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掠過，祭案上方才還發出嗚咽悲鳴的牲畜驀地消失不見。</p>
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已有六對整牛整羊，並若幹雞鴨進了瀾滄君的肚子。</p>
依大雍律，凡私自宰殺馬牛者，大杖一百，徒兩年。</p>
可是為了唾手可得的錢財, 下河村在黃老爺的帶領下又何止一兩次拿耕牛獻祭。</p>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心中懷著畏懼。</p>
眼看著那些膽子肥的鄰裏，一個兩個的都被賜下比他們更多的財富，那些老實本分的也漸漸紅了眼睛，什麼大雍律的都被拋在腦後。</p>
別人做得，憑什麼自己做不得？</p>
靠著說服自己，下河村的村民一次又一次打破底線。</p>
直到對錢財的渴望，逐漸超過對大雍律的畏懼, 黃老爺這才暴露出自己醞釀許久的想法。</p>
活祭！</p>
……</p>
靠近岸邊的供案上，隻剩下一對依舊還在熟睡中的稚童。</p>
瀾滄君的胃口似乎有些好得出奇，先前那些牲畜於它不過是勉強吃個七分飽，剩下這對嫩的快要掐出水來的童男女，才是它心儀許久的重頭戲。</p>
自從接受了高家老太的血肉獻祭，還有被黃老爺出賣的莊丁和佃戶，它就發覺已經忘不了人類血肉的美妙滋味。</p>
老年人的柴而不膩，壯漢子的筋頭巴腦，如今隻有半大的孩子它還沒有嚐過。</p>
眼巴巴看著眼前的飯後甜點，瀾滄君再也克製不住嘴角的涎水，六條觸須似軟鞭般發出唿唿的風嘯聲，赫然是連人帶著供案一起卷入口腹。</p>
成了！</p>
黃老爺眼中透露出一絲喜色。</p>
瀾滄君向他許諾，隻要自己能夠獻上足夠多的血食，就會被賜下亙古悠久的壽命。</p>
那日雖然隻是隨手一道賜福, 就讓自己變迴年輕時的模樣，甚至力氣都大了不少，這也讓黃老爺對河伯更加深信不疑。</p>
然而就在觸須快要卷住兩個娃娃之時，兀地從旁邊刺出來一柄符劍, 其速度之快，還沒等瀾滄君反應過來，已經狠狠剮去它幾片墨鱗。</p>
“疾！”</p>
與此同時，數道天雷驀的將黑夜照成白晝。</p>
許修遠站在烈烈江風中，手中一刀符紙好似不要錢般，道道流光直朝魚妖招唿去。</p>
為了此番降妖，他可是連壓箱底的保命手段都給拿了出來。</p>
是他！</p>
認出眼前之人，正是幾日前毀去自己一縷神念的老道，瀾滄君當即怒睜一對魚目。</p>
新仇舊恨加在一塊，魚妖想都不想，觸須便攜著劈山皴石的力道，直直朝老道的腦袋瓜子上招唿過去，同時身上泛起幽幽烏光，企圖硬抗下許修遠的偷襲。</p>
可是清源道人處心積慮的攻擊又豈是那麼容易被抗住。</p>
僅僅隻是到第三道神霄，自詡瀾滄水君的魚妖就有些僵持不住，身上覆蓋的一層幽光也開始明暗不定，顯然再無法吃下一記。</p>
無奈之下，它隻能召迴幾條觸須，擋在身前，對抗上天的怒火。</p>
就是現在，許修遠又是一道符籙打出，登時，一道宛如遊魚似的不起眼灰光從他袖中飛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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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君還沒來得及反應，心頭驀地升起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堪堪避開一寸，就見有一道烏芒順著它鰓邊飛出去。</p>
足足剮下十餘斤的血肉，還附帶上兩根觸須。</p>
“可惜了！”</p>
老道嘴裏嘀咕一句。</p>
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心理可清楚，那道險些奪去魚妖小命的符籙，是一道劍符，乃是觀中內景上師一時興起所做，隻要輸入真炁，威力比起一般的符劍還要大上許多。</p>
這也是為數不多他從巽風觀帶迴山下的寶貝。</p>
若不是為自己謀份前程，死活他今晚也絕不會拿出來。</p>
隻是一個照麵，自己就被弄出一身傷，魚妖的脾性逐漸開始暴躁。</p>
明明在它的感知裏，對方的氣勢並不稱得上強大，甚至都未必比得過自己，可偏偏各種手段層出不窮，頗有些難以招架。</p>
觸須從岸上卷過兩個躲閃不及的村民，送入口中，極寒妖力滲入下方江水，隻一彈指的功夫，無數細若牛毛的冰針一蓬蓬向著岸上飛去。</p>
瀾滄君一怒，身邊的江水陡然升騰起來，帶著滾滾的水嘯聲，化作一匹銀練朝著老道士卷去。</p>
就連還未跑掉的信徒都不放過，陡然一副一網打盡的架勢。</p>
同時斷裂的觸須處，有囊包不斷鼓動，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一般。</p>
這廝好強的恢複力！</p>
老道身上亮起一道金光，將飛來的牛毛冰針悉數擋住。</p>
“請道友速速動手！”</p>
眼看江水便要將眾人裹挾，許修遠冷不防朝遠處大喊一聲道。</p>
“禮讚黃天星宿光如來！”</p>
一聲佛號，璀璨的金光自一棵枯樹後升起。</p>
仿佛一輪大日騰盛，攜著破惡誅邪的滾滾威勢，筆直向著那魚妖鎮壓而去。</p>
猝不及防，瀾滄君隻覺得好似一座太嶽壓下來，渾身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佛光朝自己靠近。</p>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隻是一桿成人小臂長短的降魔杵，卻如有千鈞的重量，折骨摧筋地打下來。</p>
魚妖躲閃不及，直被那桿降魔杵打爛了頭腦。</p>
堂堂生出靈智的妖物，就這麼輕易死在了一柄佛器手裏。</p>
而這時，李晏也麵色蒼白從枯樹後麵走出來。</p>
隻是一招手，那桿砸死瀾滄君的降魔杵又飛迴到他手裏。</p>
也是他福至心靈，兀地想起自己還有一柄前世帶著穿越的佛器，便從模擬器中將其取出。</p>
本來隻是抱著試試的態度，未曾想僅僅隻是輸入了一點真炁，前世無論怎麼折騰都無動於衷，仿佛一柄凡器似的降魔杵登時寶光微現記起來，展露出除了輔助修煉以外的用處。</p>
這才有了二人今夜的謀劃，因為降魔杵的祭煉需一段時間，便由老道先在前麵吸引注意，待魚妖將一副身心都放在老道身上，再出其不意祭出佛器將之誅殺。</p>
“不愧是空門那幫瘋子的佛寶，對付起妖物來頗為好使，道友當真是有個好師父啊。”</p>
老道眼巴巴看著李晏手中的降魔杵，不無羨慕地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