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p>
震顫。</p>
空氣，海水，城市，它們都在顫抖。</p>
溢滿整個城市的鮮血被卷了起來，那是暴力的舞臺，這些鮮紅就是他們的八分符。</p>
“你就是條狗！”</p>
驚濤卷岸，一道黑芒閃爍，月光都在這道訊芒中藏起了它單薄的清冷。</p>
曾經(jīng)作為祭祀禱告的高塔倒了下去，崩解，碎裂，落入血河之中，卻連聲音都沒有。</p>
因為蛇那狂怒的哮吼。</p>
“你以為照著mei那愚蠢的思維就能夠拯救人類了嗎？！”</p>
蛇身擰轉(zhuǎn)，巨碩的體型足夠成為一件可怕的武器。</p>
蛇瞳中，隻有那一道沉默的，揮擊出鋒芒的渺小身影。</p>
轟砸的噪音，飛揚的建築碎片，還有血。</p>
天空都被塗成了紅色。</p>
“你以為人類會接納你嗎？”</p>
長蛇擺動，這座城市就像是個淺池，翻騰著，碎裂著。</p>
“你以為你能夠在舊人類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好好生存？！”</p>
僅僅這一瞬間，蛇停了下來，即墨也停了下來。</p>
斑駁的黑血從天空墜了下來，那是蛇的血，剛才看上去似乎是蛇占據(jù)了上風(fēng)，可實際上，即墨在那狂濤駭浪的撲擊中沒有受到任何餘傷，反而貼著蛇的身子，將那些鏡片般的巨鱗剜下來。</p>
龐大的身軀是蛇有利的武器，但也同樣使他成為了再合適不過的靶子。</p>
“我來告訴你，即墨，不！ht10086！”</p>
“你將會麵對無窮無盡的折磨！壽命最多不超過120年的脆弱人類對於你來說連停留的資格都沒有！”</p>
“你以為隻有你度過了一萬年的漫長時光嗎！我告訴你，我也是！並且比你更加絕望！”</p>
蛇的嘶喊吹起了腥臭的風(fēng)，那是喝問，也是他的痛苦。</p>
從一片縹緲的靈魂，化作這條由崩壞能完全結(jié)構(gòu)的蛇形，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萬一千年了，這樣漫長的日子裏，很多人都去世了。</p>
異人中有他的朋友，崩壞能手術(shù)失敗的人中也有他的朋友，那個代替著他掌管城市的女兒控瘋子絕不在此列。</p>
可命運就仿佛惡作劇一般，舊人類的友人因為壽命而終結(jié)，異人的摯友又因為各種天災(zāi)而喪命，除了那個半腐的瘋子，他所熟悉的人一個又一個消失在了時間之中。</p>
那是分別的痛苦，那是孤獨的悲哀。</p>
誰都逃不了。</p>
“正是我經(jīng)曆了這樣的分別太多太多，我才明白人類的脆弱性。”</p>
“一顆鎳鉻彈頭，36伏電壓，細(xì)菌，蛋白酶，兩米以上的水，甚至負(fù)數(shù)的寒冬。”</p>
蛇瞳裏帶上了悲傷的顏色。</p>
時間會衝淡分離的痛苦嗎？</p>
時間會讓孤獨變作尋常的粗茶淡飯嗎？</p>
不能，不論是即墨還是蛇，他們都知道，漫長的時間是一種毒藥，它本身或許沒有毒素，但隻要有哪怕是微小到如同塵埃的瑣事，那麼就能將其成倍地放大，然後一點點碾壓人的精神。</p>
就像是ret，在漫長的時間中失去了自我，連他的瘋狂也一同忘卻了。</p>
是的一切都成為了時間的祭品，哪怕是為了保留那麼一點點的自我，lustina也不會放棄，所以lustina選擇了沉睡，很多次，眼睛睜閉間便是滄海桑田。</p>
但這也讓他更加堅固了“進化”的決心。</p>
因為壽命，因為強大，也因為一開始就伴隨著人類的別離。</p>
這樣的悲傷，蛇認(rèn)為就是源自於人類的脆弱性，崩壞證明了這一點，時間也同樣證明。所以，一萬年的光陰非但沒有讓蛇失去希望，反而成為了他生存的唯一支柱。</p>
他期待著完美，崩壞讓他看到了這一希望，哪怕他走的路已經(jīng)鳩毒流洪，他也甘之如飴。</p>
所以當(dāng)即墨出現(xiàn)在這座城市時，他醒了。</p>
因為他和它是同類，最完美的崩壞與人類的結(jié)合物。</p>
所以即墨在展開屠殺時他也沒有製止，因為整座海淵城在他眼裏是不完美的，連自己和即墨的強度都無法達(dá)到，受傷就會死，和普通的人類又有什麼分別呢？</p>
