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抱殘守缺


    這下子陣法變遷，我一下子搶過了劉子寧的主位，桃木劍一豎，引動法訣，腳下踏了個離火位。我這一動，各方位弟子隨即跟著施展相應(yīng)法訣，就聽潑剌一聲響，玉璧之中的泉水被氣浪激蕩而起，水花四濺。


    上空亂舞的黑絲被氣浪激蕩，似被狂風(fēng)掠過，紛紛朝後倒飛而去。我跟著變訣，持劍橫平，手中法印連結(jié)，其餘七人依序各捏劍訣，再度從離位蕩出一股氣浪。這下子，接連發(fā)動兩儀陣的攻勢，依著乾、兌、離、震等等方位，陸續(xù)生發(fā)，就將白臉魔那邪門法術(shù)給壓製了下去。


    隻是一輪攻勢之後，卻依舊還是個相持的局麵。我心中有些焦躁，隻覺得很是有些不對，我身在兩儀陣中，清晰地感覺到這陣法暗合陰陽生化，絕不止眼前這點(diǎn)威力，但每每使出，卻是總感覺欠缺了點(diǎn)什麼。


    眼見其餘七名弟子臉色泛青，強(qiáng)行發(fā)動幾輪攻勢之後，已經(jīng)有些搖搖欲墜，心中不免焦躁，正要再把陣法再從頭推演一遍，就聽一人和聲道：“物缺則盈，物滿則移。”


    我聽得心中一震，見那說話之人端坐在地上，是清微派的四名長輩之一，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我被那明亮的目光一掃，隻覺得心中微顫，似乎捉摸到了什麼，一轉(zhuǎn)眼，看到玉璧之中的水波蕩漾開去，激起層層漣漪。


    猛地就想到了這兩儀陣中的一句話，物缺則盈，物滿則移，莫如抱殘守缺。心中登時似有所得，微微籲出一口氣，將陰陽瓶急速遠(yuǎn)轉(zhuǎn)起來，朝外擴(kuò)張而去。


    手引劍訣，走了個艮離位，其餘七名弟子緊跟著變招。我凝神斂氣，細(xì)細(xì)地感知陣中氣機(jī)變化，心念一動，立時舍了震位，從陣中脫出，一腳踏在玉璧的最中心，桃木劍一挑，依舊走了個艮離位。這樣，把人合圍的圓陣就缺了一角，而是移到了陣中心。


    我此時離了震位，兩儀陣八位缺一，卻是絲毫不亂。我連捏法訣，桃木劍斜斜一引，登時聽到潑剌一聲響，腳下泉水為無形之力牽引，飛快地旋轉(zhuǎn)起來，水光迸現(xiàn)，轉(zhuǎn)瞬間凝成一個八卦圖形。


    摒除雜念，念隨心動，引劍往正東離位一指，劍尖一挑，隨即一團(tuán)清泉飛出，凝成一個震三離火卦，朝著空中升去。


    一觸到那些個黑線，水光立即轉(zhuǎn)為火光，四象生八卦，八卦出離火，瞬間引得半空火光漫天，將一幹黑線焚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


    我見狀，劍指東北震位，其餘弟子緊跟著變陣，劍尖一挑，水八卦之中立即凝出一個巽風(fēng)雷震卦，直朝那白臉魔飛去。


    隻聽轟隆隆一陣?yán)坐Q，石壁之上雷火交加，不多時一道白影從石壁之上飛落下來，直朝洞外掠去，速度奇快無比。


    我從水中掠出，搶到門口，運(yùn)轉(zhuǎn)胎息經(jīng)，握劍在手，朝他當(dāng)頭就劈了下去。那白臉魔一張臉皮猛地浮現(xiàn)一層青氣，身形詭異地在扭了一扭，就避了開去，這一劍隻削下他一截衣角，轉(zhuǎn)眼就沒了他的人影。


    我也沒去追，這妖人的法術(shù)極端古怪，要不是剛才仗著兩儀陣傷了他，還真拿他沒辦法。轉(zhuǎn)過去一瞧，就見劉子寧等七名弟子早已是支撐不住，此時陣法一散，立即紛紛癱倒在地。盧霞等剩下的弟子正上前照看。


    陳琳和許觀主則是上前，扶住剛才那位出言提點(diǎn)的道人。


    我提了劍走過去，這才知道，這道人就是清微派這一代的掌教，丘少微。這位丘掌教身形瘦削，眉目清秀，隻是唇上留了兩撇胡須，溫文爾雅，朝我微笑頷首。


    我正要上前拜見，就聽一人道：“原來你就是陸景。”聲音透亮，十分爽朗。我轉(zhuǎn)眼一瞧，就見是個長相十分英俊的中年人，身著白衣，雖然臉色發(fā)暗，精神萎靡，但是說話時嘴角一勾，蘊(yùn)起笑意，氣度非凡，極為瀟灑。


