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兒,你怎麼來了?快過來,讓皇祖母瞧瞧,聽你母妃說自從換了新大夫之後,你的身子好多了。嗯,瞧著氣色是比從前好些了。最近胃口可好些了,覺睡的怎麼樣?”太後看到寶貝孫子,一時間再顧不上其他的事情,隻顧著對孫子噓寒問暖。
就連昭明帝也是緊緊的盯著侄子,在確認侄子的氣色比從前好些之後,昭明帝臉上亦露出了歡喜的笑容。為了齊景煥的病,太後和昭明帝都愁白了不少頭發,今兒總算是看見希望了。
“這位就是薑小神醫吧,真是多謝你了!皇上,薑小神醫醫術如此之高,很應該讓他進太醫院才是。”太後看向皇甫永安,特別客氣的笑著說道。以太後之尊,她竟能對皇甫永安這般的客氣,可見得太後真是疼齊景煥這個孫子疼到骨頭裏了。
昭明帝笑著說道:“母後所言極是,就先去太醫院做初級太醫吧。”
皇甫永安一聽太後和皇上讓自己入太醫院,趕緊跪下說道:“多謝太後皇上,隻是草民拜師之時師傅有言在先,入師門者終生不得入朝為官。請皇上收迴成命。”
昭明帝聽了這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顯然對於皇甫永安的不識抬舉很不高興。可太後卻沒有怒意,眼中反而閃過一絲驚喜之色,其實她已經命人查過皇甫永安的底細,已經隱隱懷疑他可能是鬼醫穀之人。不許門下入朝為官,這是鬼醫穀獨有的規矩,知道的人並不多,太後卻是其中之一。
“既然薑小神醫師門有此規定,隻能做罷了,薑小神醫,你務必用心為樂親王治病,隻要你治好他,哀家可以答應你提出的一切條件。”太後笑著向皇甫永安說道。
皇甫永安心念轉了幾轉,看了看坐在太後身邊的齊景煥,笑著應道:“是,草民一定竭盡全力。”
齊景煥可不想讓太後隻圍著他說話,便問道:“皇祖母,皇伯父,聽說皇甫少將軍被賜婚了,侄兒剛好聽到一些消息,就帶著阿仁進宮來向皇祖母皇伯父稟報,還請皇祖母皇伯父不要怪罪煥兒擅自帶人入宮。”
太後驚訝道:“這事兒連你都聽說了?”昭明帝的臉色則黑沉了幾分。
齊景煥點頭道:“對了,添喜昨兒請假,今早迴王府的時候正遇上關雎宮的趙公公出宮傳旨,趙公公的動靜有些大,這會小半座外城的人都知道周家四小姐被賜婚給皇甫少將軍了。”
齊景煥說完,昭明帝的臉色已經黑的與硯中磨開的濃墨好有一拚了。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他是怎麼都沒法子再護著劉貴妃了。
太後更是氣的連連拍著寶座扶手,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來人,將劉氏鄭氏周夢瑤全都帶上來。”方才一幹人證未曾到齊,太後便命劉貴妃與鄭氏周夢瑤母女分別待在東西配殿候著,也不讓她們見麵,直到此時一幹人證到齊,太後才傳劉貴妃等人出來。
昭明帝麵色極為陰沉,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劉貴妃進殿後嬌嬌軟軟喚了一聲:“皇上……”卻隻得到昭明帝怒瞪一眼,連哼都沒哼她一聲。劉貴妃心中咯噔一聲,笑容僵在了臉上。
鄭氏與周夢瑤原是來謝恩的,她們走進殿中,看到殿中站著不少男子,鄭氏本能低頭垂眸,而周夢瑤在看清眾人之後,臉色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可心中卻已經是翻江倒海,隻怕她費盡心機謀劃之事將要功敗垂成了。
