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爹啊,你不能死啊……大哥不孝敬您,還有兒子啊……”皇甫敬彰撲到皇甫征的身上,放聲大哭,仿佛皇甫征已經死了一般。
皇甫敬德心中一沉,他知道皇甫征裝暈,明明剛才罵的底氣那麼足,怎麼可能突然暈倒。他也有辦法證明皇甫征是裝暈,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用他的方法證明。
就在皇甫敬德為難之聲,他身後的家丁們兩廂退開讓出一條通道,樂親王齊景煥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走了出來。
“啊……樂親王……”有個見過齊景煥的公侯府第的下人驚聲尖叫起來,他這一叫可不得了,眾人忽喇喇跪倒一片,人人口稱:“拜見樂王爺。”
齊景煥抬了抬手,和氣的說道:“大家都起來吧。”眾人磕了頭方才站起來,此時關注的重點可全都移到樂親王齊景煥身上了,誰還管倒地裝死的皇甫征和扯著脖子幹嚎的皇甫敬彰。
齊景煥見嶽父唇角帶血,立刻躬身說道:“嶽父大人,您受傷了,還請趕緊進府治療,此間之事就交於小婿處置如何?”
皇甫敬德皺眉搖頭道:“煥兒,不必勞動你,我還能撐的住。”
齊景煥立刻說道:“不,嶽父大人,小婿是您的半子,理當為您分憂。”說罷,齊景煥對皇甫永寧說道:“永寧,聽說阿黑能治暈厥之癥,不知可否接阿黑一用。”
皇甫永寧猜到齊景煥的用意,立刻揚聲說道:“好,我便將阿黑借你一用,阿黑,你暫時聽他的。”然後蹲下來摟著阿黑的脖子,在它耳旁用極低的聲音嘀咕起來。阿黑邊聽邊點頭,看到這一幕,周圍的人都驚呆了,這還是老虎麼,它……它……它居然有表情,真是成了精了!
皇甫永寧說完,阿黑不高興的晃晃腦袋甩了甩尾巴,磨磨蹭蹭的走到齊景煥的麵前,還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齊景煥一眼。齊景煥知道阿黑不會傷著自己,所以也不太害怕,隻指著倒地裝暈的皇甫征說道:“阿黑,那個人暈倒了,你去咬他一口,就能把他救醒了。”
阿黑“嗷嗚……”吼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緊緊盯著皇甫征和皇甫敬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前文講過,皇甫敬彰如今連剛出生的小奶貓都害怕,更不要說一頭真正的老虎,隻見他嚇的連滾帶爬,頃刻間就滾出了七八丈遠,躲到轎子後麵去了。
大家看了這一幕,立時籲聲四起,皇甫敬彰可真是活活打了臉,他剛才還標榜自己是孝子,如今卻將老父親丟到虎口裏獨自逃走,這孝與不孝,可不就一目了然了。
皇甫征是裝暈,不是真暈,他當然聽到了齊景煥的話,隻不過這老頭也是個狠角色,他竟然硬挺著不動,篤定皇甫敬德不敢真的縱虎咬他。
可是皇甫征的主意打錯了,命令阿黑咬人的不是皇甫敬德,而是太後和昭明帝最寵愛的樂親王,別說他縱虎咬傷皇甫征,就算是將他當街打死了,最多也不過罰了兩年俸祿,閉門思過罷了。所以齊景煥完全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阿黑,咬頭!”齊景煥高聲叫道。
阿黑又是嗷嗚一聲,走到皇甫征邊,歪頭打量著皇甫征頂著花白頭發的腦袋,似是在挑選從何處下口一般,虎口裏的滴下的口涎落到皇甫征的臉上,皇甫征可再也熬不住了,“啊……”的怪叫一聲,爬起來拔腿就跑,那速度比壯小夥子跑起來還快許多。這下子在場之人再沒哪個不知道皇甫征是裝暈的了。
齊景煥淡淡一笑,叫道:“阿黑迴來……”
