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霍樂寧還是沒能阻止湛崢去“秋後算賬”。
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湛崢的臉色很難看,他跟霍樂寧說了很多,大意就是不用管別人說什麼, 霍樂寧聽了,聽得很認(rèn)真。
但是他想說,他其實並沒有太介意。
別人再怎麼說, 也改變不了湛崢喜歡他的事實。而因為他很可能是亞塔人, 至少也是亞塔的間諜這件事,諾特人討厭他,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霍樂寧沒有認(rèn)同湛崢的話,湛崢也沒有認(rèn)同霍樂寧的話。
他還是找聞星樂要了那天的賓客名單,一個個都敲打了一遍。
然後, 在無數(shù)公開場合一點都不隱藏地表露跟霍樂寧的親密。
這個做派實在太不“湛崢”, 以至於一些名媛貴婦都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態(tài)來勸秦佩宜,讓她別老在外邊兒跑, 也關(guān)注關(guān)注家裏的情況, 別兒子都被外人迷昏了頭腦。
秦佩宜最近的工作室年後接了好幾個單, 忙得焦頭爛額, 聽了這話簡直莫名其妙。
“仗都打完了。”她道, “談個戀愛怎麼了, 我還擔(dān)心他不會談呢。”
平日裏跟他說話跟個冰塊兒似的, 迴頭她兒媳婦再跑了。
於是一眾名媛灰溜溜地迴了家。
而另一邊, 傅禾茵倒是很欣慰,順便把嚴(yán)沛打發(fā)去了湛家給霍樂寧送新到的水果。
嚴(yán)沛拎了幾袋子水果在湛家溜溜達(dá)達(dá),膽子已然比以前大了許多。
“其實吧。”他壓低了聲音, “哥你這真的沒必要, 都是些小毛孩子, 樂寧不需要看他們臉色的,以後也不會有交集。你這麼興師動眾,人說你戀愛腦。”
然後湛崢剛打下的戰(zhàn)功又要被時間淹沒,茶餘飯後的談資隻會是他衝冠一怒為紅顏。
嚴(yán)沛覺得那幫人實在沒什麼意思,但湛崢這個反應(yīng)他確實第二次見。
第一次見……
呃,還是在洛伊絲舉辦私人宴會把霍樂寧騙過去的時候。
……不是。
這些人無不無聊,鹹吃蘿卜淡操心。
果然就是閑的。
嚴(yán)沛在心裏瘋狂吐槽,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湛崢沒說話。
沒說話嚴(yán)沛就不繼續(xù)往下說了。
過了一會兒,湛崢道:“別去勸他。”
“那肯定不會啊。”嚴(yán)沛無辜又受傷,“哥你怎麼這麼想我。”
他還覺得挺爽呢,那些人看不慣霍樂寧又幹不掉他的樣子。
湛崢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嚴(yán)沛摸了摸鼻子,自覺地把拍黃瓜端出去了。
陽臺看星星的時候他摟著霍樂寧的肩感歎:“寧啊。”
霍樂寧:“……”
“出息了。”嚴(yán)沛拍了拍他的肩。
不愧是他一眼看中的好孩子。
有妖妃潛質(zhì)。
霍樂寧一臉無辜,看著他插著口袋溜達(dá)出去,像是老大爺。
湛崢走到他邊上。
“晚上的飯好吃麼?”他問。
“好吃。”霍樂寧道,“嚴(yán)沛哥哥怎麼今天奇奇怪怪的。”
湛崢:。
“就是閑的。”他道,“年後就把他調(diào)聯(lián)盟裏去。”
這話倒不是隨口一說。
亞塔陰謀敗露,嚴(yán)沛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功勞,赫爾曼十分欣賞這個年輕人,有把他調(diào)到自己身邊培養(yǎng)的打算,為此還問過湛崢的意見。
湛崢當(dāng)然沒什麼意見。
嚴(yán)沛有能力,腦子靈活,而且看得挺通透,也正是因為通透,所以顯得無欲無求。如果他能進聯(lián)盟,加上嚴(yán)家的助力,不出幾年,就會占據(jù)一席之地。
而且他聽赫爾曼的意思,他的想法遠(yuǎn)不止於此。
在時間的麵前,人類的一生太過短暫。
也快到時候了。
霍樂寧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
湛崢摸了摸他的頭。
兩人在陽臺上坐下來,一人拿了把焦糖瓜子嗑,嗑得湛崢滿嘴都是齁甜的味道。
他皺了皺眉,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後吐出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道。
