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崢看著自己懷裏一動不動的人。
他的嗓子有點啞, 聲音倒是很溫柔,一如往常,好像隻是剛剛睡了一覺。
“怎麼。”他道, “傻了?”
霍樂寧還是說不出話,隻是瞪著圓圓的眼睛。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超載了。
湛崢捏了捏他已經(jīng)快捏不到的臉頰肉,又親了他一口, 然後摟著他坐了起來。
冬天的衣服很厚, 加上湛崢給他的圍巾,omega被裹得隻露出了一張臉蛋,看上去軟綿綿的。
靠在湛崢身上,像是一塊有點沉的棉花糖。
湛崢不在意他沉不沉,他看著不遠處的機器人, 因為他的臉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道:“迴來。”
聲音沒什麼感情。
搶了他的衣服, 還要開著車門讓他吹冷風(fēng)。
湛上將覺得很沒有天理。
機器人看他懷裏的霍樂寧。
他隻聽霍樂寧的話。
於是湛崢又悄悄去捏霍樂寧的腰,就像在店裏那樣。
“讓他迴來好不好?”
他跟小機器人悄悄咬耳朵。
小機器人的眼睫顫了顫, 小機器人的耳朵被耳鬢廝磨弄得有點紅, 小機器人發(fā)了一會兒呆。
然後, 小機器人終於開了口。
“你……”他不知道怎麼稱唿, 隻好含糊地道, “迴來。”
機器人聽話地迴來坐下了, 順手帶上了車門。
眼睛還是看著霍樂寧。
湛崢看著他, 在心裏磨了磨牙。
真不爽啊。
但是不能把他怎麼辦。
於是他把臉埋進了棉花糖帶著梔子花香氣的脖頸。
“寧寧。”他叫他的名字。
寧寧。
霍樂寧。
-
湛崢抱了好一會兒, 剛剛聽霍樂寧說話時產(chǎn)生的那種劇烈的心悸才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髒平穩(wěn)有力的跳動。
霍樂寧任他抱著, 睫毛上還掛著一點沒幹的淚珠。
他本來有點迴不過神, 但是被湛崢這一聲叫得又很想哭, 他抿著唇,用全副身心都用來忍著讓自己不要哭,好半天才小小地抽了一下氣。
湛崢什麼都沒有說,霍樂寧剛剛把該說的都說了。
空氣裏很安靜,能聽到落雪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霍樂寧推了推湛崢。
湛崢放開了他,看到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顫著的睫毛,他的眼淚已經(jīng)幹了。
“……你沒被我放倒。”霍樂寧小聲道。
湛崢玩他圍巾上的穗子,垂著眼睛,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十分鍾。”
他被霍樂寧放倒了十分鍾。
霍樂寧:“……”
那豈不是,他把湛崢搬上車的時候湛崢就醒了。
“為什麼?”他問。
他又開始神思恍惚。
“嗯?”湛崢還有些心不在焉,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隻被你放倒了十分鍾?”他想了想,“因為我爹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為了降低我對一些特殊藥物的敏感度,我做過很多訓(xùn)練和測試。”
至於為什麼和霍樂寧的那次會成功,是因為他老爹是個鐵直男,根本沒想到**這種東西。
他頓了頓:“你用的是薔薇的軍用藥劑。”
霍樂寧拿出來針劑的那個剎那他其實就發(fā)現(xiàn)了,因為判斷出了這件事,他才任由霍樂寧把針紮進了他的身體。
“……不是。”霍樂寧道。
他頓了頓,添加了補丁,“是為什麼你真的會被我放倒。”
湛崢:。
霍樂寧已經(jīng)不那麼笨了。
他看湛崢醒過來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他對於這一切是預(yù)料之中。
這樣的想法冒了頭,他就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他其實是一個什麼情緒都掩藏不住的機器人,那天他從外麵迴來,連聞星樂都知道問他一句怎麼了,但是湛崢卻沒有問。
比如湛崢雖然喜歡他,但是也很公私分明。
他知道湛崢和嚴沛是在做一些很秘密的工作,但是不該說的,湛崢從來沒有告訴他過。他知道這是為了聯(lián)盟的安全,也沒覺得有什麼,但是湛崢卻把個人終端的權(quán)限給了他一部分。
最後,他從來沒來過桃夭,突然來到桃夭,還把湛崢叫了過來。
湛崢居然沒有一點懷疑。
這一切都表明,湛崢或許早就知道了他不對勁。
他看著湛崢,眼睛一眨不眨。
湛崢沒說話。
他似乎喜歡上了霍樂寧的圍巾,目光一直放在上麵。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了口,第一句卻是跟霍樂寧的問題無關(guān)的話。
“寧寧。”他輕輕地道,“我很後悔。”
霍樂寧怔住了。
湛崢放開他的圍巾,重新把他攬入了懷裏。
這一迴,霍樂寧聽到他輕輕吐出的一口氣,像是劫後餘生。
*
就像霍樂寧預(yù)計的那樣,湛崢發(fā)覺他不對勁的時間其實很早。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不僅是因為他自己的表現(xiàn),還因為另一方麵的原因。
跟溫在走廊上交談的時候,湛崢就基本猜到了廖楊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出於安全,也出於私心,他沒有對著溫點破。
但是他能猜到,有人也能。
和溫交談的幾天後,他獨自一人去了赫爾曼的辦公室。
赫爾曼也在關(guān)注事件的進展,直接道:“你也覺得是亞塔人,是不是?”
