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光，大道之始也。</p>
胎光一定，方可算是踏入修行之路，自此絕五穀而食氣，神明且壽。</p>
不然，泯乎眾人矣！</p>
“好好好！”</p>
老道上下打量一番，俄頃拊掌，連道三聲好字。</p>
百日築基，如今一朝踏入胎光，李晏身上自有一股出塵的氣質(zhì)。</p>
身為真修的苦叁子一眼便看了出來。</p>
“全賴都講的教誨�！�</p>
三世為人，今日一朝踏入道途，便是心性穩(wěn)如李晏，也止不住有些喜形於色。</p>
好在很快他便克製住這份心神蕩漾，畢恭畢敬地對苦叁子一禮。</p>
如今踏入道途，他可是有不少問題埋在心裏，期待著對方為他答疑解惑。</p>
“且慢。”</p>
看出李晏似乎有不少疑惑，老道打起精神正要作答，突然招手一道劍罡從袖中遊出來。</p>
電光火石，甚至沒等李晏反應(yīng)過來。</p>
就有一名身體發(fā)生異變的道童，被苦叁子的劍光攪作一團(tuán)血肉模糊。</p>
李晏心頭一悚，到嘴邊的話又收了迴來。</p>
“你可是想問，手臂上發(fā)生的變化？”</p>
做完手頭活計(jì)，老道笑瞇瞇地將手團(tuán)進(jìn)袖中，變迴一副人畜無害的和藹模樣。</p>
被苦叁子一語道破身上的變化，李晏下意識就要把手背到身後。</p>
隨即意識到這麼做，未免有掩耳盜鈴的意思，索性苦笑著坦蕩蕩將袖子拉起。</p>
隻見他右臂齊肘的地方，赫然長了三片墨玉似的鱗片。</p>
“才這麼點(diǎn)道化的痕跡？你且說說，當(dāng)時又遇到哪些情景！”</p>
老道士咕噥了一聲，聽語氣卻頗有些興奮的意味。</p>
沒能得到最想要的答案，李晏也不急切，一五一十將幻象中發(fā)生的一切告知，包括最後那腐爛不堪的妖軀和巨口。</p>
</p>
不料苦叁子越聽越興奮，最後更是拊掌大笑起來，絲毫不顧周圍正作觀想的道童。</p>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yùn)！”</p>
老道士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戲謔地伸手指向那些空著的蒲團(tuán)。</p>
“若不是最後心魔出現(xiàn)，你小子也得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p>
此前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如今得到老道肯定，李晏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p>
但凡破妄法瞳觸發(fā)的再慢些，怕不是自己已經(jīng)成為道士的劍下亡魂。</p>
很快老道口中的另一個詞眼吸引了李晏注意。</p>
“心魔？”</p>
自己破妄法瞳看到的都是心魔？</p>
想起破妄法瞳眼中種種真實(shí)的不能再真實(shí)的跡象，李晏驀地一愣，他怎麼也不相信那仿佛深入魂靈的恐懼隻是夢幻泡影。</p>
本想從老道的口中解開疑惑，怎料問題卻越問越多。</p>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yùn)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yǎng)萬物；吾不知其名，強(qiáng)名曰道，大道本就不可名狀�！�</p>
或許是李晏的經(jīng)曆給他枯燥的使命平添幾分樂趣。</p>
老道不厭其煩地耐心解釋。</p>
“所謂觀想圖冊，也不過是先賢借百獸之形，傳授他們理解中道的隻鱗片羽，換而言之，觀想亦是悟道的一種手段。”</p>
“若是心性薄弱之輩，難免會被大道追逐，最終道化。”</p>
“當(dāng)然，像你這樣天生道心的人，還要更容易為大道所逐�！�</p>
苦叁子露出頑童般的神情，幸災(zāi)樂禍地看向李晏。</p>
“至於心魔，顧名思義也就是內(nèi)心的魘魔，凡夫俗子不解其意，難免會用自己粗淺智慧，來描繪心中認(rèn)知的道�！�</p>
“大道無善無惡，隻是自身無法承受，才會在你意識中扭曲成邪魔外道的樣子，讓你發(fā)自內(nèi)心去恐懼疏遠(yuǎn)�！�</p>
“把悟道看作是近道，那麼心魔便是遠(yuǎn)道，讓你本能去畏懼大道，並停滯不前。”</p>
李晏驀地想起模擬器中對破妄法瞳的標(biāo)注——有時候錯的未必是世界。</p>
難道此前看到的可怖景象，隻是以他的境界還不足理解道意，如果某天自己成道，會不會那般破敗腐爛的妖軀，在他眼中就是另外一番樣貌？</p>
李晏恍然大悟。</p>
說千道百，還是自己執(zhí)泥於外相了！</p>
“若是老夫沒有猜錯，你的本相應(yīng)該是鯉相吧！”</p>
老道的語氣十分肯定。</p>
“能猜出自己的本相，還能想出這等巧妙法子，想來你也是個有急智的，若不是公羊老兒看重，老夫都想收你為徒。”</p>
苦叁子的語氣頗有些惋惜，但很快又仿佛惡狠狠地下定決意。</p>
“不管他，既然入了我巽風(fēng)觀，便是老夫的人！”</p>
“公羊老兒這個徒弟，老夫這迴就算是搶定了！”</p>
李晏對此隻能裝作沒有聽見，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難免會惡了其中一位內(nèi)景道人。</p>
自己身輕言微，不如什麼都不說不做，讓他們自行去商量。</p>
“你既入我巽風(fēng)觀，也需得有個道號，本觀沒有十方叢林的那些陋習(xí)鄙規(guī)，不講究排資論輩，你喜歡叫甚麼便叫甚麼�！�</p>
“想好了便去都管那邊錄下名號，如此也算是我巽風(fēng)觀的弟子�！�</p>
大約是說的有些太多了，老道臉上複又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揮揮手將一道側(cè)門打開。</p>
石門發(fā)出沉重的嗡嗡聲。</p>
臨走前，李晏又恭恭敬敬向道士做了一揖，深深看向其他一動不動的道童，這才撣除身上灰塵，走出豁然開朗的一片新天地。</p>
石門在身後掩實(shí)，深深吸了一口山間清甜的空氣，李晏大笑一聲，邁開步子向寮院走去。</p>
胎光溯明去疑心，今日方知我是我。</p>
走在通往寮院的竹林小道，李晏仔細(xì)內(nèi)審自身的變化。</p>
半晌，不經(jīng)發(fā)出一聲感慨。</p>
此方天地修道士得天獨(dú)厚甚矣！</p>
百日築基，隻是定下胎光，無論筋骨還是血肉，都有了長足的長進(jìn)。</p>
單純憑源氣改造過的肉體，任何一個修道士都有信心和外罡宗師一爭高下，更不消說此外還有各種神通手段賴為倚仗。</p>
相比之下，武者大半輩子的苦練仿佛一下子成了笑話。</p>
不僅如此，溯明胎光，隻需有一頁本命大冊，就能暢通無阻的踏入煉炁，享壽整三甲子。</p>
難怪上一世黃巾之亂，直到玄陽道人派出手下弟子，才讓那賊首伏誅，而朝廷的三位宗師都沒能將其拿下。</p>
不成仙，終為螻蟻��！</p>
第71章 心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