“劉貴妃,哀家卻不知從何時起,後宮之中除了哀家與皇後之外,連個小小貴妃都有權利下旨為從四品將軍賜婚了。”皇甫靖邊累積軍功十轉,早在兩年之前就已經是從四品的驃騎將軍,不過因為她年紀小,又是皇甫敬德的兒子,大家便以少將軍稱唿於她,她的正式稱號應該是從四品虎威驃騎將軍。此番生擒納都汗王立下的功勞,昭明帝還不曾公布對她的封賞,按常理來說,至少也要官升一品爵加一級的。
劉貴妃心頭一顫,趕緊分辯道:“迴太後娘娘,實在是因為皇甫少將軍汙了周四小姐的清白,臣妾為了兩下好看,才不得不為他們賜婚。”
周夢瑤見此情形,哪裏還能猜不出太後的意思,隻見她掩麵大哭道:“娘親,你好糊塗,女兒死也就死了,何苦非在為難皇甫少將軍……”說罷,周夢瑤便向距離她足有二十多步的泥金盤龍大柱猛撞過去,大有當場撞死之意。
太後大驚,不管怎麼說周夢瑤是她看著長大的,太後還是挺喜歡她的。“快快,攔住她……”太後探身大叫起來。
侍立於太後身邊的一個太監立刻飛掠下來,隻是他還沒到周夢瑤身邊,周夢瑤便已經先被一個人拉住了。眾人定睛一看,隻見拽住周夢瑤之人是公孫元娘,她距離周夢瑤本來就不遠,而且她的輕身功夫又極好。最重要的是就在周夢瑤飛奔之時,站在公孫元娘身邊的公孫元青暗暗推了她一把,低聲說了一句:“快救下她。”公孫元娘也沒細想便衝了出去,在最後關頭救下了周夢瑤。
“你……你救我我做什麼,讓我死了吧,也免得汙了少將軍您的清名。”周夢瑤的眼睛因為哭泣而模糊了,她隻隱約看到一個淺水藍身影,而今日皇甫永寧穿的就是公孫夫人為做親手縫製的淺水藍箭袖。周夢瑤隻顧著看皇甫永寧,卻沒有注意到公孫元娘今日穿的也是一套淺水藍的衣衫。事實上這兩套衣裳是從同一匹緞子上裁下來,除了衣裳的樣式不同之外,其他沒什麼分別。
周夢瑤這一說話,當場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驚呆了。這眼神到底得差到什麼程度,竟然能把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看成戴著虎紋銀麵具的小將軍。
“周四小姐,是我,我救了你,昨兒也是我帶你迴城的!”公孫元娘是個很實誠的孩子,從來不說謊話,昨兒的確就是她帶周夢瑤迴城的,一路上還被薰的不輕。
周夢瑤驚呆了,她轉過頭看向公孫元娘,再看看恨不能離她十萬八千裏的皇甫永寧,哇的一聲哭了。
劉貴妃心中小算盤打的劈啪亂響,已然到了這般地步,若是她不能促成這門親事,她往後還怎麼有臉在宮中立足。因此劉貴妃朝太後和昭明帝磕頭道:“太後娘娘,皇上,夢瑤對皇甫少將軍癡心一片,他們又有了肌膚之親,求太後娘娘皇上成全兩個孩子吧。”
“劉娘娘,我才沒有和她有什麼肌膚之親!”聽到劉貴妃胡說八道的皇甫永寧不樂意了,扯著脖子大叫起來。聽到皇甫永寧這般大叫,別人猶可,獨有齊景煥心裏突然特別暢快,隻看向皇甫永寧微笑起來。他就說麼,似周夢瑤這樣的庸脂俗粉,怎麼可能入了靖邊的眼。
太後和昭明帝齊齊看向皇甫敬德,眼中分明有著責備之意,皇甫敬德看的明白,這是太後和皇上責怪他不會教女兒呢。他卻也無奈的很,他是個大老爺們兒,定北軍又是連隻母蚊子都是稀罕物兒的,他怎麼知道女兒家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可不就隻能象養兒子似的養女兒了。
公孫元青隻是暗暗叫苦,皇甫永寧絲毫沒有姑娘家的自覺,他想娶她為妻,這條路可有的磨了。倒是公孫元紫深深覺得靖邊這話說的真好,還悄悄衝他挑了挑眉毛,意思分明是:好兄弟,做的好,就這麼說!