像蛇一樣，像即墨一樣，惡劣的環(huán)境無法對其產(chǎn)生致命影響，隻要保存著崩壞能核心就能不死不滅，還有比這更加完美的形態(tài)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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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墨，他居然，還想恢複人類曾經(jīng)的舊人類時代。</p>
被淘汰的時代！</p>
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可笑的嗎？！</p>
鱗片間滲出的血給蛇的怒火增添了新的一筆柴火：</p>
“我最後再說一次，與我合作，隻要有我的技術(shù)，還有你的基因譜，那麼，完美的種族將會徹底超脫人類！而不是在這裏，被曆史的垃圾堆所洗腦了。”</p>
洗腦……</p>
“之前也有人和我提到這個詞。”</p>
即墨終於開口了。</p>
“他叫karman，你記得嗎？”</p>
蛇紅鏡般的眼瞳稍稍縮起，很明顯，他忘記了這個名字：</p>
“你想表達(dá)什麼？”</p>
“我記得他，記得前文明還存在時他和我講的笑話，和他自己那猥瑣的，自顧自的發(fā)笑。”</p>
即墨緩緩擦拭著血跡斑斑的鐮刀：</p>
“12天前，我殺了他。”</p>
“他也和我們一樣，忍受著漫長的時間，可他又和你不一樣，他選擇站在你的對立麵，重新教會了人站立，行走，語言，文字……”</p>
蛇的眼中，陰霾裹起。</p>
太確實忘了那個名字，但是，他知道即墨的意思了。</p>
唿！</p>
空氣被掀開的聲音，蛇首砸入大地，在它的身周，燃起了火焰。</p>
蛇放棄了繼續(xù)交涉，並且選擇了先下手。</p>
崩壞能賜予它的不僅僅是龐大的軀體，還有海量的崩壞能，至少，超越了即墨。</p>
這是儲量的碾壓。</p>
換句話說，即墨絕不能和它展開消耗戰(zhàn)，這點連蛇都知道，可蛇已經(jīng)抓住了每一秒可以進攻的時機。</p>
“你一直在喋喋不休著‘崩壞的饋贈’。”</p>
即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蛇的頭頂，鐮刀高高舉起：</p>
“但是，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屬於虛數(shù)的崩壞能會來到我們這個實數(shù)現(xiàn)實？”</p>
轟！</p>
蛇身昂立，翻騰間再一次失去了即墨的身影，身側(cè)一疼，就見自己的一道筋被鐮刀挑了出來，黑色的是它的血，白色的是筋肉。</p>
“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哪怕是一個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可能性都會導(dǎo)致一場巨變，你所質(zhì)疑的可能性隻不過是一個偶然！”</p>
嗵！</p>
這一次，受傷的不是蛇了。</p>
即墨飛了出去，蛇的形態(tài)使得它擁有了恐怖的出擊速度，再經(jīng)由崩壞能和巨壯的肌肉加成，在這一瞬間，音爆席卷了這座城市，狂風(fēng)般將殘餘的廢墟再一次碾壓了一遍。</p>
緊接著，青色的火焰燃燒了起來，隕石般砸了下去，在這片黑暗中，青色的火海燃燒了起來，生物技術(shù)的城市發(fā)出了難聞的臭味。</p>
蛇瞳緊緊盯著燃燒著的火海，它知道即墨不可能這麼容易被解決的。</p>
“別躲了！你我都清楚，這樣的攻擊都無法對你我造成真正的損害！”</p>
它昂起脖子，盤起身，這一刻，它的話語中滿是驕傲：</p>
“隻要這個世界還有崩壞能遊離，都能成為我們的養(yǎng)料，更何況你我現(xiàn)在連十分之一的儲量都沒有消耗吧！”</p>
它趁機掃視著每一點火浪，搜尋著那抹鐮刀的身影：</p>
“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一萬年，但我也還是記得一些東西的，比如你的‘時空斷裂’！隻有在你的崩壞能超過對方時才能起效吧！而我”</p>
它瞬間彈出，一片火海被壓滅，可卻什麼都沒有。蛇的唇齒相合，擠出了大片碎塊：</p>
“我的崩壞能儲量至少是你的三倍！你又如何能戰(zhàn)勝我！”</p>
