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城門剛開,皇甫敬德父女將阿黑放到馬車之中,兩人一獸徑往城外行去。有定北侯府的通行腰牌,守城官兵自不會仔細檢查,因此阿黑臥在馬車之中很順利的出了城,行了莫約十數(shù)裏的光景,皇甫敬德才叫阿黑下車,讓親兵將馬車趕迴京,由著阿黑在距離官道並不很遠的荒野小徑自由奔跑,橫豎阿黑如今已經(jīng)被他們養(yǎng)出了靈性,再不會與他們走失。打發(fā)了阿黑,皇甫敬德父女徑往鬼醫(yī)穀方向而去。
父女二人一路疾行,不覺已然暮色四合,皇甫敬德?lián)]鞭指著遠處半空裏的一串燈籠說道:“阿寧,那裏是海城驛,我們?nèi)プ∫灰梗髟缭仝s路。”
皇甫永寧點頭應道:“好咧,都聽爹的。”父女二人又騎行了將近一刻鍾,才來至那處海城驛站,此處距離京城已經(jīng)有兩百多裏路的距離了。
因為不欲鬧出太大的動靜,皇甫永寧並沒有戴她那副極有標致性的虎紋銀麵具,而是戴了她哥哥給的一副人皮麵具,看上去就是個眉眼兒普通,皮膚微黑的尋常少年,跟在不怒自威的皇甫敬德身邊,就象個小廝長隨,非常之不引人注意。皇甫敬德穿的也是便服,用的是定北軍一名從五品偏將張繼戎的名牌,如此一來,這父女二人便極不打眼了。
“驛丞,備兩間上房,送些好吃食上來,給爺?shù)鸟R備上好細料。”皇甫敬德率先走進驛站,將腰牌甩給迎上來的驛丞,大聲吩咐起來。
那驛丞定睛一看,見是定北軍偏將的腰牌,臉上立刻堆起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笑,他歡快的叫道:“是是,小人請張將軍安,後院正好有兩間上房,張將軍這邊請。”
自定北軍大破忽喇之後,被無數(shù)大陳百姓奉為恩人,隻要是定北軍的人,不論走到哪裏都有百姓自發(fā)的熱情招待他們,這名驛丞也是與忽喇有血海深仇之人,如今見了恩人,豈有不百般熱情招待的道理。
皇甫敬德父女二人順利的住進上房,用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飯,驛丞還送了兩大桶熱水過來,供他們父女二人泡澡解乏。
一時洗罷,父女二人各自安睡,莫約到了三更時分,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皇甫永寧素來機警,在聽到第一聲響動之時她便自床上跳了起來,隱身於暗處側(cè)耳傾聽。
“你這驛丞好沒道理,我又不是不付錢,你幹嘛不給我房子!”一聲氣憤的女聲傳入皇甫永寧的耳中,她不由的皺起眉頭,這聲音聽著好生耳熟,很有些象公孫元娘的聲音。
“這位姑娘……刀劍無眼,您……真不是小的為難您……實在是沒有房間了,別說是上房,就連大通鋪都住滿了人……”這是驛丞發(fā)抖的為難的聲音。
“哼……我才不信,就是你成心為難本姑娘!”一聲嬌哼過後,皇甫永寧已然確定這就是公孫元娘的聲音了。她趕緊打開房門,正要出門之時,見她爹披著外袍擎著馬燈走了出來。
“阿寧,下去告訴驛丞,將你的屋子讓於元娘。你到爹屋裏將就一宿。”皇甫敬德將馬燈遞給女兒,壓低聲音吩咐。皇甫永寧點點頭,她本來就是如此打算的。
吩咐完女兒,皇甫敬德便走入皇甫永寧的房間,將她的鋪蓋卷起拿迴自己的房間,他也算是了解公孫元娘的性子,若是見了自己,公孫元娘鐵定會叫皇甫伯伯,這樣便會暴露他的身份,還是讓皇甫永寧出麵比較妥當。
“這位姑娘,不必為難驛丞,我將我的房間讓與你就是了。”皇甫永寧站在樓梯口往下一看,見那姑娘公孫元娘,她正用手中寶劍指著驛丞,滿麵都是怒意,便用微顯粗啞的聲音說了起來。
公孫元娘聽了這話才收迴寶劍,抬頭往上看,抱拳朗聲道:“多謝小哥。”
皇甫永寧心中暗覺好笑,怪道在京城之時公孫元娘總纏著她講那些征戰(zhàn)及在外行走之事,原來是要跟著學吶。
驛丞見這刁蠻姑娘總算撤了寶劍,不由鬆了一口氣,趕緊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連連向皇甫永寧打躬做揖,連聲說道:“多謝黃小哥多謝黃小哥……”然後趕緊取了鋪蓋拎著馬燈為公孫元娘引路,送她上樓。
公孫元娘上了樓先向皇甫永寧道謝,然後便直直的盯著皇甫永寧的眼睛,又上下打量皇甫永寧的身材,接著便疑惑的問道:“這位小哥,請問貴姓?”