霍樂寧抿著瓜子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幹幹淨(jìng)的。
“跟他們計較確實沒什麼意思。”湛崢道。
然後,他頓了頓,坦誠地道,“但是我控製不住自己。”
-
霍樂寧沒想到,湛崢還會特地為這件事作出解釋。
湛崢自己也沒想到。
戰(zhàn)場上發(fā)號施令慣了,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兒獨斷。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也刻意改過,但終究會有不注意的時候。
從前碰到這樣的事,霍樂寧沒有刻意反對的情況下,做了也就做了。
不會有太多解釋。
但是他很自然地就說了這句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這種想法。
從前他覺得霍樂寧本身像是一個童話。
omega漂亮得很童話,安靜又乖巧,不大的腦袋裏都是奇思妙想。
這一切糅雜在一起,組成了一種非常神秘而獨特的氣質(zhì)。
這種氣質(zhì)很吸引人,當(dāng)初在薔薇湛崢就知道這一點。淪陷的不止那些alpha,還有他,而他的時間或許要更早。
那個時候他照顧霍樂寧,引導(dǎo)霍樂寧,偶爾也會慶幸,當(dāng)初霍樂寧遇到的是他。
——是的。
他曾經(jīng)和納塔莉有過同樣的想法。
基於一種……
很微妙的情緒。
從前他以為是因為霍樂寧的身世,但是再迴首,那可能是一種自我的後怕。他想,如果霍樂寧遇到的是別人,那麼擁有他的就不是自己。
那個時候,他對霍樂寧或許還談不上愛,卻已經(jīng)有了占有欲。
霍樂寧或許短暫地在物質(zhì)上和一些人類規(guī)則上需要他,但在很長的、一直持續(xù)到未來的一段時間裏,是他需要霍樂寧。
而這件事從他遇到廖楊的那個晚上開始變得更加愈發(fā)明晰。
霍樂寧告訴他:“湛崢,你喜歡我,想要和我上床,我也不會拒絕你,哪怕你隻是想。”
霍樂寧還告訴他:“湛崢,如果我不是機器人,那我可能就會重新考慮要不要幫你。”
然後他說:“但我想幫你。”
霍樂寧看清了所有他見不得光的想法,卻仍然選擇了幫他。
赤誠的,純粹的。
在那一刻,湛崢意識到,他或許從來沒有真正地認(rèn)識霍樂寧。
從那一刻開始,他徹底被霍樂寧吸引。
他一步步地走進霍樂寧,認(rèn)識他,了解他。不再把他簡單地當(dāng)成是一個被恐怖組織操控的棋子,一個有點呆但挺可愛的小笨蛋,一直跟著他的漂亮的小尾巴。
而是把他當(dāng)成一個獨立的人存在。
霍樂寧認(rèn)識到自己不是機器人花了很久,湛崢幫他認(rèn)識到自己不是機器人然後徹底愛上他也花了很久。
到了最後,他對赫爾曼許下保障和承諾,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知道,霍樂寧永遠(yuǎn)不會傷害他。
因為,他是特別好特別好的,霍樂寧。
湛崢想跟他解釋他所有的動機和想法,他像個對著溫柔又通情達(dá)理的心上人有一肚子抱怨和委屈要講的毛頭小子。
同時,他也是真的控製不住自己。
“不管你是不是亞塔人。”他道,“我覺得不是,但是就算是,他們有什麼資格說你。”
他頓了頓,“一群靠著祖輩吃閑飯的廢物,如果他們落到那樣的境地,根本不會有你勇敢。”
和善良。
他其實聽出來了納塔莉的意思。
納塔莉是在說,霍樂寧會這麼單純乖巧,是因為霍默文的刻意引導(dǎo)。
他本可以讓他變成另外的樣子,但是他沒有。
但是湛崢仍然覺得,這隻是一部分原因。
至少,在霍樂寧選擇用自己來換他的時候,他的意誌早就脫離了霍默文的掌控。這是脫胎換骨的,真正的他自己。
而換了那些廢物,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些。
在困住自己的迷霧中找到方向。
分辨是非。
掙脫束縛的枷鎖。
然後……
為了別人放棄自己。
湛崢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他不允許任何人輕飄飄地詆毀這樣的霍樂寧,還要讓他放過。
霍樂寧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道:“……湛崢。”
“你別哭。”
