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陣閑聊，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晌午。</p>
正巧膳房的人將飯菜端來偏殿，車陀王索性也留下陪妻子一起用膳。</p>
興許是考慮到裴妙德如今出家人的身份，午膳並沒有見到什麼葷腥。</p>
香蕈剁碎包的扁食，牛菌肝鹵煮的豆腐，雪菜燉煨切成片的筍，蜜汁醬煮的茅刺菇……</p>
最後收尾是一道桃膠冰糖熬煮的雪耳湯。</p>
大大小小，統共不下數十道菜，為了伺候好這位爺，禦膳房端是恨不得將山珍都呈到他麵前。</p>
三葬和尚也不挑剔，饢餅就著雨水吃得，宮中錦衣玉食也吃得。</p>
見眼前眉眼頗似自己的小和尚端是吃得香甜，想起裴妙德這些年來吃過的苦，善音王後登時就紅了眼眶，心裏卻是打定主意，再不讓幼子離開自己身邊。</p>
“吉祥啊，你平日在寺裏就吃這些？”</p>
車陀王有意無意地問道。</p>
“不是這樣的，無天寺內多是武僧，孩兒起初打熬筋骨，壯大血氣，短不了肉食的供應，隻是我佛慈悲，故而隻食用三淨肉。”</p>
裴妙德的迴答卻有些出乎善音王後意料。</p>
“既然王兒你能吃肉食，母後這就令內侍去禦膳房再端一些牛羊肉上來。”</p>
裴妙德見狀連忙婉言拒絕了善音王後的好意。</p>
“所謂三淨肉，即是眼不見殺，耳不聞殺和不為己所殺，母後若是吩咐禦膳房這般做法，禦膳房便會為孩兒多宰殺一頭牛羊，這是使孩兒遭冤孽。”</p>
“佛祖勸導僧眾茹素食，是為了蓄養憐憫心，若是為了享欲而刻意盯尋教條的漏洞，如此作為是枉費佛祖一片良苦用心。”</p>
“況且孩兒自從武功有所成就，便不再食三淨肉，孩兒多謝母後的好意。”</p>
裴妙德自從成就煉炁士，如今已經很少飲食，便是為了掩飾自身的異常，偶爾用些吃食，也盡量都是挑少葷腥的素齋飯，倒是暗合佛詣。</p>
善音王後聞言，無奈隻得就此作罷。</p>
茶足飯飽，裴妙德也沒忘記自己那位可憐的師弟，又囑托內侍替他也送去些許牲肉。</p>
畢竟大摩和尚如今還是養身階段的武者，若是一天不用肉食，那等強度的操練隻會平白敗去了他的氣血。</p>
車陀國王日理千機，晌午能抽出片刻陪妻兒用過午膳，便已經是極限了，才撤去了碗筷，便先一步離開了裴妙德的寢殿。</p>
善音王後似乎也藏了什麼心事，又坐了一小會兒，匆匆找了個借口同樣也離開此地。</p>
隻是唯獨留下了那些個百媚千嬌的侍婢。</p>
“仔細伺候著主子，但凡有半點兒風聲傳入本宮耳裏，什麼後果，你們自己心裏麵清楚。”</p>
善音王後從寢殿走出來，臉上再沒有在裴妙德麵前那抹和藹慈愛的笑意，冷冷對著殿外一眾婢女吩咐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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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知道了。”</p>
一眾婢子皆是膽顫心驚，紛紛低著螓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p>
“不過，若有人能誕下王兒的子嗣，本宮同樣重重有賞，可曾聽明白了。”</p>
王後見眾人頗識趣，隨即話鋒一轉，拋出一個很有誘惑力的選項。</p>
誕下子嗣？</p>
眾婢麵麵相覷，誰不知道車陀王與善音王後自幼便青梅竹馬，即便唯一的嫡子多年不見蹤影，善音王後從此也未能誕下子嗣，依舊恩榮不見。</p>
如今妙德王子迴來，隻要不出意外的話，鐵定就是下一任車陀王。</p>
屆時母憑子貴，即便沒有善音王後什麼承諾，依舊可以保住自己後半生的雍容華貴。</p>
就這樣，眾人各懷心事迴到寢殿中。</p>
正欲找尋三葬，卻發現白衣僧侶此刻正端坐在一地金蓮之中，打坐修行。</p>
有人煙行媚視，作小女兒態，想要引起妙德王子的注意，豈料方一對上僧人的雙眼，登時一顆心就涼了下來。</p>
那是一雙無喜無悲，古波不驚的眸，仿佛在他看來，麵前的不是衣衫乍隱的俏佳人，而是一塊敗質生蛆的腐肉一般。</p>
“如是我聞……”</p>
裴妙德修行的，不是別的什麼功法，正是得自第二世的《定光歡喜三藐妙法》。</p>
此法以入世求出世，觀脂粉紅顏如枯骨爛肉，蛆蟲蚊蠅環繞，從而放下淫邪與執著，乃是直通法相境界的根本法。</p>
以裴妙德此世的悟性和佛心，輕鬆就練成其中的眾生相和白骨觀。</p>
故而當初在拒馬城之外，三葬才會觀守卒如禽獸，不見一處衣冠，隻因眾人在他眼中早已褪去表象，顯露出真實的心相。</p>
所以善音王後的小心思注定會落空。</p>
畢竟在裴妙德眼裏，再是曼妙可人的美嬌娘，也不過是蚊蠅叢生的枯骨，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對著一具骷髏發情吧？</p>
若非如此，無妄禪師或許也就不會這般輕易將他放迴來省親。</p>
至於安危方麵。</p>
以裴妙德如今的修為和手段，隻要不是碰上神通境界的大妖，都能夠鬥上一鬥。</p>
原因無他，便在於賀牛州人族怪異的修行法。</p>
此處之人，度過養身，伏猿，天意，此三關，血氣精火會點燃心中烘爐，烘爐不滅，邪魔等閑不敢侵犯。</p>
對了，修成天意宗師，論實力也就與半步先天相當。</p>
但是，賀牛州還有一種名為祭器的古寶，據傳乃是上古人族所鑄，隻需獻祭武者的精血，便能發揮出堪比神通真人的實力。</p>
無天寺就有那麼三四件祭器。</p>
隻是此物隻為有緣人所驅使，若是無緣，每次催動需要消耗的精血就會呈幾何倍數增多，直至精血虧盡，化作一副皮包骨肉之軀。</p>
往往這些人鎮壓一方，使妖魔絕跡一時，最後卻始終逃不過被祭器反噬的下場。</p>
而三葬和尚手裏就有這麼一件祭器，威力僅次於無妄禪師手中的如意杖，乃是一方紫金缽盂。</p>
裴妙德入寺的第一天，就從佛像手中掉落在小和尚麵前。</p>
不過是三寸見方的小玩意兒，卻似有千斤重，任憑兩位天意境界的師叔如何使勁力搬運，卻依舊是柴鹽不進。</p>
還是方丈無妄神僧許下承諾，待裴妙德及冠，便將它賜予小和尚，紫金缽方才消停下來。</p>
裴妙德能夠行走萬裏妖魔路，返見父母，正是這方紫金缽給了他的底氣。</p>
更何況，神通境界的修為盡管化為烏有，本命神通法眼與降魔杵卻沒有消失，憑借當初身為神通真人的見識，和天賦欄熠熠生輝的四兩千斤，斬殺兩個內景小妖還不是有手就行。</p>
－－－－－－題外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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