湛崢沒有直接迴答。
他看著赫爾曼,突然道:
“老師。”
赫爾曼頓了頓。
為了避嫌,湛崢一般不叫他這個稱唿。
“當(dāng)初您把案子交給我。”湛崢道,“我沒有追問為什麼,現(xiàn)在您可以說了麼?”
辦公室裏空落落的寂靜。
赫爾曼看著他,突然笑了:“湛崢,你懷疑我。”
湛崢麵色平靜:“不敢。”
“你在想。”赫爾曼慢慢地道,“我一早就交給你這些案子,必然是知道這其中有問題的。知道這些案子可能和亞塔人牽連,我卻一點線索都不告訴你,隻讓你和嚴沛去查,是在拖延時間,是麼?”
湛崢看著他:“老師能給我一個有說服力的解釋麼?”
“解釋就是。”赫爾曼看著他的眼睛,“我也沒想到,這些案子和亞塔有關(guān)係。這些案件材料是有人通過匿名舉報的方式交給我的,並且說這事關(guān)聯(lián)盟的安危,讓我務(wù)必調(diào)查清楚。”
他頓了頓,“並且,這位先生或女士指明了要你主導(dǎo)調(diào)查,所以,我才讓你趁著休假去查這件事。”
“湛崢。”他道,“你相信麼?”
湛崢很幹脆地開了口:“相信。”
赫爾曼愣住了。
湛崢的目光落在赫爾曼身後的書架上。
上麵擺著好幾本古地球時代的華國軍事古籍,看上去被保存得很好。
他確實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過赫爾曼。
理由也是赫爾曼說的那樣。
但是很快,他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赫爾曼真的和亞塔勾結(jié),那麼他根本不用讓他去查這些事。
湛崢不負責(zé)聯(lián)盟內(nèi)部的日常事宜,如果不是赫爾曼讓他和嚴沛去查,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聯(lián)盟內(nèi)部已經(jīng)出了這樣的事情。
等到所有釘子深入地下,亞塔再大舉進攻,勝算比現(xiàn)在大多了。
他試探赫爾曼,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如果是這個答案。
說得通。
赫爾曼眼裏終於出現(xiàn)了一絲動容。
師生之間無需多言,空氣中微妙的氣息很快因為話題的結(jié)束而消逝。
湛崢將研究小組的進展跟赫爾曼具體報告了一遍,兩人就幕後主使一事進行了討論,最後確實達成了一致,也就是亞塔人的可能性最大。
當(dāng)然,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了一些新的進展。
自從湛崢猜到可能有其他釘子之後,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
-
“你的阿爾洛。”湛崢道,“是不是要去固定的修理站修理?”
霍樂寧愣住了。
“你應(yīng)該知道何慶。”湛崢攬著他,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像是十分貪戀他身體的溫度,“他前段時間因為越獄被擊斃了,這是滅口。”
何慶是否被洗腦不得而知,但他確實跟擊斃他的人配合得很好。
湛崢找到了當(dāng)時擊斃他的男警,和嚴沛一起演了一出戲,然後成功地發(fā)現(xiàn)了破綻。
“他們倆都是受過記憶覆蓋的受害者。”湛崢道,“同樣經(jīng)受過記憶替換的,還有阿爾洛固定修理點的那位老先生。”
他頓了頓,“他們是一家人。”
也正是因此,他正式確認了,霍樂寧是身處在這個計劃“之中”的。
霍樂寧瞪圓了眼睛。
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可是,可是……”
“爺爺跟我說。”他的神色出現(xiàn)了迷茫,“他的家裏人都在別的星球生活。”
隻是話音落下,他就剎了車。
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道:“記憶……覆蓋?”
