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
人死後的演變。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王老太上橋,停頓,下橋,不見……握著薑絲兒的手,我在不住地顫抖。
絲絲,死了嗎?
這,怎麼可能?
我駭然。
薑絲兒卻掙脫了我的手,走到橋下,要上橋。
而王老太的兒子,此刻正站在橋的中央不到的位置,迴頭看著薑絲兒。
我從他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根本不聚焦的空洞雙眼裏,我看到了一絲得逞的笑。
仿佛帶走薑絲兒,是他故意的。
“不,絲絲,你不能跟他走!”
我牙一咬,緊著蓮花燈,就朝前跑去,那時候薑絲兒已經上了那座橋,我不顧一切的跑了上去,根本來不及聽身後傳來的疾唿聲。
“別上那座橋!”
是樓至。
我來不及思考原因,甚至來不及迴頭看是不是他,因為我腳下的橋麵,在我上橋之後,突然崩裂。
地震一樣的裂開,速度快的不得了,快到連王老太的兒子,還沒下橋,就摔進了那大河裏。
大河水麵呈現漆黑色,明明有風吹過水麵,卻泛不起任何波浪,比死水還死寂。
“絲絲,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我鬆開了蓮花燈,抓住了要墜落的薑絲兒,也不知哪裏來的執念,將她朝著樓至的方向,用力一丟。
薑絲兒的身體,出奇的輕,像沒什麼重量的紙人,被我投了過去。
我在落水的那瞬間,看到樓至穩穩接住了薑絲兒。
薑絲兒的胸口出現了一根紅色的細線,延綿去不知處的某個地方。
“撲通——”
水麵泛起浪花,但很快就平穩下來,風聲拂過,毫無波紋。
我被大量的水掩埋,身體不住地下落,我不會遊泳,但求生的執念,讓我不住地雙手撲騰,想要借此遊上去。
大多數情況下,隻要水中沒有什麼纏住你的腳,你自己也沒雙腳抽筋等等,這樣是可以浮上去的。
可我不曉得為什麼,這水明明沒有吸力,卻讓人撲騰不出來。
大橋的石頭落下,除了石頭外,還有其他東西落下來,都被掩埋在漆黑的河水裏,模糊了視線。
我直線下沉,憋著的一口氣,也到了盡頭,咕嚕一聲,河水鑽進口鼻,嗆得我十分的難受。
酸脹的感覺讓我腦子都快要炸了,整個人不停地撲騰,但就是無法上去。
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我不想死呀!
溺水與求生,成了我此刻的執念,我甚至來不及去迴想,為什麼為了薑絲兒,我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我來不及去思考太多,唯一想的,就是不想死。
有什麼辦法可以自救?
我身體快速下落,身上的衣服飄起來,一同飄起來的,還有我隨身的包。
包?
我腦中光亮一閃,伸手扒拉住包袋子,打開了拉鏈,胡亂的伸手去掏。
終於掏出來一個東西。
還沒來得及打開最外層的包裝袋,我的耳邊,就聽到了尖銳的嗩吶聲。
那聲音來的突其,帶著一股力量,衝散了我周圍的河水,也給我帶來了氧氣的攝入。
這個東西有這麼厲害?
我很佩服,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這些個亂七八糟的。
但事實上,嗩吶聲響起的時候,我的溺水癥狀就消失了,人也變得舒服多了。
同時,在我身後,亮起了一道光。
那光芒很柔和,驅散了黑色的河水暗流,帶著令人安心的感覺。
我這才發現,那所謂的氧氣,並不來自我的肉瘤嗩吶。
而是我身後之物。
它的光芒,在我身上形成了一個屏障,隔絕了河水的侵襲。
我轉過了身。
看清楚了光芒的來源。
一朵花。
巨大的曇花。
它綻放著,沉在河水的底部。
花瓣在河流當中,緩緩而動。
美麗又孤寂。
仿佛獨自在這裏,待了很久很久。
曇花花期很短,傳言看到它開花的人,會帶來好運。
我從未見過曇花綻放。
但此刻腦子裏,卻浮現出一句話——曇花一現,隻為韋陀。
我伸手去碰它。
手指才輕微碰上,我就聽到耳邊傳來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音,隨後,我整個人,乃至周圍的河水,和麵前的曇花,都在那一聲碎裂聲中,瀕臨破碎。
光亮消失不見,黑暗瞬間來襲,身體再次被河水掩埋,但這一次,我能感覺到那河水,與剛才的河水不同了。
它仿佛變成了無數個亡魂組成的巨大黑霧,帶著水流的濕漉,朝我湧來。
我手腳被抓住,動彈不得,感覺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擠了出去,被一點點的拉入那團黑霧中。
速度之快,我大腦一時半會沒反應,卻突然有隻大手,從我背後伸到前方,一把按住了我的額頭。
“林曇,歸!”
聲音不高,近在咫尺,猶如寺廟的撞鍾聲。
宏偉有力,天生帶著一股讓人鎮靜心寧的力量。
我感覺自己被塞進了某個裏麵,眼前一晃,就看到自己迴到了岸上。
按住我額頭的手,此刻改為摟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後拉入懷中,同時我看到那把熟悉的紅色大傘,被扔到我的麵前,擋住了朝我衝來的那團黑霧。
是小鎮門前我遇到的那團黑霧!
它在水中襲擊了我,此刻又跟著上了岸。
“這是——”
我出聲,聲音沙啞又疼痛,因為之前的溺水,現在整個人腦袋耳朵都嗡嗡的,還沒完全好轉。
“要你命的。”
樓至一手摟著我,一道金光符咒,憑空自他掌心出現,他掌心為風,重重一推,金光符咒,直擊向前,越過紅傘,直擊那團黑霧。
“啊——”
無數的尖叫聲,自那團黑霧裏響起,最後被金光符咒束縛,隨著樓至響指一打,碎裂成雨。
破碎之中,我隱約看到裏麵有一個符號,上麵還有個枝丫一樣的東西,但一晃就不見了。
樓至張手,紅傘迴到掌心,他握住,擋住了黑霧破碎後落下的雨水。
“結束了。”我聽到林峫的聲音,轉頭一看,他正抱著薑絲兒在一側,察覺到我的視線,衝我安撫一笑,“你及時趕到,她不會有事的。”
“多……謝。”
我聲音沙啞,一說話就疼,但還是表現了感謝。
然後整個人就有些暈暈沉沉的無力想睡。
那黑雨仍舊在下,樓至沒有放開我,我實在無力,所以就那樣的靠著,意識一點點的消散。
卻忽然聽到他低頭問我,“水中,你看到了什麼?”
他神情嚴肅,一反無賴時的囂張與傲慢,眼神裏,似乎急切的想要知道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