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屋”內(nèi)，鮮血流淌，原本光潔的地板上竟然難以找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殘肢斷手鋪了一地，如同修羅地獄一般的場景加上刺鼻的血腥味，連那些久經(jīng)考驗的組織犯罪對策第四課警員都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但又不能破壞現(xiàn)場，隻能強行捂住自己的嘴巴，轉(zhuǎn)頭跑到外麵去吐。


    藥師寺涼子眉頭緊鎖，看著酒屋大廳裏滿地的死人，思考著這到底是誰幹的？


    東京老牌黑道組織的反撲？不可能！那群老不死的哪還有這個膽氣！


    新興勢力挑戰(zhàn)現(xiàn)任黑道霸主？也不可能！“瘋狂八十八人組”個個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打架高手，東京若是冒出可以全殲“瘋狂八十八人組”的新興黑道勢力，藥師寺涼子不可能不知道。


    是外國勢力“猛龍過江”？這個可能性倒是不小，“瘋狂八十八人組”本來就是外國幫派扶植起來在東瀛撈金的，首領(lǐng)石井尾蓮也有外國人的血統(tǒng)，“石井屋”裏每天招待的客人起碼有三成是外國幫派的關(guān)聯(lián)人士，早有其他外國黑幫眼紅“瘋狂八十八人組”背後的黑幫借“瘋狂八十八人組”之手在東京大肆賺錢想要取而代之，所以外國黑幫幹翻“瘋狂八十八人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這遍地的死者全部是被冷兵器砍死的，而外國那些黑幫一向喜歡用熱兵器，突然轉(zhuǎn)用冷兵器殺人，這好像還是不太對勁。


    但不管怎麼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起血案絕不是東京黑道幫派幹的，因為以東瀛黑道的現(xiàn)狀，東瀛黑道是沒可能……更沒能力犯下這樣的血案的。


    可能在很多人心目中，東瀛黑道還是那個隻手遮天，威風(fēng)不可一世，連警察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但現(xiàn)實是，東瀛黑道的現(xiàn)狀有些淒涼。


    根據(jù)東瀛警察組織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顯示，15年時，東瀛全國黑道成員人數(shù)約為兩萬人，和巔峰時期數(shù)十萬人的規(guī)模比起來，豈止是被腰斬，還多抹掉了個“0”，而就這兩萬黑道成員裏，還有超過百分之四十的黑道成員為五十歲以上的老人，而二十到二十九歲的黑道成員僅占全體黑道成員的百分之五不到。


    19年，某黑道組織的直係組長被敵對黑道組織的組員用自動步槍爆頭。


    這看上去是一場很普通的黑道刺殺，隻是因為用到了槍械所以性質(zhì)顯得有些惡劣，但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次刺殺中，槍手五十二歲，遇刺身亡的組長享年五十九歲。


    20年，又是某黑道組織的成員向敵對黑道組織二把手的住宅連開數(shù)槍，逃跑時被附近巡邏的警察當(dāng)場逮捕，那名槍手，七十六歲。


    不單是以上這些，大部分黑道組織的一把手都在七十歲以上，核心成員也個個都是六七十歲的年紀(jì)。


    因為影視作品和動漫文化的影響，很多人都覺得東瀛黑道都以為黑道是敢打敢殺的熱血番，熱血番確實是熱血番沒錯，可惜是老年熱血番。


    在某個東瀛知名黑道組織的內(nèi)部雜誌上，曾經(jīng)刊登過這樣一首川柳（一種詩歌形式），比泄露情報更嚴(yán)重的，是漏尿。


    最為困擾東瀛的人口老齡化在黑道組織中表現(xiàn)得尤為嚴(yán)重，試問，這樣的東瀛黑道哪還有可能製造出這樣兇殘的血案？他們根本沒這個能力！


    在三十多年前，在那個被鮮血染紅的夜晚後，東瀛黑道就注定終將走向末路。


    “怎麼樣？”


    藥師寺涼子問蹲在地上檢查屍體的九條櫻子道。


    九條櫻子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像是由墨玉鑲嵌而成的眼睛，黑色的長褲和白色的襯衫讓她給人一種非常幹淨(jìng)的感覺，這樣的她卻一點不避諱地蹲在滿是血漿的地板上，仔細檢查地上的屍體。


    “基本可以肯定這些人都是死於同一個人之手，而且兇手是個女人。”


    九條櫻子摘下沾滿鮮血的手套道。


    男人和女人骨架不同，身體運動軌跡也會有所不同，九條櫻子從死者身上傷口的角度去推算，得出了殺人兇手是女人的結(jié)果。


    “女人？”


