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左驍衛大將軍竇軌率鄭仁泰，杜君綽等，以一萬五千唐軍精銳為大軍斷後，被圍於扶風郡南由西北盤龍山麓。</p>
麵對蜂擁而至的騎兵大軍，唐軍結陣拚死禦敵，然而僅半日，唐軍大潰……戰即不能，逃亦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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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太慘了，時至今日，唐軍中從將軍到士卒，根本沒有幾個人有跟騎兵大軍交手的經驗。</p>
在晉地鐵騎麵前，戰敗即是大潰，成群的敗兵不是被追擊而來的戰馬踐踏而死，就是成群結隊的跪地請降，除了僥幸鑽進山林之中的人之外，一萬五千多人幾乎無人能夠脫逃而出。</p>
像鄭仁泰這樣的中級軍官哪裏見過這等景象，大軍一潰就急急逃竄，可兩條腿真是沒有四條腿跑的快，於是隻能被圍在一處小山丘上聽天由命了。</p>
他們眼瞅著在漫天的煙塵當中，剛剛大勝的晉軍騎兵便馬不停蹄的向西而去，顯然是追逐唐軍主力去了。</p>
直到騎兵們走的差不多了，才有專門收攏降俘的人過來，叫喊著讓他們放下兵刃，趕緊自己下來投降，不然就要如何如何。</p>
鄭仁泰心膽已喪，也沒想著給秦王盡忠，於是很幹脆的扔下了腰刀，帶人降了。</p>
實際上，之所以有這麼一場戰事，歸根結底是因為秦王李世民和他的將軍們犯下了致命的錯誤。</p>
李世民料定晉軍過河之後，首先要做的就是進圍長安，而長安城大，輕兵圍之恐難陷之，必然會全力一擊……</p>
換句話說，和西京長安比起來，他們這些逃走的人又算得了什麼呢？換了他李世民，隻要能攻下西京，即便是放了皇帝走人，也是值得的。</p>
大家都覺秦王說的有理，於是大軍並沒有急急西逃，而是沿路“征募”壯士? 順便取些糧草以供軍需。</p>
大軍後麵一直跟著些尾巴? 他們也沒怎在意。</p>
到了武功時，軍中文武第一次產生了極大的分歧。</p>
有的人在勸秦王南下，過五丈原去蜀中? 那裏既有糧草? 又有援軍，而且領兵的是趙郡王李孝恭，可比屈突通牢靠多了。</p>
另外一些人卻不同意，他們說的也有道理，現在不去和屈突通合兵一處? 過後屈突通得知長安已然失陷，驚懼之下會怎麼選擇幾乎不用去猜，定是率軍降敵無疑。</p>
沒有了屈突通所率的十餘萬人馬? 想靠蜀中之資而伐中原? 好吧? 劉備，諸葛亮他們幹過? 沒幹成。</p>
大家爭吵來去，互不相讓? 在武功又耽擱了兩天? 這兩天才是最致命的。</p>
最終雄心依舊的李世民不出意外的選擇了繼續西進，去跟屈突通匯合，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其實是他跟李孝恭不睦已久，最近還在琢磨著換了李孝恭迴京的事情，李孝恭對他的不滿隻會更大。</p>
他就這麼狼狽的引軍入蜀，加之李孝恭麾下有不少將領都和秦王交好，李孝恭忌憚之下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呢。</p>
若是之前，李孝恭在李世民眼中實不算什麼，可現在嘛，他們兄弟再鬧起來的話，便宜的可就是外人了。</p>
大軍重又起行，軍中又多了許多地方上的官吏以及他們的家人，除了一些人敬慕秦王威名之外，很多人都是被迫加入了這支西行的隊伍，因為秦王殿下到了西北，需要有才能的人為他治理郡縣。</p>
像武功這樣的大城中的官吏，都可謂是人才。</p>
等這些人進入隊伍當中，大軍行進的就更慢了，當大隊騎兵出現在唐軍身後的時候，即便是李世民也後悔萬分，就遑論其他人了。</p>
這個時候唐軍已經進入扶風地界，闖進了李破的“老家”，你說李世民還能不倒黴？</p>
開始的時候，來的騎兵並不算多，風塵仆仆的樣子看上去也不怎麼可怕，隻是像蒼蠅一樣圍著大軍打轉，時不時的騷擾一下，並不能對大軍形成實質性的威脅。</p>
可隻過了一天，陸續趕到的晉軍騎兵越來越多，差不多已經具備了向唐軍發起進攻的實力，到了這個時候，不用李世民再說什麼，凡是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明白，漢王李定安沒打算放他們西去。</p>
再一個就是晉軍騎兵已然渡河，在武功停留的那兩天，使他們失去了擺脫追兵的最後一個機會。</p>
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自然要付出慘烈的代價。</p>
晉軍的步軍在唐軍眼中已是非常可怕的軍旅，而他們的騎兵……可怕這兩個已不足以用來形容他們。</p>
