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春低著頭，聲音細(xì)小。


    “後來，雍王殿下闖上樓，還命奴婢們退遠(yuǎn)些，不準(zhǔn)跟上去，奴婢們不敢違抗，隻能在遠(yuǎn)處幹著急。”


    南昭雪目光掠過其它人，其它人都沒有異議，應(yīng)該就是如融春所說。


    “那你們可曾聽到什麼動靜？”封天極問。


    融春等人搖搖頭。


    “隻是後來聽到聲響，發(fā)現(xiàn)貴人從上麵跌了下來，奴婢們嚇壞了……”


    “此時的雍王呢？”


    “雍王殿下在樓上沒下來，奴婢們不敢上去看，一直到負(fù)責(zé)宮中守衛(wèi)的人來了，他們上去時，奴婢才敢跟在後頭。”


    融春雙手緊緊交握：“雍王殿下他……他還在樓上，衣衫不整，身上也滿是酒氣，旁邊的酒壺灑了一地，正倒在地上睡著。”


    封天極麵無表情：“酒氣？雍王來的時候，身上有酒味嗎？”


    “迴殿下，有一些，但並不太濃，不過，湊得近了，還是能聞得到。”


    南昭雪招眼看閣樓：“平時貴人經(jīng)常去這座小樓嗎？”


    “迴王妃，是的。貴人說，高處可看到別處瞧不見的風(fēng)景，每每夜晚時，她就更願意上去吹吹風(fēng)，夏季時樓上也涼爽，所以就在那裏放了張榻。”


    南昭雪收迴目光，看著融春：“你跟著月貴人多久了？”


    “迴王妃，奴婢初進宮時，是做粗活的，因被人欺負(fù)，差點丟了性命，奴婢命不該絕，活了下來，後來也就時來運轉(zhuǎn)，到了貴人身邊，一直到如今。”


    南昭雪微微頷首，對眾人道：“大家這幾日先在這裏，不要隨意四處走動，把嘴巴閉嚴(yán)些，等王爺與本王妃查明事情真相之後，自會有人安排你們的去處。”


    眾人稱“是”，行禮送他們離開。


    走在宮道上，封天極看著兩人並在一起的影子，似是相互依偎，心裏又染上幾分喜色。


    “王爺怎麼看？”南昭雪問。


    封天極收迴思緒：“這個叫融春的宮女，可不簡單，條理清楚，頭腦冷靜，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句句說得分明。”


    南昭雪讚同：“王爺所言極是，一般的掌事大宮女，都有這種素質(zhì)嗎？”


    封天極想了想：“倒也未必，母妃身邊的流雲(yún)，就沒有這種本事。”


    南昭雪微挑眉，心說人家流雲(yún)可是對你傾心得很。


    清清嗓子，這種玩笑話還是不要說了，否則封天極這種直男，有可能會當(dāng)真。


    “那就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融春確有本事，要麼，就是事先早有準(zhǔn)備，”南昭雪眸光幽深，“王爺，我當(dāng)時看月貴人的屍首，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封天極當(dāng)時並沒細(xì)看，畢竟是其它女子，還是皇帝的女人。


    “什麼問題？”


    “月貴人的後腦勺碎裂，應(yīng)該是後背著地。”


    封天極腳步一頓：“後背著地？”


    “正是，”南昭雪長長的睫毛輕顫，“王爺以為如何？”


    封天極麵色微沉：“若是不堪受寵，跳樓自盡而亡，那應(yīng)該是麵部著地才對。”


    南昭雪心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所以，月貴人的死，絕不是自殺，這裏麵的確有蹊蹺。”


