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蘇棠坐在小榻上繼續(xù)看書，外麵茯苓和半夏一人抱了兩壇子酒進來，謝柏庭見了眉頭一挑，“這是……？”


    蘇棠一看就知道他想岔了，道，“這是之前用父皇賞的石榴釀的石榴酒，今兒父皇命人給我送果子來，我才想起來石榴酒釀好了，一會兒吃完午飯，我給父皇送兩壇子去。”


    謝柏庭聽了道，“我給皇上送去就成了。”


    “我還要找父皇要點稀罕藥材，”蘇棠道。


    “……”


    其實讓謝柏庭幫蘇棠找皇上要也行，皇上肯定會給的，就是肯定會瞪他好幾眼，怪他幫蘇棠的忙。


    謝柏庭看了看蘇棠隆起的小腹，現(xiàn)在還能進宮，迴頭身子重了，就受不得顛簸了。


    吃過午飯，蘇棠就和謝柏庭出了王府，坐馬車進宮。


    馬車徐徐在停馬車處停下，謝柏庭下馬車後，將蘇棠扶下來，兩人邁步往前走，才走了百餘步，就看到一太醫(yī)用紗布捂著腦袋往這邊走。


    等靠近些，蘇棠就發(fā)現(xiàn)是孫太醫(yī)。


    捂著額頭的紗布沁出血來。


    蘇棠見了道，“孫太醫(yī)這是怎麼了？”


    孫太醫(yī)一臉的鬱悶，抬頭看蘇棠，被太陽光一晃，隻覺得腦袋暈乎的厲害，他道，“大皇子打的……”


    他去給大皇子治腿，大皇子問他他的斷腿還能不能恢複如初，他還能不能站起來。


    孫太醫(yī)知道斷腿對一個皇子打擊有多大，尤其宋國公府倒了，宋皇後被廢，被打入冷宮，對大皇子的打擊更是雪上添霜，但孫太醫(yī)也不敢欺騙大皇子，便說他和太醫(yī)院諸位太醫(yī)會盡力醫(yī)治，可他話還沒說完，大皇子突然暴躁起來，抄起小幾上的盞茶就朝他腦袋砸了過來，不偏不倚的砸在他腦門上，當(dāng)時就被砸的眼冒金星。


    得虧那茶放了會兒，沒那麼燙了，不然他臉都要毀在大皇子手裏。


    不敢說大皇子的不是，後麵這些話，孫太醫(yī)沒說出口，但蘇棠和謝柏庭都是聰明人，猜的出來。


    孫太醫(yī)隻說兩句，就退下迴府休養(yǎng)了，腦門被砸這麼一下，不休個三五天好不了。


    其實孫太醫(yī)不是被大皇子打的第一個太醫(yī)，大皇子近來脾氣越發(fā)不好，太醫(yī)換藥的時候，被大皇子一腳踹翻在地，隻是他們傷的都沒孫太醫(yī)重。


    現(xiàn)在太醫(yī)院最怕的就是給大皇子治腿了，治不好，又不能不治。


    禦書房內(nèi)，皇上正在批閱奏折，知道蘇棠來，就把奏折放下了，聽到腳步聲，往這邊看，就看到了蘇棠以及蘇棠身後公公抱著的酒壇子。


    皇上笑道，“這是給父皇送酒來了？”


    蘇棠上前福身行禮道，“兒臣釀的石榴酒，特送來給父皇品嚐，要父皇喜歡，來年我多釀些。”


    皇上就吩咐元公公道，“斟一杯端來。”


    元公公趕緊去辦這事，不多會兒，就端著托盤過來。


    元公公往九龍杯裏倒?jié)M酒，皇上端起來，嗅了嗅，道，“聞著就不錯。”


    喝一口。


    甘醇酒香中混著石榴的味道。


    很是不錯。


    對蘇棠釀的石榴酒，皇上讚不絕口，叮囑元公公道，“明年記得讓人多進貢些石榴，用來釀這石榴酒……”


    皇上話還沒說完，外麵跑進來一公公，大喘氣道，“皇上，不好了，大皇子想不開上吊了……”


    皇上眉頭一攏，“人救下來沒有？”


    語氣不帶一絲起伏，把稟告的公公都聽懵了。


    大皇子可是皇上的兒子啊，都想不開要尋死了，皇上怎麼一點都不著急擔(dān)心，好像大皇子不是他生的，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一般。


    錯覺。


    肯定是他的錯覺。


    公公忙道，“大皇子支開宮人上的吊，幸虧照陽郡主聽說大皇子把孫太醫(yī)砸的頭破血流，趕去勸大皇子，及時發(fā)現(xiàn)，才把大皇子救了下來。”


    大皇子是寧王的兒子一事一日沒捅破，他就始終是皇上的長子，大皇子如今想不開上吊尋死，皇上知道了，不能當(dāng)作不知道，肯定要去看看，便起了身。


    謝柏庭握著蘇棠的手，要同皇上告退，然而他還沒開口，蘇棠先道，“我們隨父皇一起去看看。”.biqiugexδw


    謝柏庭看著蘇棠，蘇棠朝他眨眨眼，然後拉著他跟在皇上身後往大皇子住的寢殿走去。


    殿內(nèi)，宮女太監(jiān)跪了一地。


    大皇子坐在床上，照陽郡主眼眶通紅，哭的停不下來，“母後被父皇貶了，父皇也不疼我了，我就隻有皇兄你了，你要尋了短見，我怎麼辦？”


    照陽郡主從來沒覺得這樣無助和絕望過。


    她明明有父皇，有母後，有皇兄……


    為什麼她孤獨的像個沒爹沒娘沒哥哥的孤兒一般。


    她害怕。


    她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照陽郡主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下來。


    大皇子坐在床上，看著照陽郡主，眼睛赤紅道，“皇兄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活著也隻有痛苦，死對皇兄而言是解脫。”


    照陽郡主寬慰大皇子道，“不會的，皇兄的斷腿一定會治好的。”


    皇上走過去，大皇子看到皇上，瞥過臉去當(dāng)沒看見皇上來，照陽郡主高興抹眼淚道，“皇兄，父皇把護國公主帶來給你治腿了。”


    大皇子轉(zhuǎn)過頭來，眼底閃爍著光亮。


    蘇棠都不忍心潑他冷水，溫和道，“太醫(yī)實在治不了，我能不給父皇麵子出手治大皇子麼？”


    “不過治斷腿之前，我有個疑惑想先弄清楚。”


    隻要能治好她皇兄的腿，別說一個疑惑了，十個百個也不成問題。


    照陽郡主問道，“什麼疑惑？”


    蘇棠瞥頭看向橫梁上還沒有取下來的白綾道，“大皇子斷腿沒好，路都走不了，他是怎麼踩著凳子上吊的？”


    蘇棠這話一出口，寢殿內(nèi)是死一般的寂靜。


    照陽郡主因為蘇棠肯醫(yī)治大皇子臉上露出來的喜悅瞬間凝固在臉上。


    大皇子臉色慘白。


    皇上臉拉成馬臉長。


    元公公站在皇上身後側(cè)，嘴角眼角齊抽。


    公主這說的是話嗎？


    這吐出來的分明是刀子啊。


    每一個字都是把刀。


    刀刀紮心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