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青收拾一下就起來了,病還沒好全,身體總是發(fā)冷,就批了一個毛領(lǐng)外袍。出門遇見了門口燒水的奶奶,蘇青現(xiàn)在還是和奶奶住在一個帳子裏,奶奶還跟她印象裏的一樣,和藹可親,身體硬朗。
奶奶看她醒了趕緊給她倒了一杯苦味肆意的藥湯,拉她坐下,蘇青接過湯藥,聞著味道還是沒控製住皺了下眉頭,奶奶看了一眼就拿出一盤奶豆腐,奶皮子,果幹等等的小零食擺在了蘇青麵前,“吃吧”
聽到奶奶蹩腳的漢話,蘇青心頭湧上一股暖意,一口氣就喝了藥,又吃了幾塊奶豆腐壓了壓嘴裏的苦味。
和奶奶相視一笑,猶豫一下才道“額麼格,塔拉哈日拉”
奶奶看著蘇青的神色心下了然,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安撫的搖了搖頭。
蘇青鼻尖有些酸澀,她真的很喜歡這裏,這裏太溫暖了,她貪戀這種溫度,伸手抱住了奶奶,眼淚流轉(zhuǎn)硬是忍住沒掉下來。
秋日的風(fēng)冰冰涼涼的吹在人臉上,蘇青就呆呆地坐在帳子門口,看著外麵的天,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該做什麼,是去神山找到枯樹迴去,還是厚臉皮的...多留幾日。
一道策馬聲劃破了這場凝思。
穿著紅色黑紋長袍,袖子被隨意的挽到手肘,腰間的銀鈴隨著顛簸微微晃動,映著陽光,長發(fā)隨風(fēng),恣意悠揚,是格裏。
蘇青看到格裏後下意識的站了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
格裏到了近處,控製著馬速慢慢的向蘇青靠近。
“走”
格裏伸出手。
蘇青腦子還沒思考手就伸過去了。格裏的手很大和印象裏的不一樣,很溫暖,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輕輕一帶,策馬遠(yuǎn)去。
蘇青被帶到格裏前麵,姿勢就像是被輕輕的環(huán)抱在懷裏,保護(hù)意味十足。格裏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安安靜靜的拽著馬繩,但唿吸卻輕輕的掃過少女的耳畔,像空中紛飛的羽毛,從耳朵輕輕柔柔的飄進(jìn)了心裏,酥酥麻麻。
到了地方,發(fā)現(xiàn)是一座城,巴彥尼。
騎馬走進(jìn)城內(nèi),琳瑯滿目,有雜耍,有作坊,酒館客棧,賭坊器具,絲綢綾羅,應(yīng)接不暇。
到了一處裝修奢華的店麵,牌匾上寫的一串蒙文字,意為八寶進(jìn)財。往裏一看人滿為患,還有一留胡大漢在堂內(nèi)取板講彩,掌聲連連,酒香飄散。
格裏下了馬,朝蘇青伸手。蘇青迷迷糊糊的把手放上去,被格裏輕扶下馬。
跟著格裏走進(jìn)店麵,這一連串炸的蘇青眼神呆滯,不曾想巴彥尼竟是這般繁華之處,與南撻相差甚遠(yuǎn)。
“大汗!”有人看到格裏,拘禮致意。
格裏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拘禮。他們竟真的各自迴到座位又自顧自耍玩著,看來對於格裏的到來習(xí)以為常。
到了二樓,稍顯安靜些,格裏和蘇青對坐在一窗邊木桌前。格裏小廝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麼,應(yīng)該是在點菜,蘇青聽不懂,索性就看著窗外,熱鬧的街邊,活絡(luò)的商販,有人在展示自己新打的狐皮,有人在展示自己的字畫墨寶,雖然聽不懂,但是看的津津有味,沒察覺格裏看自己專注的眼神。
知道開始上菜,迴過神來,看到格裏將一個用開水燙過的碗遞到自己麵前,“這是巴彥尼羊肉做得最好的店,你先嚐嚐。西街有一處渣酥糕做的最好,等會帶你去看看。”邊說邊拿小刀一片一片的割下羊肉放進(jìn)蘇青碗裏。
蘇青看著格裏,心裏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堵得難受。還是夾起羊肉吃了起來,脫口而出“真的好吃”。格裏抬頭看她,
才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
“嗯,以後也可以來吃”格裏淡淡說道。
蘇青沒接話,低頭繼續(xù)吃。席間也沒有別的話,安安靜靜的吃完了。後麵蘇青根本沒嚐出其他菜的味道。
飯後格裏也沒牽馬,像是看出蘇青對於街道的好奇,領(lǐng)著她慢悠悠的走在街邊,伸手在蘇青身後隔著一拳距離虛虛的護(hù)著,不讓別的莽撞的人碰到,當(dāng)然,這一切蘇青因為太過於專注也沒發(fā)現(xiàn)。
買了渣酥糕連帶也買了一些蘇青沒見過的甜點,但凡蘇青露出疑惑的表情時,格裏就會叫人打包一份。迴去的路上,蘇青想起這些都有些不好意思,平白無故的花著別人的錢,又是吃飯又是買東西的。自己的錢在這也不能用,思索著怎麼還,也就沒發(fā)現(xiàn)迴去的路上格裏將馬速控製的很慢。偌大的草原隻有兩人一馬伴著夕陽,漫步於曠野,暖紅色的光打在兩人身上,像是老電影中謝幕的離場。
也許是發(fā)現(xiàn)太安靜,蘇青開口道“你...”但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嗯?”格裏輕聲迴道,嗓音低沉,聽的蘇青耳邊癢癢的。
“咳咳”蘇青清了清嗓子“你住哪裏啊?”
