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蛇騷


    三叔曾經(jīng)說過，仵作這一行當(dāng)，十分辛苦，不僅需要精通解剖及藥理病理，知道何處經(jīng)絡(luò)受傷便危及哪出髒腑，還要通曉各種毒物，要求十分之高。


    據(jù)說沒一個仵作家族，每隔五到六代就會出現(xiàn)一個天生陰陽眼的後代，能辨識周天，洞察陰陽。隻不過這些都隻是傳說而已，而且倒得近代，隨著西方法醫(yī)學(xué)的入侵，仵作這一古老職業(yè)，恐怕早就已經(jīng)失傳絕後了。


    這會兒突然間從肌肉男這兒聽說，瘦竹竿居然是出生一個仵作家族的，不由分外感興趣，說：“那六哥是不是有陰陽眼？”


    肌肉男笑道：“你想知道，就自己進(jìn)去問問，我可就不太清楚了。”


    我們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殮房。我搖搖頭說，說：“還是不去了。”想到肌肉男說那個張隊(duì)長請瘦竹竿去破案，那無非是讓他幫著驗(yàn)屍，不由有些奇怪，“他們查案不是有專門的法醫(yī)麼，還有國外什麼先進(jìn)儀器的，聽說很厲害的，還需要六哥去做什麼？”


    肌肉男神情古怪，說：“當(dāng)然是查驗(yàn)一些……那些個法醫(yī)不方便查的屍體。”


    我一聽，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過來。就比如之前遇到的那個被剮首的，又或者是那個肚子裏懷了蛇胎的張慧芳，無論哪個，讓那些個法醫(yī)見了，估計(jì)都得把他們給嚇暈過去。


    又聊了幾句，肌肉男就迴去繼續(xù)睡覺了，我則是迴去大桑樹下繼續(xù)躺著。最近幾天也沒生意上門，清閑的很，其他都好，就是挺無聊的。


    躺了一會兒，就見一個長長的人影盯著日頭走了過來。我瞇了瞇眼，一看，原來是瘦竹竿。手裏頭拎著一個鐵籠子，走到我邊上，說：“死……了……”


    我聽得糊塗，什麼死了，不過那鐵籠子倒是看著眼熟，盯著瞧了一會兒，總算想起來，把那鐵籠拿過來一看，裏頭躺著的那條人頭蛇身的怪東西，趴在那裏已經(jīng)不會動彈了。


    我吃了一驚，說：“真死了啊？”


    瘦竹竿木愣愣地說：“要……死……了……”


    我鬆了一口氣，要死了就是還沒死，這家夥真是愛來個大喘氣！既然這位驗(yàn)屍高手都說沒死了，那這東西就肯定還活著。


    麻老大本來說等個一個月看看，如果那條蛇不來就把這怪東西給處理掉。現(xiàn)在算算，離一個月的期限可還差著大半個月。在這之前，可不敢讓這東西死。


    這玩意兒吧，既算不上蛇，也算不上人，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更不知道它得的是什麼病。想來想去，也不得要領(lǐng)，就問瘦竹竿有沒喂它吃過東西。


    瘦竹竿支吾了半天，我大約是聽明白了。


    沒有！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該給這東西吃什麼，想來想去，隻能去廚房熬了些米湯，放涼了。打開鐵籠子，往裏頭瞅了瞅，這小東西動也不動，身上一灘黏糊糊的“墨汁”，腥氣嗆鼻。我去戴了個纏屍手套，把那小東西托到手心上。觸上去倒是軟乎乎的，鱗片也還沒長出來，盤在一起還沒我的手掌大。


    放在眼前仔細(xì)看了片刻，這東西的一張臉其實(shí)還是模糊不清，整個肉乎乎的，在嘴巴的位置有一個小口，眼睛和鼻子處隻有略微的凹陷和凸起，隻是隱約有些樣子。


    我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它那小小的身子，過了一會兒，就見它似乎是蠕動了一下，嘴巴位置的小圓孔微微張了張。


    我用小調(diào)羹挑了些米湯，就放到它嘴邊，隻見那小圓孔微微張馳了一下，勺子裏的米湯就見了底，已經(jīng)被這小東西給盡數(shù)吸了進(jìn)去。


    我看得稀奇，趕緊又挑了些米湯送過去，不一會兒，又被它給吃進(jìn)了肚裏。看來這小東西還不算太邪門，要是隻喜歡吸血吃肉的，那就麻煩了。


    一直到把一小碗米湯喂得隻剩了個淺淺的底，再喂進(jìn)去，那東西就開始朝外倒吐了。想來這玩意兒終於是吃飽了，瞧模樣也有了生氣，不像之前那副軟趴趴的死樣，就收拾了下碗筷，把它丟迴了鐵籠。