湛崢看著他,眼睛裏像是有一片大海。
霍樂寧的腦子很亂:“你的意思是,爺爺?shù)募胰烁具在首都星,但是有人改掉了他們一家人的記憶,是這個意思嗎?”
他突然僵住了。
他看著湛崢,眼睫顫著:“那我,湛崢,那,那我……”
“我們猜測。”湛崢看著他,低低地道,“亞塔人也改掉了你的記憶,讓你認為自己是一個機器人。這樣,你才會被他們洗腦,聽他們的話。”
霍樂寧張了張口。
他的眼裏已經(jīng)有了眼淚,像是一隻驚慌失措的稚鳥。
他抓著湛崢的袖子,湛崢第一次見到他那麼明顯的慌亂而茫然的神情。
他幾次想開口說話,但是最後都咽了迴去,他的腦海裏是一片片的碎片記憶,看上去那麼真實,這些記憶讓他這些天陷入了無盡的夢魘。
但是……
湛崢告訴他,或許,這些都是假的。
他的眼淚終於一顆一顆掉了下來,滾燙的淚水砸在湛崢的手臂上。
“湛崢。”他叫他。
聲音裏帶著顫音,毫無辦法的樣子。
“你確定嗎?”
“那些記憶……”霍樂寧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跟湛崢說他的經(jīng)曆,但是他也不知道從哪裏開頭,隻是胡亂地道,“可是那些,我覺得那些都是真的,我覺得好真……”
他的語氣就像是一直飄在海上的人終於找到了一塊浮木,卻因為遭遇了太多海市蜃樓般的幻象而不敢抓住這塊木頭。
他抓著湛崢的袖子,眼睛裏全是純潔的期冀。
湛崢看著他,心髒被一點點攥緊。
“我確定。”他道。
“記憶既然可以被替換、被編造,它當(dāng)然也可能是真的。”湛崢輕聲道,“重要的從來不在記憶的真假,而是寧寧,你從來就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沒有機器人會智能到這個地步。
擁有感情,不畏生死。
柔軟又堅韌。
*
霍樂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大概這輩子情緒都沒這麼大起大落過,偏偏哭也哭得不太熟練,一邊抽噎一邊打嗝,到最後把自己埋進湛崢的懷裏,變成了一大團。
湛崢順著他的背,把剩下的話先咽迴去,讓他慢慢緩過來。
然後,他看了一眼個人終端。
霍樂寧給嚴沛的留言嚴沛已經(jīng)已讀了。
他沒有迴複,但是湛崢知道,嚴沛會通知季陽帶人過來。
隻是……
他看了一眼外麵毫無動靜的建築。
霍樂寧想得很簡單。
他覺得隻要帶上一個長得和他一樣的替身就可以騙過霍默文,但是湛崢知道,霍默文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地相信這件事。
至少,他來的時候也帶了幾個人。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都沒有給他迴音,說明霍默文並沒有出現(xiàn)。
狡兔尚且三窟。
將整個計劃壓在一個人身上的可能性太小了。
霍樂寧很重要。
但是他身上也確實存在不可控的因素。
現(xiàn)在,多半是已經(jīng)聽到風(fēng)聲,放棄了這個計劃。
他一邊撫摸著霍樂寧的背輕輕地哄他,一邊快速地思考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樂寧終於停止了抽噎。
他看著被糊了一臉眼淚的湛崢的毛衣,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好意思。
然後,他想起了什麼。
“湛崢。”他叫alpha的名字,帶著鼻音。
湛崢迴過了神。
“你還沒說。”霍樂寧道,“你為什麼會被我放倒,還有……”
他吸了吸鼻子,“為什麼,要對不起。”
他覺得湛崢沒什麼對不起他的。
相反,他對不起湛崢的地方,可以從他們見麵開始說起。
湛崢的手停住了。
但是霍樂寧這會兒哭過了,腦子異常敏銳。
仿佛真的是一個高智商機器人。
“你知道了爺爺……”他道,“還知道我去找過爺爺,也知道阿爾洛有問題,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也可能是亞塔人。”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眼睛睜得溜圓。
看著湛崢一眨不眨。
湛崢被他看得受不了,別開了眼。
過了一會兒,他道:“……我知道。”
“你應(yīng)該把我交給刑訊室。”霍樂寧想起了一個久遠的詞匯。
湛崢:“……”
“記得這麼牢。”他失笑。
“因為當(dāng)時很害怕。”霍樂寧小聲道。
仔細一想,他本來確實應(yīng)該進去。
這叫什麼呢?