阿黑扭頭白了齊景煥一眼,傲嬌的不行不行,隻見它轉過身子,扭噠扭噠的走迴皇甫永寧的身邊,往皇甫永寧腳旁一趴,大腦袋就枕到了皇甫永寧的腳上,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阿黑就……閉上眼睛睡大覺了。
圍觀之人震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對於老虎的恐懼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無蹤,若是老虎都這麼通人性,還有什麼可怕的。
皇甫永寧蹲下來拍了拍阿黑的腦袋,笑道:“阿黑,迴去睡。”阿黑一個撲楞翻身站了起來,緊緊的粘著皇甫永寧,堅決不肯先迴去,皇甫永寧也沒再攆它,隻是走到她爹的身邊,扶著她爹說道:“爹,您先迴去治傷。”
皇甫敬德搖搖頭,皇甫征之事還沒處理完,他怎麼可能迴去治傷,而且他心裏清楚,自己看著是吐了血,可是根本就沒有受傷,那不過是他咬破舌尖才吐的血,根本就不用治的。
“嶽父,您被武國公打傷了,小婿這就傳太醫為您診治,武國公之事,自有小婿一力承擔。”齊景煥走到皇甫敬德麵前,握了握皇甫敬德的手,悄悄向他使了個眼色。
皇甫敬德略有遲疑,片刻之後才點點頭道:“也好,有勞賢婿了。”
皇甫永寧立刻命人上前扶著她爹進府休息,又拍了阿黑一下,阿黑就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皇甫敬德和阿黑都走了,齊景煥命人搬來一把紫檀太師椅,穩穩當當的坐下,然後才淡淡問道:“武國公,你打上本王嶽父的家門,毆打本王嶽父,又裝暈企圖逃避責難,這樁樁件件,都是一府國公應該做的事情麼?”
樂親王齊景煥有多麼得寵,燕京城裏無人不知,而且眾人都知道樂親王身子骨不好,萬一……所以武國公麵對皇甫敬德,可以肆意胡鬧,可是麵對齊景煥,他卻是不敢,隻縮手縮腳的站在一旁,忍氣吞聲的嚅嚅說道:“迴王爺,下官聽說皇甫敬德收他人之子入繼皇甫氏,下官震驚惱怒,這才想來問個清楚,皇甫敬德無子,可我皇甫氏卻不缺男丁,怎麼也輪不著外姓之人入繼皇甫氏,求王爺念下官一心維護皇甫氏血統的心情……”
“外姓之人入繼皇甫氏?武國公,你就算編謊也編的靠譜些!我爹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你休要胡說八道!”皇甫永寧怒喝。她哥哥好好的活著,隻等處理完武國公府那一攤糟心事就要公開身份,什麼叫皇甫敬德無子,這分明是在詛咒她哥哥,皇甫永寧豈能答應。
“哼,你……”皇甫征本想罵上一句,“你這賠錢貨知道什麼?”可是他看到皇甫永寧臉上那張與阿黑的臉有七成相似的虎紋麵具,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阿黑雖然已經進去了,可餘威尚在。
“敬彰敬顯都有兒子,哪一個不能過繼,皇甫敬德卻要讓公孫元紫入繼皇甫氏,分明是要亂我皇甫血脈,本國公豈能答應。”皇甫征心眼兒也是夠多了,他突然轉過身子向圍觀眾人大聲叫了起來。
圍觀百姓聽了皇甫征之言,立刻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皇甫永寧大怒,喝道:“我爹從來都沒打算讓公孫元紫入繼,武國公,你休要胡說八道誣陷我爹。”
齊景煥見皇甫永寧極為激動,立刻低聲說道:“永寧你別生氣,為這種人不值當的,你聽我來問他。”皇甫永寧知道齊景煥的腦子極好使,悶哼一聲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齊景煥看了添壽一眼,添壽會意,立刻拍著巴掌大聲叫道:“肅靜,我們王爺有話說。”
眾人議論的聲音漸漸平息,齊景煥這才沉聲說道:“武國公,本王嶽父可曾要求開宗祠將公孫元紫和皇甫敬德嫡子身份記入宗譜?”
