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世勳所部首戰告捷的同時，李年部也有了不小的收獲。</p>
渡過浿水向東北方向，就是高句麗的蓋馬原，也是當年漢時玄菟郡和臨屯郡的交界之處，再往北去，越過鴨綠水，便是漢時玄菟郡所在，後來改設遼東郡。</p>
而大致從浿水到漢江流域，則是漢時真番郡郡治。</p>
這也就是後來人們所說的漢四郡，涵蓋了從幽州東北部，東到大海，南到遼東半島北部，方圓數千裏的疆域。</p>
漢時中原政權廣有疆土，在東北這一片就可見一斑。</p>
隻不過實際情況有所出入，前漢雖說在這些地方都設立了郡治，可管理上卻還是難免有鞭長莫及之憂。</p>
因為遠離中原，各族林立，道路不通，前漢名義上擁有這裏的統治權，甚至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在這裏依舊保留著影響力。</p>
然而在那頗為漫長的歲月裏，四郡之地與中原的關係一直若即若離，契丹，靺鞨，扶餘，匈奴，鮮卑，柔然，突厥，穢貊，沃沮，甚至是半島南部的百濟，新羅等等族類，輪番登上舞臺。</p>
簡直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在這白山黑水之間，為自己的部族崛起做著各種各樣的努力。</p>
因為太多太亂，漢時人們將這些東北部族統稱為東胡。</p>
中原王朝對這些外族也是煩不勝煩，自漢武帝派兵滅掉盤踞在半島北部的衛氏政權，劃分郡縣，宣稱統有遼東以來，隔上幾年就能冒出一個或幾個刺頭來，基本是屢征不靖的狀態。</p>
大致上就是如此了，一直以來，遼東以及半島地區，還屬於中原王朝之飛地，與中原之郡縣有著明顯的區別。</p>
…………</p>
如今唐軍再來，能不能改變這種狀況其實也在兩可之間，和前朝不同的是，唐軍先在半島南側登陸，有吞並整個半島之心。</p>
而李年所部和西邊的唐軍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會修建那麼多的營寨，隨軍便帶了許多的糧草，行進比較緩慢。</p>
當務之急，他們要尋找一處可供大軍停駐的落腳之地，查找敵人蹤跡反在其次了。</p>
當然了，這個落腳之處在之前就已經選定好了。</p>
幾百年前，蓋馬原是穢貊族棲息之地。</p>
說起穢貊這個部族來，隻能說它分布的很廣。</p>
穢貊是個非常古老的東北土著民族，他們原來也在遼東地區生活，因為受到匈奴人的壓迫，一部分人陸續南遷到了半島之上，據說建立了蓋國和馬國，所以後來人便稱唿這裏為蓋馬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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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管之後他們是被前漢所統治，還是後來為高句麗人所征服，嗯，很多人都說高句麗的主體民族扶餘人，其實是穢貊一族的分支，這麼說來的話，其實是這個民族又融合在了一起罷了。</p>
反正和炎黃部族相類，穢貊族分支極多，後來人已然無法考究，隻是和炎黃子孫不同的是，穢貊族的後代們並不在意他們起源於何處，穢貊這個名字也就早早成為了曆史，如今的高句麗人已不再提起，貴族和平民們更不會承認他們是穢貊的子孫。</p>
隻是說起高句麗國由來的時候，人們才會略微提到，扶餘王南下征服了穢貊之事。</p>
…………</p>
如今在蓋馬原上生活的人，民族屬性依舊雜亂無比，但因為高句麗立國已久，倒是都可以統稱為高句麗人。</p>
李年率軍北來，選擇的落腳之處在蓋馬原中部，這裏有一座高句麗人建立的城寨，叫浦石城。</p>
不知高句麗人怎麼想的，反正高句麗人占據了半島北部之後，並沒有修建多少城池，反而是遼東那邊，他們建了不少，這可能和扶餘人起家在遼東有著些關係吧？誰知道呢。</p>
浦石城說是城池，其實是幾個寨子連在了一起，位置在狼林山西北延麓，北邊則是摩天嶺，白頭山，其實都是太皇山餘脈。</p>
高句麗人則稱之為蓋馬大山，半島這邊則是蓋馬原的一部分。</p>
浦石城便位於半島東北部的山脈丘陵地段，城池多為木石結構，和中原的城池不一樣，它隻能說是一處寨子而已。</p>
但它的作用卻不小，高句麗東部的各個部落，或是行政區域，和西部平原往來，大多要從浦石城中轉。</p>
李年率軍到來，除了尋一處落腳之地外，自然也想要掐斷高句麗人東西往來的咽喉要道。</p>
而李年所部到來之後，麵對的就是連綿不絕的群山以及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形之複雜，以如今的地圖繪製手段，在紙麵上是根本無法體現出來的。</p>
