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嘩啦啦的下著,千絲萬縷灑落在大地上,朦朧了視野內的一切,就連天色也變得越發昏沉。</p>
“頭兒,在往前不多遠便是那靜觀縣了。”</p>
吳三晃提鞭指著官道邊的界碑,對裴妙德道。</p>
無窮無盡的暴雨當空灑下,瓢潑大雨宛如天河傾瀉一般,雷鳴與驟雨墜落的聲響重疊,化作忽遠忽近的轟鳴。</p>
裴妙德一行七人沿著官道奔馳。</p>
胯下的駿馬奮力邁開四蹄,在連綿的雨幕中踏出一道道殘影。</p>
“唏籲~”</p>
裴妙德聞聲一把拉住韁繩,狂風混雜著暴雨,發出“劈裏啪啦”的聵鬧聲響,隻是還沒落在身上被護體的真氣盡數震開,在身外形成半透明的人形輪廓。</p>
他就這麼孤零零的站在無數水花中,遠目眺望著前方安詳寂靜的靜觀縣。</p>
“這雨下得真它娘的大哩,把老子的底衣都淋濕了,等會兒到地方,非得找南衙那群沒卵的慫蛋要件衣服換不可!”</p>
左千戶罵罵咧咧地裹緊了身上蓑衣。</p>
雨勢如此之大,他又不是築就氣血烘爐的天意宗師,能夠以熾熱的血氣烘幹水汽,如今渾身上下早已經濕透。</p>
“噤聲。”</p>
然而裴妙德隻是抬頭望向高空,層層疊疊的烏雲在狂風中翻滾,如同倒置天空深處的巨大漩渦映入眼中。</p>
一種不祥的預感莫名湧上心頭。</p>
“結鴛鴦陣相互掩護!”</p>
幾乎是不假思索一掌拍出,裴妙德緊接著旋身下馬,同時睜開額心的天目,企圖鎖定潛伏在雨簾下的那一抹危機。</p>
妖異的紅光穿破雨幕,在暗夜中巡視了一圈卻未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p>
至陽至剛的掌力近乎令十步之內的天河倒卷,卻尤有力竭之時。</p>
隻聽身後傳來一陣驚怒交加的慘叫與嗬罵聲,裴妙德散開念頭,神識所及赫然隻剩下五道身影。</p>
僅僅不過是一個碰麵,己方已經折損了一人。</p>
更糟糕的是,就連裴妙德的天眼都沒能捕捉到那廝的蹤跡。</p>
裴妙德從袖中取出降魔杵,紫金缽盂嗡嗡散落下紫金色的光輝,將一行六人罩入其中。</p>
“你們有人看清楚擄走趙兄弟的那道身影嗎?”</p>
魏司鑄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哆嗦著道。</p>
方才就屬他離被擄走的趙或最近,但凡偷襲之人臨時改了念頭,倒黴的那個說不定就變成他了,也難怪他表現地如此不堪。</p>
“我們都沒看清,倒是你,魏老頭兒,我們這些人就數你離趙或最近,連你都沒看清……”</p>
左千戶左右手同時從腰間抽出兩把劍,又取出酒囊灌了口烈酒,隨即將剩下的酒液均勻噴灑在兩柄劍上。</p>
這是他獨家秘製的雄黃酒,塗抹在劍身上可以對妖魔造成傷害。</p>
“我什麼也沒看見啊!”</p>
魏司鑄哭喪著一張臉,不由得叫屈道。</p>
天見的可憐,若是他能夠看清那妖魔,至於害怕成這個樣子嘛?</p>
“稍安勿躁,應該是靜觀縣裏麵出了什麼異變,不慎將那隻聻給放跑出來了。”</p>
裴妙德一邊用神念觀察著四周,一邊寬慰幾員手下。</p>
同時,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p>
盡管嘴上這麼說,可是裴妙德心裏也清楚,絕非是南衙的人將聻給打跑,而是更有可能裏麵的人已經無力控製住那一隻聻,才放任它跑到城外的官道上。</p>
說句難聽的,說不定城中的官差乃至全城百姓都已經遭了不測。</p>
裴妙德強打精神,手中的降魔杵蓄勢待發。</p>
聻與妖魔的不同之處,在於它們很難被真正意義上的消滅,即便是祭器也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壓製它們的能力,而這樣的攻擊往往也隻有第一次有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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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攻擊無法對聻造成第二次傷害,這是所有人的常識。</p>
唯有找到聻誕生之因,從根源上消滅這種怪物,才是現如今解救自己唯一的辦法。</p>
裴妙德清楚意識到這一點。</p>
奈何如今唯一有可能了解真相的人都在靜觀縣,而他們卻偏偏被聻攔在了城門外,端是無解的死局。</p>
所幸聻的誕生條件太過於苛刻,這才勉強算給了妖魔和人族喘息的機會。</p>
他過去也隻是在典籍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正兒八經遇上,還是這麼多年輪迴模擬頭一次。</p>
沒有別的辦法了!</p>
裴妙德漸漸心裏做出決定,真炁從靈臺源源不斷地泵出來,降魔杵上佛光驟然閃耀了起來。</p>
“衝鋒!”</p>
“能進去幾個是幾個!”</p>
眼下離縣城不過二三裏地,以幾人的腳力,不過幾息就能跑到城門關下。</p>
無論此刻城中還有沒有幸存者,他們都需到這座危城中走上一遭。</p>
幾人都是跟隨裴妙德已經有一段時日的慎妖司老人,隻殿下一個眼神紛紛便反應過來,隨即各自怒吼一聲顯現出手段。</p>
左千戶將雙劍快要揮舞成一團密不透風的驟雨,魏司鑄則是滿臉肉疼地從懷中取出一隻破銅磬,尉遲廣則是在弓身上搭好一根沾滿汙黑血漬的箭失……</p>
所有人幾乎都拿出了自己保命的手段。</p>
左右不過二三裏,隻要能捱過去到了城裏,自己就安全了!</p>
每個人心中都爆出這樣的念頭。</p>
然而潑天的血雨凋零,所有人包括裴妙德的視野都懵懵懂懂發生了變故,再迴過神來,他已經出現在一間不甚大的閨房中,仿佛剛才瓢潑的驟雨隻是一陣錯覺。</p>
裴妙德的心登時沉了下來。</p>
一行六人,偏偏第二個中招的就是他自己。</p>
麵前不遠處的床榻邊,還有一個惹人憐愛的蓋帕新娘緊張地將雙手絞在一起,當真是肉眼可見地嬌羞了起來。</p>
裴妙德垂下眼眸,不去與那紅色繡帕下的少女有任何意義上的交匯。</p>
他在卷宗裏看過,觸發聻殺人的媒介大都稀奇古怪,要麼是無意喝了對方遞的酒,要麼就是視線發生了焦急,總之是千奇百怪。</p>
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不要觸發聻的殺人機製。</p>
裴妙德思索片刻,驀地整個人向前走一步,一下子就拉近了兩人隻見的距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