皇甫永寧眼中含笑淡淡說道:“姑娘趕路辛苦,還請早些休息。”說罷,皇甫永寧轉(zhuǎn)身便進了她爹的房間。
“驛丞,這位是?”公孫元娘心中有所猜測,便問抱著鋪蓋的驛丞。
驛丞沒好氣的哼了公孫元娘一聲,粗聲道:“姑娘運氣好,遇上了定北軍的人,定北軍最是愛護百姓,若是換了別人,才不會讓屋子。”
“定北軍的人,果真是定北軍的人!”皇甫永寧驚喜的叫了起來。
驛丞又哼了一聲,沒好氣將鋪蓋塞到公孫元娘的手中,悶道:“騙你有銀子!不早了,姑娘好生安置。”說罷一扭頭便走了下去。
公孫元娘楞了一下,騰出一隻手從袖袋中拿出一小塊銀子,朝下叫了一聲:“驛丞……”見那驛丞迴頭,她揚手將銀子丟了下去,又說道:“剛才對不住了,請你吃酒壓驚。”
驛丞本能接過銀子,愣了一下才抬頭說道:“多謝姑娘。”說完將銀子掖到腰間,匆匆迴去了。
公孫元娘跑進屋將鋪蓋甩到床上,立刻跑出來去敲皇甫敬德的房門。
皇甫永寧將房門打開,看著公孫元娘隻是笑,公孫元娘還是太敢確認,隻伸頭望房中看,見皇甫敬德坐在桌旁向她微笑,公孫元娘心中才踏實了,張口欲叫之時,皇甫敬德皺眉招手,低聲說道:“進來再說。”
公孫元娘跑進門向皇甫敬德行禮,皇甫永寧關(guān)好門也走了過去。
皇甫敬德冷著臉沉聲問道:“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家裏可知道?”
公孫元娘縮著脖子小聲說道:“皇甫伯伯,我……我是……我給家裏留了信……”
“果然是偷著跑出來的!真真好大膽子!”皇甫敬德麵上怒色漸濃,冷聲喝了一句,嚇的公孫元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求救的看向皇甫永寧。
皇甫永寧真沒覺得離家出走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她了解她爹那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便偷偷向公孫元娘使了眼色。公孫元娘會意,立刻跪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她這一哭,皇甫敬德眼中便顯出幾份無奈之色,他隻得軟了聲氣低聲說道:“好了好了,伯伯也是擔心你,別哭了。”
皇甫永寧將公孫元娘拎起來放到椅上,低聲道:“爹,也許元娘有什麼不得以的苦衷,要不咱們聽她說說?”
皇甫敬德背著手皺著眉頭,沉沉嗯了一聲,他許是想到什麼,麵色緩和了一些。
“皇甫伯伯,昨日您走了之後,娘恨恨的罵了我一頓,她……她說我若是不肯答應親事,她就不認我這個女兒,而且……不知道娘和祖母和爹爹說了什麼,祖母和爹爹竟然都同意娘的意思。娘還禁了我的足,若不是二哥幫我,我……我連房門都出不了。皇甫伯伯,我知道不該追著您走,可是……可是……”公孫元娘邊哭邊說,她哭的很是傷心,顯然真的受了不小的委屈。
“是這樣……”皇甫敬德眉頭緊鎖,想起昨日公孫勝那欲言又罷的無奈樣子,對公孫元娘的離家出走便也不覺得非常意外了。
“我知道了,元娘別哭了,騎了一天的馬,想必也累壞了,先迴房好好睡一覺,有什麼咱們明兒再商量,沒什麼是過不去的。”皇甫敬德簡單安撫一句,便示意皇甫永寧送公孫元娘迴房。
皇甫永寧正有話想同公孫元娘說,便將公孫元娘拉起來快步走出門,在她耳畔低聲說道:“別怕,萬事有我呢,你隻管踏踏實實睡一覺。了不起等迴京之後我打那混帳王八蛋做了,一了百了。”
“嗯……”一聲刻意的長嗯傳進皇甫永寧的耳中,她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隻是向公孫元娘使眼色,公孫元娘會意,感激的向皇甫永寧點點頭,走進了屋子。
皇甫永寧迴到她爹身邊,討好的小聲叫道:“爹……”
“你可越來越有本事了。”皇甫敬德沒好氣的叱道。
“哪能呢,爹,我們總不能眼看著元娘被逼死吧,要不是真的沒法子,她怎麼也不會離家出走,咱們今天趕了兩百多裏路,就算是爹和我習慣了,也會覺得辛苦,何況元娘她一個從來沒出過遠門的小姑娘,多不容易啊。還有,阿煥答應幫著調(diào)查那個姓蔣的,總得等查出結(jié)果才好,如果那個姓蔣的真不是個好鳥,不就坑了元娘一輩子麼,總不能等到元娘被欺負了我們才替她出頭吧。”皇甫永寧在她爹耳畔低聲說了起來。
“什麼,還驚動了煥兒,你這孩子,真是……盡胡鬧!不是不讓你與人亂說麼?”皇甫敬德皺眉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