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巨鹿郡。
馬元義手捧著一碗藥,恭敬地遞給他的師傅,大賢良師張角…
“師傅,藥已經(jīng)煎好多時了!
張角是有一些病癥的,這點(diǎn)瞞著整個太平道的教徒,卻是瞞不住他的兩位弟弟,與這個最信任的徒弟。
作為太平道的神上使馬元義,許多太平道中的秘聞,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放那吧!”
張角不想喝藥,按照他修習(xí)的《太平清領(lǐng)書》,沒有什麼病是修道無法化解的,如果病入膏肓,隻需要燒一張符籙,將灰跡撒入清水中,一飲而盡足以!
“元義,你到為師身邊來!
張角眼眸微瞇,自從方才與前太尉袁逢交談過後,他就有些心神不寧。
馬元義聽令行至張角的身前,低著頭,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元義。”張角語重心長的開口:“方才你也聽到了,為師與袁公商討,決定明年歲末太平道大小三十六方同時起義,以黃天取代蒼天,以我太平道取代大漢朝廷,可…如今,我們?nèi)狈σ恍┏⒅械膬?nèi)應(yīng)!”
張角的語氣愈發(fā)嚴(yán)肅了幾分,“你是太平道中的神上使,又是我最器重的徒兒,為師思前想後,決定派你赴洛陽去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
洛陽…
聽到洛陽這兩個字,莫名的,馬元義下意識想起的不是朝廷,不是皇宮,卻是玉林觀。
救下幽州百姓的“天師道”,他們中原地區(qū)的總壇就設(shè)在洛陽城郊的玉林觀。
見馬元義有些分神兒…
張角的聲音更加重了一些!坝腥昴显系闹Γ蟻斫Y(jié)識一些公卿不難,十常侍中有幾個也與我早有書信往來,也可以備上厚禮去拜上一拜,盡量的拉攏更多的人,如此…方能為明年歲末的起義爭得許多先機(jī)!”
嘶…
張角的語氣有些遲緩,像是還心有餘悸,馬元義卻是長吸一口氣。
“師傅,依著徒兒見,起義未必是最好的選擇!”
唔…
張角目光一怔。
馬元義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師傅提及的那‘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各方起義,天下大吉…這,這並非是我太平道的教義!”
“如今的朝廷尚沒有混用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若是起義,還不會知道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人家破人亡,難道…太平道就不能像是天師道那樣,為百姓們謀些福祉,讓百姓們看到一些希望麼?”
轟…
馬元義的話宛若一道道驚雷一般,劈落而下。
張角的目光從驚訝到冷意連連,到驚恐不已。
終於,到得最後,他猛的握緊手中的九節(jié)杖,“眾星億億,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蚑行之言,不若國一賢良也,希望…哼,正是因?yàn)闈h庭在,百姓才沒有希望!本天師舉三十六方同時起義,如此就是帶給百姓們希望!”
似乎,覺得語氣還不夠重。
張角怒目瞪向馬元義!暗烙芯哦!幻麨樵?dú)鉄o為,二為凝靖虛無,三為數(shù)度分別可見,四為神遊出去而還反,五為大道神與四時五行相類,六為刺喜,七為社謀,八為洋神,九為家先!
“咳咳…為師縱是踏上這刀山火海,也要‘善道教民’,讓這天下百姓脫離苦海,元義…哼,你去了壇幽州涿郡,就生出如此如此思想,好生危險!”
“哼…袁公說的果然沒錯,若是明年歲末再不起義,那三年之後,世人隻知道天師道,何人還知曉我太平道,何人還信奉黃天!”
言及此處,張角的九節(jié)杖直接敲打在馬元義的身上。
“為師要你記住,你是太平道的神上使,是大賢良師的弟子,是南華仙人的徒孫,不是那天師道的道徒,道門正統(tǒng)唯獨(dú)我太平道一脈,黃天必將傾覆蒼天!”
馬元義被張角打的疼痛,跪倒在地。
張角則是指著馬元義的腦袋!霸俑疑鋈绱讼敕,為師便以你的血祭黃天,以你的血染紅中黃太一的道旗…”
“洛陽,哼…洛陽但凡有個閃失,你知道後果的!哼!”
張角的語氣一句比一句冷冽…到得最後,聽得馬元義渾身顫抖不已。
他無法反駁,更無法開口,隻能低著頭,深深的歎了口氣…
“唉…唉…”
馬元義退下後,張角尤自怒不可遏…
“父親大人…”
他的女兒張寧從帷幕後走出,“父親息怒,或許,神上使隻是受到了天師道的蠱惑,畢竟…天師道守住了幽州,為邊陲百姓立下了大功,多半…神上使也受到了那些邊陲百姓的感染!
“哼…”
張角依舊凝著眉!澳愀嬖V唐周,此行洛陽,讓他替為父監(jiān)視那馬元義,若然他生出其它心思,即刻稟報,不…若然生出其它的心思,就地格殺,以儆效尤!”