……但是現(xiàn)在好像也為時不晚。
霍樂寧突然有點害怕,但是,湛崢已經(jīng)開了口。
“不僅是我。”他道,“赫爾曼先生也知道了。”
“你知道他嗎?”他頓了頓,“就是之前聚會,笑得很慈祥的那個爺爺。”
湛崢那天辦的宴會,赫爾曼也來了。
霍樂寧想了起來:“啊。”
“他提醒了我。”他道,“還好,隻是提醒。”
-
那天,他和赫爾曼談話的末尾,赫爾曼叫住了他。
“湛崢。”他道,“你打算怎麼辦。”
湛崢停住了腳步。
過了片刻,他道:“他們會打。”
“不是這個。”赫爾曼看著他的背影,他頓了頓,“你知道我的意思。”
湛崢不說話。
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刻。
知道一切,但是把所有的話都用沉默代替,像是不願意麵對。
他不願意麵對,有人會讓他麵對。
“亞塔在聯(lián)盟警局都埋了暗釘,他們不會不知道,你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赫爾曼道,“樂寧現(xiàn)在,還在你家住著吧?”
湛崢抿緊了唇。
過了一會兒,他道:“是。”
赫爾曼頓了頓。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很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道,“但是你應(yīng)該知道,被替換記憶的人是意識不到哪裏不對勁的,他們隻會跟著自己大腦的指令去完成任務(wù)。”
“小崢。”他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特別理性的孩子。”
湛崢閉了閉眼。
“您想我怎麼樣呢?”他問。
“交給保密局。”赫爾曼道,“我答應(yīng)你,除了監(jiān)禁,他們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
“湛崢。”赫爾曼看著他的側(cè)臉,“你是聯(lián)盟的指揮官。”
“我也是他的alpha。”湛崢輕聲道。
霍樂寧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赫爾曼別過了臉。
就在這時,他聽到湛崢開了口。
“不送保密局。”他低聲道。
“送保密局……就打草驚蛇了。就像您說的,霍默文絕對會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放在我身邊,如果他進保密局,亞塔立刻就會有動作,而我們還沒準備好。”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我會向保密局打一份申請,將我的個人終端和坐標位置和保密局係統(tǒng)鏈接,讓保密局對我保持實時監(jiān)控。”
“至於霍樂寧……”他輕聲道,“由我監(jiān)管。”
“如果因為他,導(dǎo)致聯(lián)盟造成了重大損失,所有責(zé)任我來承擔(dān)。”
赫爾曼怔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道:“……你確定麼?”
“由你監(jiān)管。”他看著湛崢,“萬一他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比如對你……”
“他不會。”
赫爾曼看著他:“湛崢。”
“他不會。”湛崢抬起眼,“老師,他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任何人,我知道他的性格。”
他動了動唇,“……麻煩你了,老師。”
這句話出口,赫爾曼所有的話都再說不出口。
他看著湛崢長大,這個孩子從他記事起就有著格外早熟的特質(zhì),十六歲,別人還在招貓逗狗的年紀,他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麵對生死。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以近乎懇求的語氣對別人說話。
為了他心愛的omega。
過了片刻,赫爾曼才道:“……我可以同意你的申請。”
湛崢喉頭一滾。
“但我需要你作出另一份承諾。”赫爾曼看著他,“活著。”
“我會的。”湛崢輕聲道。
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他根本不會向赫爾曼給出這樣的方案,他隻會帶著霍樂寧離開這個地方,把他關(guān)在自己的家裏,用各種方法把他的記憶扭轉(zhuǎn)。
如果他不是聯(lián)盟的指揮官和秦佩宜的兒子,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放任自己去涉險,如果霍樂寧真的失手殺了他,他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但是他是湛崢。
所以他要對所有人負責(zé)。
所以,他必須活著。
他的家人、朋友需要他,聯(lián)盟需要他。
為此,他必須……
冷眼看著,讓霍樂寧在痛苦和掙紮中一步步作出自己的選擇。
隻有霍樂寧自己證明,他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聯(lián)盟的事情,聯(lián)盟才會對他徹底放心。
但是他後悔了。
或許再來一次,他還是隻能作出這樣的選擇。
隻是此時此刻,他後悔了。
他的選擇。
讓他差一點失去霍樂寧。
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