兒繞過一</p>
地狼藉。</p>
嬋兒帶著江祭臣進(jìn)屋，摸索著給江祭臣倒水喝，這才發(fā)現(xiàn)，水壺裏沒有水。</p>
“我去燒些水來，家裏沒什麼吃的，隻有米粥小菜，你等我一會(huì)兒。”嬋兒說罷，扭身就要向屋外走去。</p>
江祭臣一把拉住嬋兒：“嬋兒姐姐，莫要再動(dòng)彈了，我去吧�！�</p>
嬋兒停下腳步，紅了眼眶：“你看出來了。”</p>
“嗯�！苯莱嫁拺�(yīng)。</p>
“其實(shí)你早就看出來了，所以，一直在護(hù)著我，我都知道，可惜.......我這舊毛病了，自己配了藥一直在吃，卻怎的都不見好，久病成醫(yī)，村裏人的病，我都能治，卻唯獨(dú)治不好我的眼睛�！�</p>
</p>
嬋兒說著話，蹲在地上哭出聲來。</p>
江祭臣不知如何安慰，隻站在一旁：“嬋兒姐姐，你的眼睛是天生的，還是......”</p>
“被打的。也不知怎的，白天好好的，一到了晚上，便什麼都看不見了。想來，或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眿葍涸秸f越傷心。</p>
江祭臣輕輕拍了拍嬋兒的肩膀：“別灰心，這世上，沒有懲罰，隻有自屈，覺得上天不公的話，便用自己的行動(dòng)去與之抗?fàn)帲傆幸惶�，你�?huì)發(fā)現(xiàn)，你會(huì)成為自己最想要的樣子，隻要你不認(rèn)輸。”</p>
嬋兒扔在哭著，她偏著頭：“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為何會(huì)出現(xiàn)在這裏？為什麼衣衫襤褸？”</p>
江祭臣不語。</p>
嬋兒從地上站起身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也是，你不願(yuàn)意說，我便不問了，你叫什麼？這個(gè)，可以說嗎？”</p>
“江祭臣。”江祭臣快速迴應(yīng)，“我叫江祭臣�！�</p>
嬋兒空洞的眼睛，望著江祭臣，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像是能看到一樣。</p>
她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但唇角卻已經(jīng)漸漸露出笑容。</p>
“江祭臣，名字真好聽.....你休息一下，姐姐去給你做些吃的�！闭f罷，嬋兒便扭身離開。</p>
江祭臣沒有追出去，算是給嬋兒一些尊嚴(yán)。</p>
他想，嬋兒應(yīng)該不願(yuàn)意讓別人因?yàn)樗难巯苟床黄鹚?lt;/p>
沒過多久，江祭臣便開始迷迷糊糊起來，他太累了，趴在矮小的桌子前睡著過去。</p>
門外突然發(fā)出一聲男人的大喝聲，隨後，伴隨著一陣杯盤被砸碎的聲音，將江祭臣從迷糊中驚醒。</p>
他猛地坐起身來，想著是否是嬋兒出了什麼事。</p>
剛踏出門，便看見斜對麵的廚房，敞開著門。</p>
灶臺邊上，一個(gè)與嬋兒年齡相當(dāng)?shù)哪腥耍簧砭茪獾臉幼樱龔?qiáng)硬得將嬋兒壓在牆上，嬋兒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扯開，露出雪白的肌膚。</p>
嬋兒尖叫著反抗。</p>
那男人根本就不當(dāng)迴事，仍然上下其手。</p>
江祭臣微微瞇著眼睛，抽出腰間的匕首，衝上前去，將刀子抵在男人的腰間。</p>
“放開她！”江祭臣聲音冰冷，不像是一個(gè)七歲孩子該有的冷漠。</p>
男人迴頭，卻沒有看到人，再低頭，才看到身高隻到自己胸口位置的江祭臣，冷笑著，鬆開嬋兒的身體，卻突然一巴掌打在嬋兒的臉上。</p>
“你個(gè)不要臉的東西！就是看不上我是吧？以前喜歡個(gè)老頭子，現(xiàn)在怎麼？口味變了？又喜歡上小孩子了？”</p>
說話間，抬手便從灶臺上抓起鐵勺，就要往嬋兒的頭上掄去：“什麼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要臉得賤人！”</p>
江祭臣這才知道，原來嬋兒所說的被人打成這樣的那個(gè)兇手，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就是眼前這個(gè)男人了。</p>
隨著嬋兒的一聲驚叫。</p>
男人手上的鐵勺卻遲遲沒有落在嬋兒的頭上。</p>
江祭臣一躍而起，腳下在牆麵上一蹬，另一隻腳狠狠地踢向男人的胸口。</p>
男人應(yīng)聲倒地。</p>
“我剛才提醒過你了，放開她！”江祭臣用身體護(hù)在嬋兒的身前，“現(xiàn)在，我要再加上一句，從這個(gè)家裏滾出去！”</p>
男人不服氣，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得指著江祭臣和嬋兒的方向：“你這個(gè)賤人！領(lǐng)著個(gè)小野種迴來，竟然敢跟老子對抗了？”他看著江祭臣，“你讓老子去哪兒？這是老子的家！老子就是這賤人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