這…
張寧一愣。
要知道,曾幾何時,他的父親最信任的便是馬元義,否則也不會把太平道中最重要的“神上使”一職交給他,這份信任尤勝過兩位叔叔啊!
“沒有聽到麼?”
張角的語氣依舊冷冽…
“是…是…”張寧答應(yīng)一聲,徐徐跑出。
她發(fā)現(xiàn),似乎…汝南袁氏的人來之後,下定決心起義之後,馬叔叔變了,父親也…也變了!
…
…
洛陽皇宮,千秋萬歲殿。
難得,天子劉宏特地召蹇碩上殿…
要知道,自打荀彧進(jìn)入內(nèi)朝,成為侍郎,隨侍陛下左右後,許多事情,天子劉宏都會選擇與這位潁川才俊商議…
至於蹇碩…倒是鮮有傳喚他上殿。
當(dāng)然,蹇碩是天子劉宏最忠臣的仆人,他並不覺得什麼不妥,一門心思的執(zhí)掌著西園校尉軍。
“臣拜見陛下!”
進(jìn)入千秋萬歲殿,蹇碩用劉宏拱手。
此時的天子劉宏在敲擊著編鍾,大大小小許多的編鍾發(fā)出錯落有致的聲響,隻是這聲響中…莫名的平添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鍾聲落下,劉宏方才開口,“朕聽聞中山無極縣甄家將一些器物運(yùn)送到玉林觀?你可知曉此時…”
這…
蹇碩撓撓頭,這事兒他還真不知道。
事實(shí)上,他雖然派出了打量暗哨,可如今的玉林觀戒備森嚴(yán),哪裏是那麼容易打探清楚的。
更何況是這種,器物的運(yùn)送。
要知道,每天…單單一個南陽郡,都不知道有多少金子要送來玉林觀中。
“陛下,臣這就去探查。”
“聽說是一些勁弩。”劉宏補(bǔ)充道:“羽兒擅長做些奇怪的發(fā)明,去探探,羽兒研製這些勁弩有何目的?”
提及弩…
劉宏難免會想到武皇帝時期,名將李陵與匈奴的那場戰(zhàn)鬥,五千步兵對戰(zhàn)匈奴八萬騎兵,以弩重創(chuàng)匈奴軍隊(duì),但…隨著戰(zhàn)局的深入,弩兵的弊端顯露,每次射出弩箭均需要打開匣子填入新弩…
戰(zhàn)場上三成的人在射弩,其它七成的人都在裝填…而且因?yàn)殄蟮墓に,使得匣子很容易卡主?br />
五千步兵根本發(fā)揮不出作用!
最後…落得大敗,全軍覆沒!
便是從那一場戰(zhàn)役之後,漢人對匈奴就鮮有在使用弩,取而代之是古樸且更實(shí)用的弓箭。
但,這絲毫不能表明,弩這個兵器,在對胡騎時沒有作用。
相反,若是能解決其內(nèi)在的一些弊端,弩是可以作為平原上大殺器存在的!
因?yàn)槭怯饍,因(yàn)樘嗟摹爸橛裨谇啊,劉宏有理由相信,中山無極甄家送給羽兒的這弩,絕不是無的放矢!
必定有大文章。
“喏…”蹇碩答應(yīng)一聲,當(dāng)即就打算出殿去探尋一般。
可方才邁出一步…
他琢磨著不對勁兒了,陛下怎麼知道玉林觀中有甄家送來的勁弩?
當(dāng)然,蹇碩也不敢長時間的思慮,當(dāng)即退出。
他哪裏知道,劉宏的情報可靈通的多,他在柳羽這個皇長子身邊,還安插著一個“秘密武器”呢!
…
…
玉林觀外…
一處開闊的平原地帶!班侧侧侧病
像是無數(shù)枚箭矢連續(xù)爆射而出,分別射在了附近的石階上,每一枚箭矢威力極大,竟是深深嵌入石階之中。
這…
關(guān)羽與魏延在嚐試著操縱這些…
曹操與劉備則是看的一陣目眩神迷。
“三弟?這是弩麼?怎生你這弩…能同時發(fā)出數(shù)十枚箭矢,且射程超過五百步,威力如此恐怖!”
曹操急問柳羽…
劉備也把頭移過來…
儼然,他們對這弩…或者說是連弩…很是好奇。
當(dāng)然,無論是弩,還是連弩均不是這個時代才發(fā)明出來的,在先秦戰(zhàn)國時期,楚國琴氏橫弓著臂,施機(jī)設(shè)樞,發(fā)明了弩。
通過“弩機(jī)”、“望山”、“牙”、“勾心”、“懸刀”,可以讓人們射箭時,避免拉弓所需的一手托弓,一手拉弦,對手臂的力量要求更低,穩(wěn)定性也更高。
這便是後世出土於“湖北省江陵縣”的戰(zhàn)國連弩…國家一級文物,後世藏於荊州博物館。
這也證明了,諸葛亮並非連弩的發(fā)明者…
隻是…這種弩,由於需要單手開弓和快速連發(fā),體積小巧,威力也遠(yuǎn)遜於弓箭,故而並不適合軍隊(duì)裝備,更像是防身之物。
而秦漢時期,弩的發(fā)展也到達(dá)了一個全新的階段,特別是秦弩…因?yàn)槟苌淞俨剑f箭齊發(fā)…這可是讓六國都聞風(fēng)喪膽的存在。
再到漢武帝時期,大力的發(fā)展弩,卻終究沒有突破一個難關(guān)。
那就是又要像秦弩那樣射的遠(yuǎn)、威力大,又需要箭矢充足,方便上匣,乃至於…可以連射!
