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旬月，李晏一直留在觀中苦修。</p>
黃眉道人傳了他兩門道術，一門喚作剪紙成兵，一門喚作杖解，皆是鬥法脫身的妙法。</p>
李晏用了大半個月，算是勉強領會到其中奧妙。</p>
皎皎星漢，一點陰神端坐法壇。</p>
半晌，李晏突然睜開眼，隨即一指點向桌上的紙人，口中嗬道。</p>
“虛虛靈靈，普化真君，扶危濟困，剪紙成兵，三魂歸左，七魄歸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p>
話音剛落下，紙人便仿佛得了靈性，無風自動，企圖掙脫法壇的束縛。</p>
道人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把壇上紙人向外一拋，口中複又念念有詞雲。</p>
“太微祖師，丹房守靈，造就兵甲，驅邪輔正，陽和布體，來複黃庭，玉符真炁，震攝刀兵。”</p>
“起！”</p>
兀地一陣怪風在室內刮了起來，卷起厚厚一摞紙人，飄飄忽忽在空中扭捏。</p>
塵埃落定，不大的院落中登時擠滿一個個白盔白甲的力士，放眼望去，恰好大衍之數。</p>
隻需一個念頭，這些力士便可如臂指使。</p>
觀其氣息，堪堪可比俗世中的武道宗師，結成陣法，便是煉炁後期的修道士一不留神，說不定也會著了他的道。</p>
“不錯，這門剪紙成兵，你也算是小有火候了。”</p>
庭院中，黃眉道人滿意地撫須讚道。</p>
“都是師叔教得好。”</p>
李晏將陰神沉入泥丸宮，不敢居功自傲，連聲推脫。</p>
“好個油滑的小子，且接老夫一招。”</p>
黃眉道人對這個師侄是越看越喜愛，嘴上卻也不說，冷不丁揮袖朝著李晏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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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沒等反應過來，就被老道裝入了袖中。</p>
“師叔您好歹也給師侄一些準備的功夫。”</p>
遠處卻走來一道嬉笑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李晏還能夠是誰？</p>
“你個猢猻！”</p>
黃眉子此時也從袖中取出一截木杖，笑罵道。</p>
原來早在他動手前，李晏便存了個心眼，話才出口，就用杖解之法掙脫袖裏乾坤的束縛。</p>
“不知師侄這點微末修為，可入師叔的法眼？”</p>
李晏一拱手，院中的白盔力士也都紛紛化作紙人落入納物袋中。</p>
黃眉道人並沒有直接迴答，反倒是岔開話題。</p>
“白盔力士雖為陰兵，不得入正神之列，可終究是蘊生了一點純陽之意，你既以將剪紙成兵祭煉成功，想來踏入日遊境界也就這幾天的事了。”</p>
李晏愣了愣，未想黃眉道人竟猜的如此準確。</p>
夏日炎炎似烘爐，對於修道士打磨陰神，壯大那一點陽意有著莫大好處。</p>
加上李晏這段時日修習剪紙成兵，對神念的掌握又上一個臺階，隱約竟生出突破藩籬的感應。</p>
陰神日遊，近在咫尺。</p>
黃眉道人連道了三聲大善，見李晏不解，便耐心朝他解釋。</p>
“此番萬仙法會，經老夫與持國寺那個妙光禿驢商議，決意定下三場比試一決高下，分別為煉炁初期一場，中期一場，後期另有一場，三場取其二者為勝。”</p>
“本來老夫還在糾結這第二場派誰上去，如今倒已經有了人選。”</p>
黃眉道人彈指射出一塊刻有法字的玉符。</p>
李晏手忙腳亂地接住玉符，臉上卻沒又什麼喜色。</p>
“師叔，這樣的大事交到師侄手裏，是否……”</p>
李晏沒敢直接說出欠考慮。</p>
“無妨，此番比試，並非單比試鬥法之術，還有堪輿祈雨之類種種，可謂無所不有，你小子精通望氣，兼之符籙之道包羅萬象，可以說是目前最好的人選。”</p>
“至於鬥法——”</p>
黃眉道人朝李晏斜睨一眼，嘴角露出促狹的笑容。</p>
“老夫傳的這兩手足夠你保命，實在不濟，不還有你師父的青玉葫蘆嗎？”</p>
話已至此，李晏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隻能苦著臉應下來。</p>
“你也休要以為老夫是在害你，謀取一國，這樣的功勞足以保你日後躋身內景，否則僅靠宗門那些糊弄小兒的任務，你要攢道功攢到猴年馬月。”</p>
見李晏苦著一副臉，黃眉道人恨鐵不成鋼地訓斥。</p>
“若非你小子天賦異稟，老夫難得起了惜才之心，你的死活又與我何幹？”</p>
說罷嘴裏還不斷嘀咕著，此間事了非得去講功堂呆上幾年不可，免得好苗子都被苦叁子那老混不吝的給截胡了。</p>
黃眉道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李晏也隻能爭取在法會召開之前，趕緊把境界先穩定下來。</p>
不然丟了麵子事小，丟了性命可就隻能重開下一世了。</p>
見李晏這麼快就調整好心態，黃眉道人嘴上不說，卻是讓李晏徑直在他的方丈旁挑一間住下，方便親自點撥。</p>
莫以為方丈就是寺廟住持的意思，人心方寸，天心方丈，道門典籍中記載的仙島就有一座名喚作方丈，所以道門中方丈既可以是十方叢林的最高領袖，也可代指一觀住持的住所。</p>
被一位內景上師耳提麵命地指點，這可是親傳弟子也偶爾才能享受到的待遇。</p>
黃眉道人此舉，分明是在撬苦叁子的牆角根。</p>
李晏卻不知曉這些，往後數日似乎是察覺時間緊迫，那叫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自己關在靜室，一門心思尋求突破的契機。</p>
而黃眉道人為了藏住這一張底牌，私底下就連自己幾個徒弟都沒有告知。</p>
這一日，靈珠子正有要事迴到觀中向黃眉道人匯報。</p>
路過庭院時，恰巧瞥見李晏正新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不時還伸出手摸摸這，摸摸那，不禁有些好笑地暫停下腳步。</p>
正欲調侃上兩句，冷不防瞧見對方的手竟徑直穿過樹葉。</p>
“日遊！”</p>
靈珠子不免有些詫異地驚唿出來，聲音雖然不大，卻還是引起李晏的注意。</p>
“原來是靈珠師兄迴來了，參玄失禮，還請師兄稍等上片刻，某去去便迴。”</p>
說罷，整個人便似冰雪般消融不見了蹤影，未過多久，道人清臒的身影從觀中緩緩走了出來。</p>
“參玄，你……”</p>
靈珠子隻覺嗓子被什麼堵住似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p>
這才過去沒半年，對方的修為就一日千裏從出竅到陰神日遊，這讓花了七十年才煉炁圓滿的靈珠子情何以堪。</p>
似乎是看出了靈珠子的尷尬，隻見李晏身形一晃，竟同時在瀲陽下出現兩道一樣的身影。</p>
“師兄來的正巧，正好趕上師弟突破關隘的日子。”</p>
正在說話的，不是李晏的陰神還能是誰？</p>
－－－－－－題外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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