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有些哭笑不得。
他終究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戰(zhàn)火一旦蔓延到了沐家的老巢雲(yún)南,到了那時,就真是生死存亡了。
叔伯們的勸說,無非是為沐家考量。
可是要降,哪有這樣容易。
他搖頭,最後站了起來,道:“我要修書一封。”
隨即,他上了筆墨,沉吟片刻,作書一封,便叫了一個叔伯,目光炯炯地道:“郝家終究還是反賊,要我們降了,倒也無妨,可是假若有一日,朝廷厲兵秣馬,平息了戰(zhàn)亂呢?”
眾叔伯們皺眉。
沐晟正色道:“我們現(xiàn)在是臨時抱佛腳,可是也絕不能把所有的寶壓在郝家的身上,降可以,可是族中也得有人立即去金陵。老三沐昂一直賦閑在家,四叔,你們得立即領(lǐng)一支軍馬,必定要信得過的人,迴到雲(yún)南去,等廣西這邊舉降,你則與老三沐昂一道火速入川,經(jīng)由四川沿水路去金陵,俱言……”
說到這裏,沐晟的語氣有些沉重,歎口氣,才道:“俱言我投降諒山,十惡不赦,我沐家乃英烈之後,兩代忠良,如今卻出了我這等叛逆,罪惡種種,罄竹難書,人神共憤,沐昂和四叔要大義滅親,與我沐晟勢不兩立。來日……若是朝廷當真能發(fā)奮圖強,剿滅亂賊,郝家和我沐晟自是死無葬身之地,可是四叔和老三終究能延續(xù)下去,到了那時,你們便是大義滅親的典範,承襲家父的爵位,朝廷要定雲(yún)南,還是少不了我們沐家的人的。”
眾人聽了。這才明白了沐晟的意思。
這是要兩頭下注,哪一邊都不能落空,朱高燧雖然落了下風(fēng)。可是終究是共主,在雲(yún)貴兩廣一帶。或許郝家能占便宜,可是湖北、江浙乃至於整個江北,向來都是理學(xué)的大本營,在那裏,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絕不能接受陳學(xué)的主張,郝家能得雲(yún)貴、兩廣的人心,可是想要入主江浙、中原、山東、河北,那可就是未必了。
因此。沐家絕不能一頭栽下去。、
大家既明白了沐晟的意圖,也就都不做聲了,那個四叔也沒有二話,他心裏知道,將來若是郝家勝了,沐晟等人必定就是大功臣,自己和老三沐昂雖是階下囚,可是有沐晟這些人在,固然是待罪,可性命總還是在的。
可若是朝廷勝了。沐晟等人雖是反賊,可是有自己和老三,沐家就還能延續(xù)。這黔國公也跑不掉。
他鄭重地行了禮,深深地看了幾個堂兄弟和沐晟一眼,眼眶微紅,道:“既如此,好,一切都以景茂所言,我……去了……”
他沒有迴頭,走了。
大帳之中,誰也沒有說話。每個人都透著一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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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一份書信送到了諒山。到了郝政的手上。
這些日子,郝政過得並不好。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了,諒山的事,不知多少都要他郝政來決定,好在一切事情都還算順利。
這幾日,他接見了一些使節(jié),其中就有個倭人。
這些倭人也甚是可笑,竟有敲詐勒索的意思。
一年半之前,倭國鬧出了一個事,或許是因為受了諒山的衝擊,再加上諒山的船隊肆無忌憚的遇到江戶,並且傾銷大量商貨,導(dǎo)致日本國內(nèi)白銀外流嚴重,此時的倭國,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一方麵白銀大量外流,另一方麵,諒山布和大量低廉鐵器的出現(xiàn),導(dǎo)致倭國內(nèi)部,大量的小手工業(yè)者破產(chǎn)。
倭國的農(nóng)田稀少,如今又多了許多流民,使得足利家族的幕府統(tǒng)治已經(jīng)搖搖欲墜。
於是乎,一批破產(chǎn)武士聯(lián)合一些早就不滿於幕府統(tǒng)治的大名們發(fā)動了叛亂,他們打出尊彥仁天皇的口號,要求大政奉還,立誌革新,要求一切效仿西洋諸國,設(shè)首席大臣,建立資政局等等。
可以說,倭國的所謂大政奉還,幾乎就等同於西洋諸國的所謂陳學(xué)叛亂,隻不過倭國自有國情在此,西洋諸國的實力權(quán)利大多在國王和蘇丹手裏,因此資政局的目的就是推翻國王和蘇丹,而對於倭國來說,國政卻在將軍手裏,為了推翻幕府,於是便搬出了所謂的天皇出來與之抗衡。