    拿東西昂著個頭，朝著我的方向縮了縮嘴巴上的小圓孔。我是懶得理它，今天哥這麼伺候你就算你的福氣，等過兩天就把你煉屍爐一把火給燒了。


    我把鐵籠一拎，就遞過去要還給瘦竹竿，誰知這二傻子搖搖頭，居然拿著一根又細(xì)又長的指頭點(diǎn)點(diǎn)我，又點(diǎn)點(diǎn)鐵籠，然後扭頭就走了。


    我靠，這都什麼人啊，居然直接把這麻煩丟給了我！看了一眼鐵籠子裏那一坨臭烘烘的東西，不由得來氣，早知道就不該管，餓死這玩意兒算了。


    不過惱火歸惱火，但老大都發(fā)過話了，點(diǎn)名要這東西活過一個月，我也不能真就丟下不管。這玩意兒真臭得厲害，隻得去廚房端了一盆子水出來，打開籠子，用兩根手指拎著那東西的尾巴，一把給丟進(jìn)了水裏。


    那東西一進(jìn)水，倒是直接就沉了底，開始從小圓孔裏咕嘟咕嘟網(wǎng)上冒泡。我“靠”了一聲，急忙把它給從水裏拎了出來，心裏頭還在想，這蛇還有不會遊泳的麼？


    那東西也就隻是下水了一遭，肚子卻是鼓鼓囊囊的，已經(jīng)大了一圈，想來是喝飽了水。我小心地托到手掌上，還不敢太用力，萬一把這東西的肚子給撐破了，那可就完了。


    過了一會兒，總算見這玩意兒開始往外吐清水，肚子也慢慢地癟了迴去。我是有些沒轍了，隻好把它托在手裏，用水清洗了一遍，然後把鐵籠子也跟著用水刷了好幾遍，總算是把那股惡心的味道給刷沒了。


    清洗過後，這東西的樣子倒是順眼了一些，腦袋是有些淡粉色的，肉乎乎的，身子是那種天青色，略微有些透明。其實(shí)要把腦袋和身體分開來看吧，都還算看得過眼，但兩個一相加，就他媽是個怪胎。


    見它吃飽喝足，看樣子也還挺活靈的，就懶得再管它，把鐵籠子往樹蔭下一丟，就去廚房做飯了。打從這之後，瘦竹竿就在沒來碰過這籠子，這不人不蛇的怪物倒變成我專管的了。這段時間以來，也沒個生意上門，成天閑著，不是燒燒飯就是給小怪胎喂喂食，這哪還是什麼屍體化妝師，到成了雜務(wù)工了。


    以至於有一次迴到家，正準(zhǔn)備上桌吃飯，青子那死女人皺眉說：“最近又作什麼怪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沒有啊，什麼都沒幹。


    青子道：“一股子的蛇騷味，去洗兩遍再迴來。”


    我：“……”他媽的這女人到底什麼鼻子，我聞了兩遍也沒聞出個什麼來，但也不敢頂嘴，隻得乖乖地去浴室搓了兩遍才迴來。


    時間很快，又過去三天，已經(jīng)到了八月中旬。這天我照例地一早來上班，翻牆進(jìn)了院子，腳剛一落地，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從我被那死女人逼著每晚在鬼屋裏睡繩子，雖然這睡繩子的技藝沒增長多少，但是對陰氣的**度卻是與日俱增。


    在我那間臥室中，我已經(jīng)能通過感知周遭陰氣的變化來微調(diào)身體的方位，以求在繩子上保持平衡。這會兒一踏進(jìn)殯儀館，立即就覺出今天這兒的氣機(jī)跟以往都有些不同。


    倒也並不是說這兒的陰氣是強(qiáng)了，還是弱了，而是相比原先，似乎是多了一層詭異的變化。隻不過究竟是哪裏不對，一時間卻也沒有半點(diǎn)頭緒。琢磨了半天，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也就先不管，心裏想著或許是這地底的陰氣突然發(fā)生異變，也未可知。


    不過快到中午的時候，想起有點(diǎn)事要找燕子問一下，就去了一趟存房，這才發(fā)現(xiàn)殯儀館裏似乎是真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