即便李年等人有著心理準備，到了地方也是一籌莫展。</p>
李年知道，敵人就藏在群山之中，可唐軍再是精銳敢戰，也不可能鑽進這樣的深山老林之中，跟當地土著去糾纏。</p>
李年當年是以營尉的身份，跟隨李碧，李破兩人隨軍來到遼東。</p>
如今算是故地重遊，當年三十萬大軍潰敗之處，就在蓋馬原西側的平原地帶，他們這些從馬邑過來的一千多人沒有深入這麼遠，而是明智的在薩水便停住了腳步。</p>
當前方大軍一潰，他們立馬跟著李破鑽進了山林之中……</p>
山中的情形是怎樣的呢，李年從來不願多做迴想，即便是高句麗的那些土著獵戶，想在山林之中把隋軍潰兵一一剿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p>
李破帶領他們在山林中跟敵人左右周旋，屠滅山中村落十餘個，追逐而來的敵人更不知殺了有多少，這才脫圍而出，逃迴到了鴨綠水北岸。</p>
這個過程當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鮮血，誰也說不清楚，不過大家都能肯定的說一句，那是一個地獄一樣的旅程，走過一遍就再也不想走第二遍的那種。</p>
給李年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些在山林之中奔走如飛，設置陷阱，施放冷箭，神出鬼沒的可怕敵人。</p>
在平地上遇到那些人不算什麼，可在山林之中……他們便也變成了最為難纏的敵手。</p>
當然了，更為可怕的是帶領他們逃出生天的那個人，不論多狡詐兇狠的敵人，在他麵前都要俯首稱臣，跪在地上叫上一聲爺爺，所以大家行走在地獄的時候，還能笑的出來。</p>
因為皇帝陛下把大家也變成了地獄鬼卒的一部分……</p>
…………</p>
高句麗人的想法也很明確，他們就是想讓唐軍入山一戰。</p>
見到已被燒成白地的浦石城的時候，李年默默念叨了一句，“狗崽子們倒是沒變，還是那般賊頭賊腦……”</p>
之後數萬唐軍便在浦石城遺址上駐紮了下來，順便重新修建了一座營寨。</p>
西邊的唐軍麵臨的是攻城戰，東邊這裏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考驗的是領兵之人的耐心。</p>
高句麗人的戰略在李年看來不值一提，高句麗的王城就擺在那裏，隻要攻破了平壤城……</p>
高句麗人在山中躲藏的再深，又能如何？</p>
從滅國之戰，也就轉變成了剿匪平亂，看看誰能熬得過誰罷了。</p>
所以李年並不著急，一邊命人修建營寨，一邊派人出去打探，做好了長期在此駐守的打算。</p>
隻是剛過了兩日，趙世勳部首戰告捷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李年軍中的時候，他這邊便有了收獲。</p>
…………</p>
“隻有四萬人，要是給人斷了後路，也就成了一支孤軍，李將軍可要小心些。”</p>
“咱們身後有二十餘萬大軍，想要截斷俺的後路可不那麼容易，嘿嘿，倒是尋將軍所部都是四條腿走路，遇險之時許會跑的快些？”</p>
“李將軍安心便是，大都督給俺的軍令雖是見機行事，但俺卻沒有拋下同袍逃走的習慣，所以遇敵之時李將軍千萬別慌，俺肯定就在附近，隻等俺率軍來援即可。”</p>
“哼，尋將軍這麼說的話，不如咱們換上一換，俺又不是沒領過騎兵……”</p>
這就是尋相領三千騎兵與李年所部分開的時候，兩人的對話，聽上去有點火氣，實際上大家都有所預感，這仗不太好打了。</p>
尤其是之前他們還都得了李靖的吩咐，各自行事，互不統管，按照軍中的習慣，尋相這廝也就能跟李年這個大將軍嗆嗆幾句了。</p>
到了浦石城，先一步到達此處的尋相跟李年稍微打了聲招唿，便率軍繼續沿著山麓向北而去。</p>
直到這一日，浦石城唐軍中軍。</p>
“大隋右翊衛府麾下，領兵校尉林正德參見將軍。”</p>
“大隋左禦衛府轄下勳衛高弘參見將軍。”</p>
兩個頭發已然花白的漢子，敲擊著胸膛，隨即便拜倒在了李年麵前，高弘更是涕淚橫流，痛哭失聲。</p>
不用多說什麼，這顯然是當年隋軍敗退之時，被留在了半島上的隋軍敗兵。</p>
當年一潰千裏的三十萬隋軍，多為左右翊衛麾下，宇文述為左翊衛大將軍，於仲文則是右翊衛大將軍。</p>
這兩位大將軍一戰而敗，率親信狂竄數百裏逃了迴去，卻把大軍扔在了身後，可謂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p>
而那三十餘萬大軍，戰死無數，凍餓而死者更多，剩下的人能逃迴大隋的也就李破所率的兩千多人，其餘都留在了高句麗的山林之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