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被宗門放下山行走,至少也須得有煉炁一重的實力。</p>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甚是年輕,卻能有這般實力,端是不可以小覷。</p>
“參玄道友,不知玉磯道兄近來可也安好?”</p>
許修遠朝李晏拱一拱手,迫不及待問起好友的近況。</p>
玉磯道徒是許修遠五服內的族兄,天賦卻要比他高不少,年過半百已是煉炁八重的修為。</p>
若是此番閉關有所收獲,將會是巽風觀一甲子以來,最有希望躋身內景的道徒。</p>
盡管恢複俗家名姓,甚至都已經娶妻生子,這並不代表許修遠不關心宗門事務。</p>
深知自己一身富貴都來自於宗門,即便已下山多年,此人也不忘時不時與族兄書信往來,藉此維係住交情。</p>
李晏當初接到委托的時候也頗為意外。</p>
玉磯道徒閉關在即,居然還惦記著給這位族弟找個幫手,甚至不惜為此花上十五點道功,足以見許修遠這方麵的功夫做的有多好。</p>
“玉磯道兄安好,隻是前些日子隱約有感突破在即,故閉門清修,輕易卻不得脫身,便在寮院為道友掛了懸賞。”</p>
“在下不才,恰好也會一門望氣道術,遂請纓下山,替玉磯道兄走上一遭。”</p>
弄明白李晏到來的原因, 許修遠臉上的喜色又增添幾分。</p>
將李晏鄭重請入青羊觀,一番寒暄後, 二人這才總算是進入正題。</p>
“如此說來, 道友已經去過那高家村, 想必也發現其中端倪才對。”</p>
聽見李晏問起高明瀚家中的狀況,許修遠撫須一笑, 似乎對此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p>
“道友可曾見過那尊河伯像?”</p>
話語間,許修遠的目光裝作無意地從李晏臉上掃過。</p>
“在下修為尚淺,不敢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此番拜訪也是希望清虛道友能與我一並前往。”</p>
李晏放下手中小道童奉上的清茶,理直氣壯地說道。</p>
許修遠一愣,活了這些歲數,他還是頭一迴見有人把慫說的如此坦蕩。</p>
不過到底是人老成精, 很快他就將臉上這一抹詫異掩飾,笑著打哈哈,岔開了話題。</p>
許修遠又和李晏東扯西拉了兩句, 借口迴住處拿些法器, 以備不時之需便站起身來。</p>
隻是轉身的瞬間,道人驀地收斂笑意, 臉上露出幾分猶豫的神色。</p>
……</p>
“那日我去高家做法, 起初倒也正常,隻是貧道留意到,高家下人皆麵色惶惶,遂讓徒弟趁主人不備, 找了個看上去老實的恐,咳咳,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p>
官道上, 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緩緩駛向高家村。</p>
其中有一老者正侃侃而談,正是走出安陽府城的許修遠。</p>
意識到自己似是說漏了嘴, 山羊胡道士露出尷尬的笑容, 見李晏麵色如常,輕咳一聲繼續道。</p>
“你知是怎麼的, 就在老夫來之前的一個晚上,高家有仆人在自己的屋內失蹤, 床榻上濕漉漉的一片,老夫的徒弟還從其被褥裏翻出一根水草。”</p>
“可當老夫拿這件事去求證時, 此人卻是矢口否認, 斷言宅中並無此仆僮, 還把那個多嘴的仆人狠狠罵了一頓。”</p>
“畢竟老夫也是那人錢財,替人消災,別人家的私事也不好插手,隻是終究是鄉裏,出現妖魔蹤跡老夫也不能坐視不管,隻好寫信與玉磯道友。”</p>
“他頗擅長望氣尋蹤之術,說不定能從中發現老夫未察覺的蛛絲馬跡。”</p>
許修遠的迴答也算是大義凜然。</p>
李晏總覺得這裏麵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個忍耐不住寂寞,下山追逐世俗名利的道徒,為了鄰裏鄉梓會舍得搭上自己的人情?</p>
“道友兩次見高明瀚,可有察覺出什麼異樣?”</p>
隻是對方尚未露出狐貍尾巴,李晏同樣不動聲色的旁敲側擊。</p>
“說起異樣……”</p>
許修遠拈了拈山羊胡,仔細地迴憶起來。</p>
“老夫想過,一是此人身上的魚腥味比上次又重了許多,二是看見老夫的態度,較上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p>
許修遠俄頃拊掌驚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p>
“被道友這麼一提醒,老夫卻是想起來,此子第一次在道觀見到老夫,還是畢恭畢敬的樣子,可第二次再見麵時,此子對我的態度卻頗有些惡劣。”</p>
“想來正是中間這幾日出現了變故。”</p>
清虛道人篤定地說道。</p>
李晏聞言沉吟了片刻,馬車上很快陷入一片寂靜。</p>
“不過以你我的修為,即便處理不掉此處的妖禍,想逃走卻不是什麼難事,屆時隻需向幾位內景上師通稟, 那妖孽還不是束手就擒。”</p>
半晌,興許是看車中氣氛太過壓抑,老道突然笑著出聲調侃。</p>
許修遠是煉炁四重的道徒, 盡管這些年下山, 耽於享樂, 源氣已經被世俗紅塵玷汙,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但一身煉炁中期的實力卻是不容小覷。</p>
再加上在山上這些年積攢下的道功,最後都換了道術法器,遠非隻會兩門輔助道術的李晏可以比擬的,這也是道人敢帶著李晏三訪高家的底氣所在。</p>
“老爺,高家村到了。”</p>
經過一陣漫長的顛簸,臨近晌午,馬車終於停下了腳步。</p>
憨厚沉嗡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進來。</p>
李晏揭開車廂側遮攔風沙的綢布,瀾滄江邊不遠處安詳寧和的漁村映入眼簾,似乎與離開時並無甚麼區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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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將真炁附著雙目再度看去,濃濃的黑眚之氣赫然盤踞在高家村上方,甚至隱隱有蠶食擴大的趨勢。</p>
李晏隻是看了一眼,便已覺得心中煩躁,連忙撤去眼中真炁,閉目養神。</p>
“參玄道友,可是已經看出了甚麼端倪?”</p>
見李晏麵色凝重,許修遠嘴上不說,左手卻早已伸進去袖裏,暗暗扣住一紙符籙。</p>
“清虛道友,看樣子那位高家主不是很歡迎我們啊!”</p>
李晏也是將符劍放在伸手就可以抽出的地方,時刻以防不測。</p>
做好了全副準備,二人這才小心翼翼地進村。</p>
許修遠似在這安陽地界頗有些名望,甫一進入村中,就時不時地有村民向他問好作揖,道人也並無什麼煉炁真修的脾性,同樣笑瞇瞇地迴身一揖。</p>
就這樣走走停停,過了一炷香功夫,二人方才來到此行的目的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