“確實，我殺不了你。”</p>
不知何時，即墨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離蛇數(shù)十米遠(yuǎn)的地方。</p>
“但我也不需要殺你，我隻需要在我能夠利用的‘時空斷裂’中完成我的布置就行了，畢竟，時間是相對的，不是嗎？”</p>
“那你能布置些什麼呢？”</p>
蛇發(fā)出了嘲笑：</p>
“你應(yīng)該很清楚，你完全沒有殺死我的手段！”</p>
蛇就是這樣的肆無忌憚，沒錯，現(xiàn)在的它隻要還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就死不了，因為它龐大的崩壞能儲量和核心決定了他複活般的自愈能力。</p>
“你讀過《量子推想》嗎？”</p>
即墨卻相當(dāng)?shù)ǖ剡@麼問著。</p>
蛇探了探舌頭，似乎是一個微笑：</p>
“你看上去讀了不少書啊。”</p>
“是不少，還養(yǎng)過一隻量子貓。順帶”</p>
即墨又退了幾步：</p>
“也大約推想了一下量子，虛數(shù)和現(xiàn)實的關(guān)係。”</p>
就在這句話落下之時，天空扭曲了。</p>
就是字麵意思，扭曲的一切，狂亂的能量風(fēng)暴。</p>
並且大多不是這個世界本身所具有的能量體係。</p>
“崩壞能？！”</p>
蛇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p>
“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強度的崩壞能！”</p>
“很簡單啊，將虛數(shù)空間與實數(shù)現(xiàn)實的宏觀偏振基數(shù)壓低，這樣就能將隔離雙方的量子海壓縮到最低，然後”</p>
即墨頗為輕鬆地聳了聳肩：</p>
“漂著油的水和另一層油之間的隔板被拿開，會發(fā)生什麼呢？”</p>
“你怎麼做得到？！動搖能量基數(shù)怎麼可能以一人之力！”</p>
話說到一半，蛇看到了這片燃燒的城市。</p>
是的，即墨一個人做不到，但是這裏累積了大量的崩壞能，哪怕異人個體的崩壞能含量低微，但是一座城市的累積量，足以動搖這一片空間的能量係數(shù)。</p>
蛇緊緊伏低身體，可是這沒有什麼用，它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脫離引力，這是它無法違背的，來自於世界的力量。</p>
它轉(zhuǎn)向了即墨，企圖通過言語做出最後的努力：</p>
“你也會被卷入這片能量風(fēng)暴的！”</p>
麵對著蛇提出的可能性，即墨卻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p>
“可我最多隻有你的三分之一啊。”</p>
蛇呆住了，驚慌終於出現(xiàn)在了它的麵龐上：</p>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是這個世界最完美的物種！我”</p>
“剩下的廢話你還是去量子之海裏說去吧。”</p>
就像是迴答即墨一般，能量的虹吸已經(jīng)將蛇扯離了引力的控製。</p>
蛇很強，對於任何生物而言，都很強。</p>
可是，它依舊屬於生物，對於世界來說，還是太過狹小。</p>
也就在徹底被能量虹吸鎖定身軀的瞬間，蛇放棄了掙紮，它明白自己可那雙蛇瞳死死釘在即墨身上，這一刻，那雙豎瞳終於顯露出了獨屬於蛇類的劇毒。</p>
它的聲音變得平緩，清晰：</p>
“我會注視著你的，追求著完美的不僅隻有我一個！還有更多的，更愚昧的人會前赴後繼地追求著這份完美！”</p>
這不是預(yù)言，這是詛咒：</p>
“我才是人們所期待的夢想，我才是物種所追求的完美形態(tài)。”</p>
“我終會歸來！”</p>
“而你！”</p>
在被卷入能量虹吸前的最後一刻，蛇也沒有移開目光：</p>
“終將成為曆史的垃圾！進化的廢品！”</p>
下一刻，蛇消失在了能量風(fēng)暴之中，吞噬了這個超量的崩壞能錨點後，傾斜了能量基數(shù)的虹吸也逐漸消失，淩晨的天光透過來，照在了這座血與死的廢墟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