鄭氏聽到那皇甫靖邊否認占了自己女兒的便宜,心裏又氣又惱又急,隻衝著皇甫永寧叫道:“皇甫少將軍,您說話得憑良心,您是抱也抱了摸也摸了,難道還不認帳麼?”
皇甫永寧急了,她大叫道:“什麼叫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明明是她被五個男人又抱又摸的,是我正好經過殺了那五個男人救下她,怎麼救人反救出錯了。爹,您不是這麼教的。”
當皇甫永寧叫出“明明是她被五個男人又抱又摸的”這句話的時候,大殿之上響起一片抽氣之聲,繼而就是死一樣的沉寂,以至原本幾乎聽不到的滴漏之聲竟是那麼的響亮,幾乎引出了大殿中的迴聲。
“你……皇甫少將軍,你不想認帳也就罷了,如何這般羞辱小女,我們雖是寒門小戶人家,卻也不容你這般汙蔑小女。”鄭氏死死瞪著皇甫永寧,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麵容猙獰的仿佛要吃人一般。
若是一般人瞧著鄭氏這樣子也就怕了,可是皇甫永寧是誰,她是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豈會怕鄭氏這個絲毫沒有戰鬥力的內宅婦人。“這位夫人,我隻說事實,何曾汙蔑人,你若不信隻去定北軍打聽,誰不知道我皇甫靖邊從來不說假話騙人。”皇甫永寧瞪起眼睛怒視鄭氏,大喝。的確,皇甫永寧從不說假話騙人,她從來都是以“力”服人,誰敢不服,打到服為止。
皇甫永寧四歲跟著虎媽捕獵,八歲上陣殺敵,十年之間喪於她手下的野獸和忽剌人早已經無法計數,她的殺氣是無數條生命累積出來的,此時皇甫永寧已經用氣機鎖定鄭氏,毫不隱藏自己的殺氣,鄭氏不過是個普通的內宅婦人,哪裏禁的住這個,隻白眼一翻昏倒在地,身上的裙子很快濕了好大一片,一股子臊臭之氣彌漫開去,薰的大家直皺眉頭。
皇甫永寧的氣機隻鎖住鄭氏一個,其他人完全感覺不到。所以除了鄭氏之人,完全沒有人察覺到那股殺氣,大家看到的隻是皇甫永寧與鄭氏對質幾句,看了她幾眼而已,而鄭氏,則是真的被嚇尿了。
禦前失儀是死罪,劉貴妃就算再看重鄭氏,也知道再也保不住鄭氏了,昭明帝若不立刻斬殺鄭氏,就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故而劉貴妃心念飛轉,想著如何才能將自己完全的摘出來。而與鄭氏關係最近的周夢瑤已經呆傻了,眼睜睜看著她娘親昏倒失禁,竟是連一丁點兒反應都沒有。她腦子裏隻有一句話在來迴來去的翻滾,那便是皇甫永寧那句“明明是她被五個男人又抱又摸的”。
其實周夢瑤原本安排的十分周全,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安排的假土匪沒來,卻來了一群真土匪,她帶的人全被殺光了,財物也被搶空了,自己還落入五個土匪的手中,若非皇甫永寧剛好經過,周夢瑤絕對逃不出被土匪糟蹋的噩運。可就算是皇甫永寧及時相救,她也被那五名土匪連親加摸的沒了清白。
昭明帝看向太後,這周夢瑤可是太後的遠房侄孫女兒,這事,他其實想推給太後決斷的。太後看到昏倒加失禁的侄媳婦,再看看呆傻了的侄孫女兒,也是頭疼的緊。
片刻之後,太後沉聲說道:“皇上,劉氏越權賜婚之事,你看該如何如置?”