    對於九條櫻子的判斷，藥師寺涼子素來非常信任，但是聽九條櫻子說殺人兇手是個女人的時候，她還是愣了下。


    犯下這樣兇殘的血案，兇手居然是個女人，這讓藥師寺涼子不得不震驚。


    “嗯，還是個身高在一百七十五至一百八十公分之間，身材非常高挑的女人，劍術(shù)水平相當(dāng)不錯，用的兇器也是一把非常鋒利的武士刀，切口非常平整，寶刀和高明的身手，缺了任何一樣都是不可能辦到的。”


    九條櫻子比劃了一下道。


    “武士刀……難道真是黑道仇殺？”


    藥師寺涼子蹙眉，武士刀除了劍士之外，就屬黑道打手用的最多，畢竟東瀛禁槍，黑道之間有什麼事情都是用冷兵器解決的。


    而且這裏是市區(qū)，一旦有槍聲響起，警視廳的警察可以把“石井屋”淹了，這也是為什麼女殺手大開殺戒的時候，“瘋狂八十八人組”居然沒有一個人用槍對著女殺手來一搜子——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在這種人來人往的酒屋，他們根本沒有藏匿槍支，成員身上更加不會隨身帶槍。


    “說不準(zhǔn)，畢竟‘瘋狂八十八人組’自上位以來，可沒少得罪人。”


    九條櫻子搖頭道。


    身為警視廳的一員，哪怕不情緣，九條櫻子也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一些有關(guān)黑道的消息，事實上，今天不是她第一次遇上和“瘋狂八十八人組”有關(guān)的案件，隻是以往都是“瘋狂八十八人組”製造屍體，現(xiàn)在卻是“瘋狂八十八人組”的成員成為了屍體，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們的首領(lǐng)，那個讓東瀛黑道聞風(fēng)喪膽的瘋狂女人，石井尾蓮。


    聽說石井尾蓮最喜歡將敵人的腦袋整個砍下以威懾其他人，現(xiàn)在卻被兇手削去了頭蓋骨，這樣的死法，想想還真是有些諷刺呢。


    不過兇手削去頭蓋骨的手法確實利落，如果能將石井尾蓮的屍體帶迴去做出標(biāo)本的話……糟糕，法醫(yī)真是一個讓人墮落的職業(yè)呢，現(xiàn)在自己看見一句有意思的屍體就忍不住想做成標(biāo)本當(dāng)做收藏品！


    （不不不，除了你，沒有哪個法醫(yī)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時，一個警員小跑過來，滿地的屍體和血漿讓他心裏毛毛的，腳軟加上想快點匯報完離開這裏，腳踩在血跡上一滑，整個人差點摔倒。


    “什麼事？”


    藥師寺涼子問道。


    警員手舞足蹈一陣後終於站穩(wěn)，他慌慌張張地道：“參事官，我們在酒屋外麵發(fā)現(xiàn)一個鬼鬼祟祟的人，看穿著好像是‘瘋狂八十八人組’的成員，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們控製住了，要帶他過來問話麼？”


    藥師寺涼子抽了抽鼻子，想了想道：“不了，我出去見他吧。”


    酒屋內(nèi)的環(huán)境，就算是藥師寺涼子也有些遭不住，也唯有九條櫻子可以坦然自若。


    走出酒屋後，藥師寺涼子很快看到了一個穿著和酒屋裏那些屍體一樣的黑色西裝的半大少年，半大少年瑟瑟發(fā)抖，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頗有點草木皆兵的感覺。


    “說，剛才酒屋裏發(fā)生了什麼事？”


    藥師寺涼子沒有閑工夫安撫半大少年的情緒，很直接地詢問道。


    這種在本應(yīng)該讀書的年紀(jì)跑出來混黑道的小鬼根本不值得她關(guān)心，問完自己想問的話後就直接丟少年院去，讓他在裏麵好好改造改造！


    半大少年本來六神無主，並不想理會藥師寺涼子，但在看到藥師寺涼子冰冷的眼神後，他心頭一顫，立刻將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腦兒吐了出來。


    和九條櫻子說的一樣，殺人兇手是一個身材高挑手持武士刀的金發(fā)外國女人，她進入“石井屋”後，先是殺死了“瘋狂八十八人組”的執(zhí)行官，石井尾蓮身邊的大管家兼軍事，然後又大開殺戒，將組織內(nèi)的一個個前輩全部砍死，唯有他逃過一劫，最後他看那個外國女人要去找首領(lǐng)。