皇甫征一滯,不情願的悶聲道:“不曾。”
齊景煥又問道:“哦,原來嶽父不曾提出要開宗祠改宗譜,那麼本王嶽父是否親口對你提起讓公孫元紫入繼之事?”
皇甫征老臉紫漲,半晌方才憋出一句:“不曾。”
“既然都不曾,武國公緣合不由分說便給本王嶽父扣上亂了皇甫氏血脈的罪名?武國公應該知道,亂血脈 是何等重罪,你就算寵繼妻恨原配嫡子,可他也是你的親生骨肉,如何你狠毒如斯,必要置本王嶽父於死地。”
“我……”皇甫征被問的啞口無言。
自阿黑走後,皇甫敬彰便又來了本事,他上前叫道:“他是不曾明說,可是這事已經傳遍京城,王爺不信隻打聽去。”
齊景煥微微皺眉,添福見了立刻大喝道:“放肆!你是何人,見王爺竟敢不拜,還口中狂言妄語!”
添壽一聲大叫,一名王府侍衛大步上前,提腳往皇甫敬彰膝窩處狠狠一踹,皇甫敬彰便撲通一聲跪倒在齊景煥的麵前。
形勢比人強,皇甫敬彰不得不磕頭說道:“下官皇甫敬彰拜見樂王爺。”
齊景煥仍是皺著眉頭不開口,添壽又大叫道:“皇甫大人好大的架子,連皇上禦封的群主都不放在眼中。”
皇甫敬彰恨的直咬牙,卻不得轉向皇甫永寧,低頭道:“下官拜見郡主。”皇甫永寧冷哼一聲,自從頭一迴見到皇甫敬彰,皇甫永寧心中便有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恨意。若非她有極好的克製力,隻怕早就將皇甫敬彰給活撕了。
皇甫敬彰給樂親王齊景煥見禮,皇甫征倒沒覺得如何,可是看到兒子跪在皇甫永寧的麵前,皇甫永寧還愛理不理的,皇甫征立時怒了,他指著皇甫永寧大喝道:“賤人,他是你叔叔,你也敢如此托大!”
皇甫永寧大怒,提拳便要打向皇甫征,可是齊景煥卻大喝道:“來人,與本王將這口出狂言,謾罵郡主之徒擒下,送大理寺按律懲處!”
王府侍衛齊齊應聲稱是,大步上前將皇甫征按倒在地,拽下皇甫征束褲子的汗巾將他綁了起來。圍觀之人見一個黃土埋脖的老頭子居然用那麼香豔的大紅撒花汗巾子,立時又籲了起來。而皇甫征羞臊難當翻了白眼兒,這迴是真的昏過去了。
那些王府侍衛可不管他是真昏還是假昏,也不理會皇甫敬彰的大叫,立刻將皇甫征送進了大理寺的大牢。齊景煥還特別命添壽跟著跑一趟,想來皇甫征在大理寺的大牢之中,要享受幾天特別待遇了。
皇甫敬彰在燕京城中,隻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芝麻小官兒,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他爹皇甫征,如今皇甫征都被送入大理寺了,皇甫敬彰便如縮頭烏龜一般,再也不敢出頭了。
皇甫永寧見皇甫敬彰那縮頭縮腦的樣子,心中越發厭煩,那股子恨意也更加強烈。齊景煥驚訝的看向皇甫永寧,他認識皇甫永寧一個多月了,可是卻從來沒見過她有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那股恨意連齊景煥都能深切的感受到。隻是這裏不是說話之處,齊景煥看著皇甫永寧,緩聲說道:“永寧,不如你先去看看嶽父大人,這裏交給我來處理好了。”
皇甫永寧恨恨看了皇甫敬彰一眼,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進去。她之所以痛快走了進去,是因為皇甫永寧心裏清楚,若是再留下來,她一定會生劈了皇甫敬彰。今日是她們一家搬入新家的好日子,皇甫永寧不願意手上染血。
皇甫永寧走後,齊景煥看向皇甫敬彰,冷冷的說道:“皇甫大人,你可是想去大理寺在令尊膝前盡孝?”