昭明帝也是夠狡猾的,他竟然厚著臉皮說道:“劉氏是後宮妃嬪,當由皇後處置。”但凡知道昭明帝後宮情況之人都忍不住在心裏暗叫一聲:皇上,您也太奸滑了。你明明將皇後打壓的幾乎無路可走了,此時還將這般燙手的山芋丟給皇後。就算再無情的人也忍不住要同情皇後。有皇後之名無皇後之實,被個小妾擠兌的都快活不下去了,做皇後做到這個份上,實在是沒有生趣。
太後的臉色又冷了幾分,沉聲道:“皇兒的意思是哀家也做不得主了?”兒媳婦已經相當委屈了,太後不想讓她的處境再雪上加霜。
昭明帝見太後公開護著皇後,心中也是不快,隻在椅上微微躬身說道:“母後言重了,您當然能做主。”
“好,那就貶劉氏為貴嬪,收其金寶玉冊,移出關雎宮,遷居凝翠宮偏殿。”太後真不和昭明帝客氣,立刻沉聲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劉貴妃聽罷慘叫一聲“皇上……”便昏倒在地上了。
劉貴妃果然是昭明帝的心頭寶,她這麼一暈倒,昭明帝立刻心疼的衝過去將劉貴妃抱入懷中,一聲緊似一聲的叫道:“愛妃……愛妃……傳太醫,傳太醫……”其實劉貴妃隻暈了一下下就醒了,可她硬是假裝昏迷,為的就是讓昭明帝心疼,免除太後對她的責罰。
太後見兒子為個女人不管不顧的,臉都氣青了。她拍著椅子扶手叫道:“薑小神醫,立刻給哀家弄醒賤……劉氏。”太後本來想說“賤人”的,話到口邊又硬拗成了“劉氏”,可見太後生氣歸生氣,卻沒有氣迷了心,比她那個眼中隻有美人的兒子不知道強多少倍。
皇甫永安看看齊景煥,又偷偷看了他爹一眼,見齊景煥與他爹都微微點頭,皇甫永安才應聲站了出來,大聲說道:“太後娘娘,想來這位貴人是氣急攻心,隻消讓人針刺十指指點的十宣穴放血數滴,病人便可醒來。”
齊景煥立刻跟上一句:“皇祖母,阿仁的醫術極為高超,孫兒咳嗽之時,他也是以點穴之術為孫兒止咳的,效果極為顯著。”
太後一聽說針刺劉氏十指便覺得心中暢快,而昭明帝卻很是生氣,他懷中裝暈的劉貴妃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針刺指尖放血,一想起來她就頭皮發麻,十指連心,那得有多疼啊。
昭明帝真沒反應過來他的愛妃是裝暈,所以一感覺到愛妃動彈,昭明帝又“愛妃……愛妃……”的大叫起來。劉貴妃也不敢再裝暈了,隻得做出悠悠醒來的樣子,虛弱無力的問道:“皇上,妾身怎麼了?”
太後最見不得劉貴妃這副狐媚惑主的樣子,隻冷聲說道:“哀家貶你為貴嬪,你氣暈了。”
劉貴妃不敢說話,隻拉著昭明帝默默垂淚,隻見她臉兒白白的,眼兒紅紅的,唇兒粉粉的泛著水光,那副樣子看上去著實可憐。也無怪乎她能獨寵後宮十多年,夥百有本錢的,隻看她哭的梨花帶雨卻沒有一絲醜態,反而讓人見了情不自禁的心生憐惜之情,這份本事可是很難修煉的。
“來人,送劉貴嬪去凝翠宮,喜福安康,你們去關雎宮收拾些適合劉貴嬪身份的東西送到凝翠宮,然後將關雎宮鎖起來,沒有哀家懿旨,任何人不得進入。”太後一直想收拾劉貴妃卻沒有理由,如今有了這麼好的由頭,她豈會不牢牢抓住,隱忍了這麼多年,也到了暴發的時候了。
昭明帝大驚,既而大怒,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母後竟在此時突然向劉貴妃發難。可是劉貴妃犯了那樣天大的錯誤,而且又當著苦主皇甫敬德父女,他縱是想護也不能公開維護劉貴妃。隻能眼睜睜看著太後命人將他的愛妃帶了下去。
盛怒中的昭明帝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