行進如風，彪掠如火……經曆了多年的戰爭，用突厥人磨利了刀鋒，用軍紀與榮耀鑄就了魂魄的晉地鐵騎，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恐懼的一支軍事力量，甚至沒有之一一說。</p>
能夠稍微羈絆住他們馬蹄的隻有高大的城池，寬闊的江河，高額的山巒而已，城牆矮一些，江河窄一些，山巒低一些，都不足以擋住他們的兵鋒。</p>
李世民不敢停下來，哪怕扶風郡城離著大軍不遠，就像在馮翊他不會死守不出一樣，被圍住了的唐軍，失去作用的同時，也必敗無疑。</p>
竇軌是李世民派出的第三批斷後人馬，一萬五千精銳，根本不求擊敗追兵，隻求能為大軍主力創造一線生機。</p>
而且唐軍選擇了極為痛苦的野戰，沒辦法，當他們進入城池的時候，那些騎兵便繞城而過去追擊唐軍大隊去了，那不叫斷後，那叫避難求活。</p>
實際上即便是竇軌所率的唐軍頗眾，也展示出了求戰之心，更擋在了去路上，可他們也並未阻擋住所有追敵。</p>
隻有左武衛府的李年所部停了下來，用了半日吃幹抹淨，這才心滿意足的追著羅士信等人的屁股去了。</p>
眼見敗局已定，李世民在眾人相勸之下，急急分兵，繼續斷尾求活。</p>
被晉地騎兵黏上的感覺太糟糕了，李世民留下段誌玄守南由，稍扼追兵，房玄齡，劉世讓等人率大軍主力沿汧水北上去汧陽。</p>
翟長孫則率百餘輕騎護著李世民南下向秦嶺逃竄。</p>
窮途末路，莫過於此，至此李世民已經顧不上其他，隻求能逃得性命，什麼雄心壯誌，都被扔在了一旁，其狼狽之處真的是一言難盡。</p>
就算如此，依舊沒能逃得敵軍耳目。</p>
李破以騎兵起家，這些年幾乎一年一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已經徹底把騎兵打造成了怪物。</p>
在野外遇到這隻怪物，除非肋生雙翅，又或者像突厥人一樣也成群結隊的來對抗，不然你既戰勝不了他們，又逃不了，幾乎是無解的存在。</p>
就算分兵，百多騎兵也漏不過斥候的眼睛，很快便被人在後麵綴上。</p>
近百裏的行程，一追一逃，唐軍殊死抵抗，拚命逃亡，可唐軍本就與晉軍有著差距，此時又無心戀戰，於是這一路上一個個的被敵人射翻下馬。</p>
所幸晉軍並不知道李世民就在隊伍當中，隻以為是一隊準備向蜀中求援的信使，於是最終翟長孫護著李世民隻餘十幾人，一頭紮進了莽莽群山當中，僥幸脫走。</p>
南由的段誌玄比別人多了些喘息的時間，房玄齡等人的主力根本沒能到達汧陽就已經被大隊騎兵追及。</p>
這一次，唐軍早已筋疲力盡，尉遲恭和羅士信也沒跟他們客氣，大潰唐軍於汧水之畔，唐軍橫屍遍野，汧水的水流都被染成了紅色。</p>
降者不殺，跪地者免死的唿喊聲此起彼伏，在馬蹄聲的伴奏之下，為此戰落下了帷幕，大批的唐軍跪地請降，房玄齡，劉世讓等人盡皆被俘。</p>
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的天策上將府差不多也就煙消雲散了。</p>
可以說，從過河開始一直到現在，李世民所率唐軍幾近全軍覆沒，戰事進程非�？�，中間雖也有不少戰略戰術上的考量，可卻少有什麼精彩之處。</p>
相比當年與突厥，與李神通，羅藝，甚至是劉武周等的戰事來說，確實讓人感覺普通了些。</p>
但仔細想想，這樣的戰果卻是多年努力的結果，從李破南下晉陽開始，和李唐糾纏至今，每一次較量都是處心積慮，每一次糾纏，都是傾盡全力。</p>
優勢也正是在這樣一個過程中逐漸建立起來，此消彼長之下最終一戰功成，這裏麵到底流了多少鮮血，又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和努力。</p>
寫出來就是一部傳奇，唱出來就是一首史詩……當然，不管是傳奇還是史詩，都還遠遠沒到結局的時候。</p>
當大捷的消息傳到李破的耳朵裏，李破心中的喜悅根本不足為外人道也。</p>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沒能捉住李世民，真是個狡猾而又幸運的家夥，李二逃去了哪兒，好像都很麻煩呢。</p>
李二啊李二，一別這麼多年，怎麼就不能讓咱見上一麵？</p>
騎兵陸續迴轉，李破隻命尉遲恭部繼續西進，直逼秦州，順便令王澤修書一封，讓尉遲恭帶過去，希望屈突通能識時務一些。</p>
返迴得騎軍帶迴來了許多俘虜，鼎鼎大名的就有好幾個，其中讓李破耳熟能詳的就是房玄齡了，房謀杜斷嘛。</p>
其餘宇文士及，劉世讓，褚亮等人，也都聽說過，當然是聽旁人說起，和房玄齡是兩個性質，如非褚遂良現在還排不上號，李破倒也曉得，大奸臣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