就在這個時候,湛崢才發(fā)現(xiàn),有一滴溫?zé)岬臇|西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
以這一滴眼淚為收尾,這一天的餘下部分,湛崢都過得異常艱辛。
他麵無表情地在花房裏澆水的時候,霍樂寧在他身邊字正腔圓:
“湛崢。”
“以前的人都說。”他認(rèn)真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湛崢:“……”
“我沒哭。”他硬邦邦地道,“你看錯了。”
霍樂寧眨眨眼睛。
等澆完水迴到房間,霍樂寧洗完澡出來,湛崢拿了一本倒著的書,正在聚精會神地看。
霍樂寧爬上床,團進了被窩裏,然後問他:“湛崢。”
“我好像從來沒見你哭過。”他認(rèn)真地道,“原來你真的會哭。”
湛崢:“……”
他額角青筋直跳。
他那個時候,純粹是想到了當(dāng)時決絕地要去小木屋之前還不忘記最後給他的那個親吻。
……不是。
怎麼還沒完了。
“我是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
“乖。”他道,“到點了,我們關(guān)燈睡覺。”
他頓了頓,咬著牙,“可以嗎?”
霍樂寧頓了頓,若有所思:“但是你哭起來……”
湛崢:“…………”
他收起書,慢條斯理地看向了霍樂寧。
五分鍾後,被按著撓胳肢窩撓得滿床亂爬的霍樂寧一邊笑著喘氣一邊求饒:“對不起,我錯啦!我不問了,哎呀,對不起嘛湛崢……”
湛崢翹了翹嘴角。
他正要放開霍樂寧,卻突然頓了頓。
與此同時,剛剛還滿眼笑意的霍樂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
兩人此時此刻是一個壓製的姿勢,但其實湛崢並沒有使多大勁兒,於是壓製和反抗的意味少了不少,多出來的,隻剩下悄然滋生的曖昧。
霍樂寧的耳根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
湛崢舔了舔唇。
他突然很想問霍樂寧,他走之前,霍樂寧想跟他說的話……
究竟是什麼。
他幾乎就要這麼問了,而霍樂寧似乎也猜到了他要問什麼,慌亂地眨著眼睛,下意識地就想轉(zhuǎn)移話題。
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剛剛說……”他道,“你覺得我不是亞塔人,為什麼?”
湛崢:。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霍樂寧一眼,終究因為扳迴一城而心情不錯,沒有繼續(xù)逼問。
反正來日方長。
霍樂寧提起了正事,他也就不瞞著對方,直接道:“納塔莉來找過我。”
霍樂寧怔了怔。
湛崢把納塔莉?qū)χf的話都跟霍樂寧複述了一遍,然後道:“我覺得,她自始至終沒有把你當(dāng)自己人。”
跟霍樂寧是不是機器人無關(guān)。
當(dāng)時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機器人。且不論亞塔人會不會冷酷到拿自己人做實驗,如果他真的是,不會除了霍默文,所有人對他都是‘實驗品’的冷漠態(tài)度。
要麼霍樂寧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一員,要麼,霍樂寧的家庭曾經(jīng)是亞塔的罪人。
湛崢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目前為止。”他道,“發(fā)現(xiàn)的所有實驗品,可都是諾特人。”
霍樂寧已經(jīng)迅速地聽懂了他的意思。
然後,他有些遲疑:“你剛剛說……除了霍默文。”
湛崢頓了頓。
“嗯。”他道,“他可能跟你有什麼特殊關(guān)係,但是我還不清楚。”
“對了。”他道,“他讓納塔莉轉(zhuǎn)交給我了一個盒子。”
他猶豫了幾天,到底要把裏麵的東西交給實驗園還是先留著。
最終,他選擇了先告知霍樂寧。
他本來要去拿,被霍樂寧拉住了。
omega往他身旁蹭了蹭,像是取暖的小動物,認(rèn)真勸他:“太冷了,別去了。”
“你看過。”他道,“你告訴我就可以了。”
湛崢笑了笑。
然後他頓了頓,開了口。
“裏麵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枚無法識別的芯片。”他道。
作者有話要說:
湛上將……被老婆吃得死死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