    南昭雪本來沒想著在這件事上花費太多的心思，但人人都有好奇心，這事兒明顯透著古怪。


    “走，去見見雍王，”封天極帶著南昭雪往關(guān)押雍王的地方去。


    雍王被關(guān)押的地方距離冷宮不遠(yuǎn)，荒涼僻靜，少有人來。


    雖說不像大牢，但對於雍王來說，已經(jīng)算是遭罪。


    門前站著神策軍，見是封天極和南昭雪，也不敢多加阻攔，開門讓他們進去。


    沉重的宮門又在身後關(guān)上，南昭雪目光環(huán)視四周，雜草瘋長，幹枯的還壓著碎雪，盡顯蕭條。


    門窗上都沒有完全的窗紙，唿唿透著風(fēng)，殿內(nèi)連絲熱乎氣兒都沒有。


    封天極把南昭雪護在身後，牽著她的手往裏走。


    雍王坐在一張破舊的床上，正瑟瑟發(fā)抖。


    看到封天極和南昭雪來，他著實愣了愣。


    “怎麼是你們？”雍王立即站起，勉強維護形象。


    “你們是來看本王笑話的嗎？”


    他雙眼布滿血絲，胡子茬也露出來，嘴唇幹裂，凍得皮膚微微發(fā)紫。


    和他初現(xiàn)在小城，意氣風(fēng)發(fā)的去往宋昭府中時，判若兩人。


    封天極不慌不忙：“雍王兄想多了，本王沒興趣也沒時間看你的笑話，此次我們夫妻奉父皇的旨意，查辦此事。”


    雍王眼中飛快閃過驚訝：“讓你們？查本王的案子？”


    封天極懶得重複，直接問道：“雍王兄，此事瞞不住，你如實說吧，是不是你把月貴人推下樓？”


    “胡說！本王沒有，”雍王一口否認(rèn)，“本王與她無冤無仇，為何要推她下樓？與本王有何好處？”


    “不一定非要有好處，”南昭雪接過話，“也可以是你借著酒力想對她用強，她卻抵死不從，你惱怒之下，腦子一熱把她推下去。”


    “沒有！”雍王怒目盯著南昭雪，“你們想趁機栽害本王？休想！”


    “雍王兄，”封天極冷然看著他，“你是不是清白的，還沒有定論，何來栽害一說？若非你自身不正，暗夜去月貴人宮中，又豈會有今日之事？”


    雍王：“……”


    南昭雪目光平靜，語氣中卻暗藏洶湧：“月貴人的確是被人推下致死，並非自己跳樓，當(dāng)時除了你，樓上可還有其它人？”


    雍王一怔：“被人推下？確定？你們?nèi)绾未_定？”


    “她背部著地，腰間有青紫，乃是被欄桿抵住後腰所致，”南昭雪字字清晰，“她若是自己跳下去，會是麵部著地，而不會傷到後腦和後腰。”


    雍王一臉震驚地跌坐迴床上，喃喃道：“怎麼會……”


    “究竟如何，你如實說吧！”封天極眸色幽深如夜，“本王身為大理寺少卿，父皇把此事交給大理寺，就是不想此事鬧大，若非如此，就憑你的罪過，早該押去大牢，三司會審也不為過！你真想那樣嗎？”


    雍王當(dāng)然不想，要真的三司會審，還是審的這種荒唐事，他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他頹然地雙手捂住臉，長長歎氣。


    封天極絲毫沒覺得他可憐，繼續(xù)問：“你與月貴人，可曾私下有染？”


    雍王的手唰一下放下：“沒有，我當(dāng)然沒有！”


    “沒有？”封天極笑容玩味，“若是私下沒有，那怎麼會月貴人一約你，你便深信不疑地去了？”


    “這次諸王進宮，為的是太皇太後的法事，父皇曾嚴(yán)旨，不許我們等接近後宮妃嬪，連母妃都不能見，以免破壞法事。


    本王倒是奇怪，月貴人究竟是如何能讓雍王兄敢私下違抗父皇旨意？”


    南昭雪在一旁恨不能拍手叫好，封天極平時話不多，關(guān)鍵的時候真是句句見血，一擊即中。


    雍王吱唔道：“是……是她宮裏的宮女來的，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我商量，我吃了點酒，腦子也有點昏，本不想去，但那宮女說，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所以我才去了。”


    南昭雪看著他的神色，沒錯過他眼中一閃即過的慌亂。


    連自稱都變了，可見雍王的確心虛。


    他在掩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