這西洋的趨勢,不但影響到了倭國,這些所謂的倒幕派居然還成功了。不隻是成功,彥仁天皇開始‘親政’,倒幕派設(shè)立了資政局,一方麵提倡貿(mào)易,另一方麵鼓勵工商。
很多事,都是難以預(yù)料的。
就比如同樣是在西洋諸國,是鼓勵工商,可是因為這裏是諒山的後花園,工坊遍布交趾,其他諸國隻是提供初級的原料而已,因為輸出原料,那些商賈就能從中漁利,這便是所謂的買辦經(jīng)濟,將交趾和諒山的貨物運到本國傾銷,同時大力運輸運料至諒山、交趾進行加工。
而倭國卻是不同,倭國走的卻是另一條道路。
其中最關(guān)鍵的問題,就是倭國的資源是有,可是那兒的商賈若是想將這些資源運輸?shù)秸徤絹恚b怕來迴的船票都不夠,既然做不成買辦,倒賣不了資源,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效仿諒山,興辦工坊了。
還別說,倭人雖是沐猴而冠,卻還真折騰了一條出入。倭人的工坊雖然粗糙,不過也有些模樣,他們的手段無非就是山寨而已,諒山有諒山布,他們便嚐試去學(xué)習(xí),前幾年有不少倭人在這諒山逗留,諒山有鐵器,他們也學(xué)習(xí)鍛煉鋼鐵,隻是他們的質(zhì)量,顯然要差了許多,而
且遠遠比不上諒山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因此生產(chǎn)出來的價格也比諒山要高。倭國若是在西洋,它的所謂初級工坊,隻怕早已被諒山碾壓一百遍了。而他們顯然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離諒山很遠。
正因為遙遠,所以他們的產(chǎn)品在生產(chǎn)過程中價格不低,可是和諒山海路運去的布匹、鐵器相比,卻又低廉得多,畢竟這時代,運輸?shù)某杀緲O高,更何況是從西洋海運去倭國。
如此一來,一匹諒山布,從諒山出廠或許隻需三錢銀子,可是運到倭國,卻必須得賣到二兩銀子才能保住收益,而倭國自產(chǎn)的倭布出廠是六錢銀子,他們在本地兜售的價格卻隻是一兩,價格足足低了一倍。
不隻如此,這些家夥更是打著諒山布和諒山鐵的名目,把貨物運到朝鮮,以次充好,這時代可沒有什麼質(zhì)量認證,也不需在商品上印上一個某某製造的商標,倭國距離朝鮮又近,自然而然,他們從中又牟取了大量的好處。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倭人的工坊還在大明身上分了一杯羹,大明要對郝家動兵,急需大量火銃和火炮,自造當然來不及,有時候也需要購買,可是不能買諒山的槍炮,怎麼辦?
這些倭人有辦法,他們自造了火炮和火銃,自稱是諒山進來的犀利火器,兜售給大明,這些槍炮自然比諒山生產(chǎn)的要劣質(zhì),卻比大明的要好一些,可是兵部的老爺們,卻寧願買倭人的貨物,道理也很簡單,因為油水大。
正常從其他的渠道買諒山貨真價實的武器,一桿火銃假若是五兩銀子,那麼倭人這邊自造的,其實價格隻需紋銀二兩,可是倭人開價依舊是五兩,另外三兩呢?自然也就是傳說中的迴扣了。
某種意義來說,山寨不山寨,哪一樣不是用?反正用的是武人,發(fā)財?shù)膮s是經(jīng)手的人。
正因為這樣的縱容,倭人這傳說中的康帥傅,神奇般的興起了,一方麵,他們有了足夠的市場,另一方麵,他們有比諒山更為堅韌不拔的匠人,在諒山,一個匠人的薪水往往是二兩銀子以上,可是倭人不同,倭國匠人連一半的價格都沒有,工作時間卻更長。
若說這世上誰更擅長忍耐,這倭人可謂當之無愧,舉世無雙,據(jù)說他們的尋常勞力,一日隻要吃兩個巴掌小的飯團子,便肯出賣勞力,朝五晚九,給你幹一天的活,此等堅韌,聽了都教人咋舌。如今倭國工商興旺,據(jù)說工坊遍地,商賈巨萬,又壟斷了朝鮮和大明以及琉球等地的貿(mào)易,挖到了第一桶金,自然而然也就有些不太滿足了。
彥仁天皇見狀,覺得此次‘中原’戰(zhàn)爭對他有利可圖,於是派出了使團,此番尋上郝政,竟是來結(jié)盟的。
大意就是,願助郝家一臂之力,隻是琉球、朝鮮等國必須在倭國羽翼之下,不隻是如此,倭國願意為郝家守護遼東,使郝家沒有北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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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續(xù))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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