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一聲,沒有迴應(yīng)。
但這桌上的燭火閃動下的陰影,是隻有人在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
可我沒看到人,隻見影子在燭火下晃動,忽而一滯,隨即,我低頭看到身後有一衣角,吹向我的腳邊。
那衣角的晃動,讓我陡然想起,在一樓時,看到的樓梯拐角處的衣角。
當(dāng)時,我並未看清楚衣角的顏色。
但眼下,卻是頭皮發(fā)麻。
那不是樓至的衣擺。
他穿的是普通長度的襯衣,襯衣的衣角,不可能擺動那麼大。
如果我看到的衣角主人,不是他,那麼隻有一個解釋!
我僵愣在原地,背脊陣陣發(fā)寒,那衣角被風(fēng)吹在我的腿上,帶著夜色的陰涼。
然後,我就看到一縷紅色,慢慢走到了我的麵前。
“你,來了。”
他聲音嘶啞,臉色蒼白,唇色發(fā)紫,眉心中央透著青黑色,正是找我訂製紙人的男子。
而此刻的他,穿著一身大紅嫁衣,掀著紅蓋頭,正衝我微笑!
我下意識的後退,眼角的餘光,卻憋見男人左後方的陰暗角落,有個持著紅傘的人站在那。
看著這邊,不為所動。
那是——
樓至!
那一刻,我默了默。
在這個地方,再次遇到樓至之後,我就下意識的把他當(dāng)成是個好人。
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印象最深的是,他徒手毀掉一個紙人的場景。
其他的,我沒有想太多。
一度在這充滿詭異的地方下,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依靠。
所以覺得,他不會是壞人。
可現(xiàn)在,我的麵前,是那個訂製紙人的男人,而樓至則隱匿在黑暗中,看著我,仿若未聞。
我下意識的開口,朝他唿救,可嘴巴張開,聲音卻發(fā)不出來。
就像中院的賓客,被消了音。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那一刻,腦子亂成一鍋粥,我拚命想辦法,同時朝門外跑去。
男人新娘沒有追我,因為我自己會迴去。
和槐蔭路一樣,我跑出房門,雙腳全部踏出去後,發(fā)現(xiàn),自己又迴到了那間新房。
一次兩次,次次相同。
男人新娘則和槐蔭路上的紙人一樣,就站在相同的位置,守株待兔。
“你,逃不掉的。”
男人新娘伸手來抓我,我尖叫的往窗口跑去,但木質(zhì)的窗戶,全部被封死,不管我怎麼用力,都打不開。
唯一的出路,隻有那扇,出不去的門。
我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再也出不去了。
極度的緊張,和出不去的詭異房間,讓我最終被男人新娘給抓住了。
他雙手死死地箍住我的手腕,我眼前一黑,一晃,再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婚床上,視線所及處手臂上,是喜服的紅豔。
是的,我不知何時被換上了喜服,麵前的男人,則穿著一身漆黑的中山裝,他身上那股香火燃燒的氣息,也格外的濃鬱。
濃鬱間,更帶著一股臭味。
“林曇,你才是新娘。”
【新娘?】
我茫然的看著他,明明腦子裏拚命的在警告自己,必須立刻逃出去,可是我的身體,卻木訥的沒有動彈。
我的意識,控製不了身體的行動。
我坐在床上,張了張嘴,依舊發(fā)不出聲音,但我用口型詢問,我想他看得懂。
“是的,你才是今晚的新娘,為了王家,我們需要你。”
【王家?】
我更是迷茫,我身邊的親朋好友,沒有人是姓王的,所以我和他嘴裏的王家,有何關(guān)係?
“你隻需記得,王家不會虧待你。吉時馬上就要到了。”男人衝我詭異一笑,忽又眉峰一蹙,抬手靠近我的臉,“你的臉,怎麼髒了?濺的這是什麼?”
他的手,帶著冰寒的氣息,還沒完全摸上我的臉,我就感覺到了寒氣。
腦子讓我後縮,可身體卻保持不動,乖巧的讓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臉。
“呲——”
“啊——”
前後緊接著的兩記聲音,來自男人的手指,以及男人的嘴巴。
他像是手指被大火燙傷一樣的迴縮,指尖還冒著煙灰。
“你臉上的是什麼東西?”
他麵色微變,我則茫然的迴應(yīng),他手碰觸的地方。
腦子有些混沌,但我記得,臉上沒有沾到什麼過。
若說有,那就是樓至的血了。
在我被巷子裏聲音攝魂的時候,我用刀傷了他。
他的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我隨後就擦了下,但應(yīng)該沒全部擦掉。
可為什麼,麵前的男人,碰到樓至的血,會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
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嗩吶聲,我耳朵一動,就聽男人說,“罷了,時辰已到,你該上路了。”
上路?
去哪裏?
我看著男人,他上前彎腰將我抱起,走出了新房。
彼時,在一樓的大廳裏,那碩大的白色囍字前麵,放著一口棺材。
棺材通體為紅,男人將我抱著走進棺材,放了進去。
在被放進去的那一刻,我眼尾看到,棺材蓋的邊沿,刻著一朵往生花。
【這是——陸瞎子做的棺材。】
它,為什麼會在這裏?
它,怎麼可能會在這裏?
我記得,要求在棺材蓋上,刻上往生花的,隻有王家老太的那口棺材!
記憶中的駭然,在那一刻波濤洶湧的襲上心頭。
我的腦子裏,劃過好多的畫麵,我分明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卻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直到,男人拿出一把特殊的刀,割破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腕固定在了棺底的某一處。
然後,棺蓋蓋住了棺材。
我被封在了裏麵。
疼痛,沒有。
冰寒,卻持續(xù)不散。
我感覺到割開的手腕處,血流正在湧出,可不疼不癢,隻有冷。
我想動,卻使不上力氣。
棺蓋從表麵看很大,容納一個胖子不是問題。
並且,棺材沒有完全被封死,偶有光線從縫隙處傾灑下來。
我平躺在棺材裏,一動不動。
但我發(fā)現(xiàn),這個棺材,很擁擠。
打個比方,就是單人床上,睡了兩個胖子。
起初不覺得,可越到後來,越明顯。
然後,在細(xì)微的光線下,我發(fā)現(xiàn)身邊,有什麼動了動。
“誰?”
我張嘴,聲音過分的沙啞。
“命硬的小丫頭的血,就是好用。比起前一個,好太多了。”
蒼老的聲音在極近的距離下響起。
我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楚了身邊人的臉。
圓潤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滿頭的銀發(fā),也告知著此人不再年輕。
唯有,眉心一點紅痣,張就著此人的身份。
王麻子的母親。
王家老太。
我之前所抓不住的重要信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全部反應(yīng)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