    陳琳道：“這是我元初師伯。”


    我連忙與兩位長輩見了禮。目光一轉(zhuǎn)，瞧見另外兩名中年女子還未醒來。四人都是形容枯槁，頭發(fā)白了一半，這幾人都是方當(dāng)盛年，又是修道有成之士，顯然極不尋常，遲疑地道：“幾位師叔伯，你們這是……”


    那元初瞧了丘掌教一眼，又瞧了瞧兩位師妹，突然放聲笑道：“你們這三人，可是突然間老了不少。”


    那位丘掌教微微一笑，道：“你也逃不了。”元初朝玉璧那邊挪了挪身子，在水中照了照，搖了搖頭，笑道：“果然，我也是老了。”臉上卻是瞧不出半分悲意。


    劉子寧等一幹弟子圍了過來，瞧著四人蒼老的模樣，都是雙目通紅，有幾個年輕的弟子已經(jīng)開始啜泣。


    元初擺了擺手，笑道：“這次都怪我們幾個大意，被那賊子撿了便宜。嘿嘿，能撿迴一條命已經(jīng)是萬幸了，你們哭什麼哭？”神情自若，灑脫之極。


    那位丘掌教微微搖頭，笑道：“咱們幾個在清微宮窩得久了，都快忘了這人心鬼蜮，也是活該我們有今日。你們這些年輕後輩，可要引以為戒。”


    我見兩人遭逢劇變，依舊談笑自若，毫不掛懷，不禁大為心折。沒想到這道門中還有這樣的人物，倒讓我一時間對道門頗有改觀。


    隻見一個小姑娘奔了過來，一雙小手抓住元初的胳膊，哭道：“師父，你們是怎麼了？”這姑娘頭發(fā)短了一大截，參差不齊的，正是那個小師妹。年紀(jì)輕輕的，原來還是這元初的徒弟。


    那元初在那小姑娘的腦袋上拍了一拍，往她的頭發(fā)瞅了一眼，笑道：“徒兒，你這頭發(fā)怎麼成了狗尾巴了？”


    那小師妹抹著眼淚，嗔道：“師父，都什麼時候你還笑話我！”


    那元初嗬嗬笑了一陣，衝我瞧了一眼，道：“小陸景，我總算是見到你了。你這小子的確是不錯！”


    我聽得有些糊塗，隻聽那丘掌教笑道：“之前聽秋吟他們說起過你幾次，他就對你極感興趣，一直說要見一見你，這迴倒是如願以償了。”


    我心中頗有些詫異，沒想到我還能被這兩位清微派的大佬關(guān)注。見兩人雖然情誌開朗，但是氣色極為不好，不由得擔(dān)心，上前給二人探了探脈，又仔細(xì)查看了一番。


    那元初笑道：“聽說你的醫(yī)術(shù)也不錯。”


    我就說：“跟死人打交道得多了，就有了些心得。”那元初哈哈大笑。


    我給兩人驗(yàn)看之後，又去給另兩位仍然閉目未醒的中年女子查看了一番，心情不免沉重。這四人雖然性命是無憂，但是身體衰竭厲害，就算調(diào)養(yǎng)得當(dāng)，這壽數(shù)怕是也要折了一大半。


    那元初笑道：“小陸景，你也不必看了。我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那賊子趁我們不備，用邪術(shù)吸了我們四人的精血，已經(jīng)是不可逆轉(zhuǎn)的。能保住這條命，已經(jīng)是萬幸。師兄，你說對不對？”


    那位丘掌教笑道：“算是咱們賺得大了。”


    我見二人相互說笑，毫無悲意，不禁也為他們所感染，跟著精神一振，轉(zhuǎn)頭去給幾名受了重傷的清微弟子做了些處理，用毫針定了氣脈。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了劉子安，之前被清微弟子護(hù)在一旁，就沒注意到。上前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他身子僵硬冰冷，但是氣息還在，應(yīng)該沒有性命之憂。


    其餘幾名受傷稍輕的弟子，忙裏忙外，迴去明月觀裏，弄了些米粥和食物過來，服侍丘掌教和元初兩人吃了一些。


    兩人喝下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臉上倒是有了幾分血色，精神也更好了一些。這一番下來，我也是心力交瘁，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盧霞拿了饅頭過來，我也吃了兩個。過了片刻，靜怡和嫻心兩位師叔也清醒了過來，一幹弟子忙上前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