“不不不,我不去……”皇甫敬彰驚慌的大叫起來,圍觀之人聽到皇甫敬彰不願意盡孝,看向的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鄙視。大陳曆代皇帝都以孝治天下,不孝之人自然會被人唾棄鄙視。
齊景煥淺淺笑了一下,立刻引起一片抽氣之人,他那淺淺一笑真是太仙了,簡直不是凡人能笑出來的。
“既然皇甫大人不願意在令尊膝前盡孝,本王也不好勉強。不過有人誣蔑本王嶽父意圖亂了皇甫氏血脈,本王很不高興……”齊景煥用最輕淺的語氣說出極具威脅的話,皇甫敬彰立刻明白了。
“沒有沒有,大哥……哦不,皇甫侯爺從來沒有說過那樣的話,都是無知小人誣蔑侯爺的。”若論見風使舵,皇甫敬彰也算是一號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有勞皇甫大人為本王嶽父一證清白了。”齊景煥微微點頭,淡淡說了一句。
“一定一定,下官一定竭力去做。”皇甫敬彰急切的叫了起來。
“如此甚好,迴府。”齊景煥也不再多說什麼,還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添福一聽王爺要迴府,立刻去安排轎子,可是他剛跑出幾步,卻見他家王爺轉身進了定北侯府,添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家王爺不是要迴王府,而是迴定北侯府。不過大半日的功夫,齊景煥已然將定北侯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圍觀的百姓見定北侯府的大門都關了起來,也沒啥戲可看了,便四散而去,皇甫敬彰一個人站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隻能灰頭土臉的迴了武國公府。他原本出來尋皇甫敬德的晦氣,不想晦氣沒找成,卻先把他爹折進大理寺了,趕緊迴府取銀子打通關節,好歹把人弄出來再說。
皇甫敬彰還沒有迴到武國公府,便遇到了匆匆趕來的三弟皇甫敬顯,皇甫敬顯前幾日貪涼受了風寒,又請不到大夫看診,隻能在房中裹著被子灌薑茶散寒。皇甫征父子走後他才得了消息,隻嚇的他出了幾身大汗,身子倒輕爽了許多,皇甫敬顯趕緊帶人追了出來,還沒趕到定北侯府,便遇到了鎩羽而歸的二弟皇甫敬彰。
“二哥,爹呢?”皇甫敬顯顯聽得下人稟報,說是二老爺在前麵,便急急下轎去問。
皇甫敬彰看到素日裏很看不上的三弟,隻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嚎著叫道:“三弟,爹被抓進大理寺了……”
皇甫敬顯眼前一黑差點兒沒厥過去。他的長隨趕緊扶住他向後仰倒的身子,大叫道:“老爺,老爺您挺住啊……”
皇甫敬顯穩了穩心神,急急問道:“二哥,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別哭了,趕緊細說說,我們也好想辦法把爹救出來。”
皇甫敬彰胡亂抹了抹臉,避重就輕的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他自然不會說他和他爹如何惡形亞惡狀的打上定北侯府,卻將皇甫敬德等人的行為誇大醜化了十倍不止。
皇甫敬顯深知他爹和他二哥是什麼德行,自然不會全信,可是他爹被送進大理寺是不爭的事實,皇甫敬顯想了一會兒,對他哥說道:“二哥,你先迴府,趕緊帶上銀子去大理寺,別讓咱爹受了委屈,我這就去求大哥,那也是他的爹,他不能這樣做。”
皇甫敬彰此時已經亂了方寸,自然他三弟說什麼就是什麼,再不擺出一副武國公府唯一繼承人的架勢。兄弟二人一個迴武國公府拿銀子去大理寺通路子,一個直奔定北侯府求情。
皇甫敬顯來到定北侯府門外,親自上前敲門,低聲下氣的說道:“請往裏通稟,在下皇甫敬顯求侯爺賜見。”說罷,皇甫敬顯雙手遞上了自己的名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