    因為不知道如同殺神一般的外國女人和強如鬼神的首領(lǐng)誰更強，半大少年想逃又不敢逃，於是隻能在酒屋的後門外不停徘徊，直到發(fā)現(xiàn)警察來了他才想要逃跑，卻還是被警察抓住了。


    “外國女人麼……”


    藥師寺涼子喃喃道，結(jié)果還是外國人幹的，但為什麼用武士道呢？


    突然，藥師寺涼子想起了什麼，問半大少年道：“那個金發(fā)外國女人，她穿著什麼衣服？”


    半大少年不假思索地道：“她穿的是李小龍的那身黃色連體衣！哦，開始的時候還帶著頭盔！”


    “李小龍的黃色連體衣？”


    藥師寺涼子蹙眉，她記得打來電話報警的人說兇手是“美團送外賣的”來著。


    心中疑惑的藥師寺涼子拿出手機上網(wǎng)查資料，想看看這個所謂“美團送外賣的”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然後就看到一個穿著黃黑色衣服帶著頭盔的人物形象。


    呃……好吧，確實和李小龍那身標(biāo)誌性的黃色連體衣非常像，而且還多個頭盔。


    “櫻子，我記得接到報警的人說，報警人是個老人沒錯吧？”


    藥師寺涼子問九條櫻子道。


    “好像是。”


    九條櫻子想了想道。


    雖然九條櫻子是法醫(yī)，但又不完全是個法醫(yī)，還兼職破案，所以很多關(guān)於案件的信息對九條櫻子都是敞開的，自然也包括了那通奇怪的報警電話。


    “那就有意思了。”藥師寺涼子露出輕笑，“為什麼一個老人，會認不出李小龍的標(biāo)誌性黃色連體衣，將它當(dāng)做中原的美團外賣員的製服呢？”


    “你是說，報警的人並非什麼老人，而是一個對李小龍不熟悉的年輕人？”


    九條櫻子道。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藥師寺涼子點頭，“而且，他一定是對中原非常熟悉，甚至在中原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美團外賣是最近十年興起的，我和你都不熟悉，但報警人卻說兇手是‘美團送外賣的’，很顯然，他對美團這個中原的外賣企業(yè)非常熟悉，如果不是在中原，而且是最近時間在中原呆過很長時間，不會有這樣的認知。”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問題是我們要找的是兇手吧？關(guān)報警人什麼事？”


    九條櫻子問道。


    “沒什麼，隻是相比於已經(jīng)確認身份的殺人兇手，這個不見身影的報警人更加勾起了我興趣而已。”


    藥師寺涼子接著道：“用於報警的那部手機已經(jīng)找到了，是‘瘋狂八十八人組’的一個小頭目的，但是他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不太可能是他死後為自己報警，而且現(xiàn)場的足跡已經(jīng)全部取樣調(diào)查過了，殺人兇手，‘瘋狂八十八人組’的成員，所有人的腳印都能找到，但唯獨卻了一組腳印，就是報警人的腳印。”


    “手機被丟棄在酒屋大廳的水池裏，除非那人會飛簷走壁，否則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腳印，這也是我會對那個報警人產(chǎn)生好奇的原因，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報警之後將手機丟進大廳內(nèi)的池塘而不留下任何腳印的？”


    藥師寺涼子自語道。


    “那個，涼子啊……”九條櫻子突然道。


    “櫻子，你又有什麼發(fā)現(xiàn)了？”


    藥師寺涼子問道，對於九條櫻子的分析能力和洞察力，她也是十分佩服的，要知道藥師寺涼子的眼光極高，尋常人真入不了她的眼，更不用說得到她的佩服，所以一聽九條櫻子有什麼話要說，藥師寺涼子一下子認真了起來。


    “你說有沒有那種可能，就是有人會飛簷走壁呢？”


    九條櫻子問道。


    “櫻子，你什麼時候也學(xué)會開玩笑了……”


    就在藥師寺涼子忍不住因為九條櫻子的話而發(fā)笑的時候，隻見九條櫻子非常認真地道：“之前鈴木次郎吉先生宴會上的那位顏如玉小姐，‘水月宮’時候，那個踏水而至的怪盜，這些例子，你和我可以都是親眼所見呢。”


    藥師寺涼子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世上還有那麼一群不講道理的武術(shù)家存在啊！


    而說起武術(shù)家……


    不知怎的，藥師寺涼子突然想起了那個她遇見過幾次的中原少年，那個神秘的，被艾斯德斯成為飼主的，以及……讓人火大的中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