終究…漢弩最終有些四不像…
處處都想突破,反倒是…處處都是漏洞,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也就平平無奇。
至於眼前關(guān)羽與魏延嚐試射出的弩…
則是諸葛亮改良後的“諸葛連弩”!
隻以犧牲一百步射程為條件,能夠接連射出十餘枚弩矢…匣子裏儲藏著的則是四十枚弩矢,在十枚射出後,後續(xù)的弩矢會自行補(bǔ)上,大大的縮短的換弩的時間,威力自然也呈幾何倍數(shù)的擴(kuò)大。
也難怪此刻的曹操與劉備驚訝…
這是大神器!
當(dāng)然,驚訝的不隻是劉備與曹操,關(guān)羽與魏延舉起這“連弩”,也是驚為天人。
“柳觀主…”
見到柳羽兩人紛紛拱手。
看出所有人飽含疑惑的目光,柳羽介紹道:“這便是連弩,無論是殺傷力還是射程均超過了弓,極適合在平原上與騎兵對戰(zhàn)使用!”
“依我之見,漢與胡交戰(zhàn),胡有四長,漢有四短,當(dāng)反我之短,製敵之長,至於這四長分別為騎兵、堅(jiān)韌、勇武、弓失!
講到這兒,柳羽頓了一下,方才繼續(xù)開口。“對付並不強(qiáng)大的烏桓,或許,我們能組建一支騎兵,學(xué)習(xí)當(dāng)年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此方法驅(qū)逐烏桓,但,麵對更強(qiáng)大的鮮卑,那可是號稱控弦之士二十萬的敵人,再以騎對騎,那便不明智,而這連弩…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均遠(yuǎn)勝於胡騎的箭矢,故而…以距離製其勇武,以步兵軍陣限製其騎兵,以番休迭戰(zhàn)製其堅(jiān)韌,以遠(yuǎn)克近…製其弓失!
言及此處…
柳羽的語氣愈發(fā)激昂,“真的有一天,我大漢的雄兵與鮮卑控弦之士對壘,則以步兵為陣心,左右翼,以馬兵為左右肋,拒馬布兩肋之間,強(qiáng)弩之兵藏於軍陣之內(nèi),兩軍對峙,步兵散開…連弩萬矢齊發(fā),此戰(zhàn)安能不勝?”
霍…
柳羽說了一大堆,而這些…宛若將一副繪聲繪色的狼煙滾滾的戰(zhàn)場給繪製於眾人麵前。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隻看到了這連弩的威力,卻沒有一個想到…這連弩如何作用於未來戰(zhàn)場。
柳觀主…已經(jīng)…已經(jīng)開始部署,漢對鮮卑的大戰(zhàn)了麼?
短暫的驚愕過後。
劉備轉(zhuǎn)頭望向曹操。
“大哥,三弟的願景看來與大哥相同,或許三弟做不成征西將軍,但有三弟在,二哥這征西將軍或許真的能效仿昔日的冠軍侯一般,橫掃匈奴,恢複我大漢西域之風(fēng)采,乃至於…封狼居胥,也並不無可!”
——封狼居胥!
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這四個字的誘惑。
而曹操此前也就是那麼一想,最多也就是“征西將軍”了。
要戰(zhàn)勝胡虜何其困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偏偏,這連弩的出現(xiàn),讓曹操信心百倍…仿佛“封狼居胥”這四個字,就在眼前。
隻不過…
“二弟,你看錯三弟了!
儼然,曹操更了解柳羽!叭艿恼I向又豈是橫掃胡虜,恢複西域,三弟的願景…該是你與的相似才對!”
唔…
這一刻,劉備愣住了。
難道是,中興大漢?
劉備與曹操這麼想,事實(shí)上,柳羽想做的無外乎是振興天師道,而振興天師道…中興大漢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至於願景…
柳羽喜歡漢武帝的那一句——“攻守易型也,寇可往,孤亦可往!”
他更喜歡漢宣帝的那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
更喜歡漢元帝時名將陳湯上書的那句——“明犯強(qiáng)漢者,雖遠(yuǎn)必誅!”
至於為何喜歡?
沒有原因…
或許,是在後世,當(dāng)國際形勢複雜多變,我中華始終堅(jiān)守的便是這麼一句“犯我中華者雖遠(yuǎn)必誅,凡我中華子民者雖遠(yuǎn)必救!”
或許…這一句,是漢人脊梁與傲骨千年的延續(xù)。
所謂——不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