“公務(wù)多的時候住王宮,比較悠閑的時候就四處走走,走到哪就住哪”
又陷入了沉默
“我...”蘇青開口道“對不起”
“嗬”格裏輕笑了一聲才道“對不起什麼?”
“...我上次直接就走了,都沒道別”蘇青聲音有些顫抖,憋在心裏好幾天的話終於說出口,這其中還有一絲委屈。
“那你覺得你錯了嗎”格裏沒什麼情緒,語氣還是輕飄飄的。
沉默了一瞬,蘇青盡量控製自己的聲音,鎮(zhèn)靜道“我沒錯”
“那就不用道歉”
格裏的話讓她有些愣神,唿之欲出想要解釋的話就這麼卡在嘴邊堵了迴去。
“還有...昨天謝謝你救我,第四次了”
想起昨天,格裏眼神有些陰鬱。
“他們...你打算怎麼辦?”蘇青猶豫的開口問道。
“殺了”
“啊?”蘇青連忙轉(zhuǎn)頭想看清格裏的臉,結(jié)果額頭撞到了格裏的下巴,疼的她趕緊捂住額頭“對不起!我是想...”
格裏被她的樣子逗得想笑,手有些癢,裝作疑惑的樣子問道“那怎麼辦,放在地牢裏太占地方,難道放了他們?”
蘇青趕忙道“放到是不用放,你可以讓他們做苦力,免費的”
說完就有些後悔,怎麼開始多管閑事了,不該多嘴的。
“嗯--也對,”不能讓他們輕輕鬆鬆就死了。
蘇青聽到格裏的認(rèn)同,心下放鬆,還好格裏沒嫌她多事。
...
巴彥尼地牢
“招不招!”
吉達(dá)背著手,拿著皮鞭,悠閑的在各種刑器前走著。
林陌一行人就在這地牢裏,被刑器嚇得瑟瑟發(fā)抖,鐵蛋被蘸了鹽水的皮鞭抽的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爬著,嘴裏念叨著,“別...打...別打我”
班子右半邊臉都是青紫色的,腫的像個畸形的怪物,捂著肚子喊道“我有錢!放了我,我有錢...”
吉達(dá)蹲在林陌麵前,“也就你還有點骨氣,我對女人下不了手,所以你最好在我脾氣好的時候招了。”
林陌頭發(fā)披散,衣服髒破,很是狼狽,但也隻是瞪著吉達(dá)沒說話。
“一個兩個都是好樣的”吉達(dá)站了起來,走到刑器麵前,幽幽道“選哪個呢?你們覺得哪個比較好玩?”說著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我覺得還是都試試吧,我好久沒這麼玩過了,你們陪陪我”
...
次日,蘇青獨自騎馬去了神山,平日這裏是禁忌,更何況蘇青這樣的外人。
靠著記憶裏的路走到了山穀了,泉水還與往日一樣,涓涓細(xì)流,叮叮當(dāng)當(dāng)像古樂器生生不息的傳響在靜謐的幽穀。順著溪流走到了分岔路口,向右看去還是迎著陽光星星點點的水流。但是,沒有枯樹。
蘇青並沒有多震驚於枯樹的不見,如果真那麼好找,格裏他們上次早就找到了,想來一定是某種時機(jī)。
也沒多逗留,逆著水流方向神山走去,出了山穀口,迎麵看到一人。
靜靜的看著神山,麵帶思索,不知道站了多久。
“格裏”
蘇青朝格裏走了過去。
格裏聽聲音後就轉(zhuǎn)頭看向蘇青,嘴角帶笑。
“你知道我會來這?”
“嗯,你一定還是會走的。不過我來了很多次都沒找到枯樹,在猜測是不是隻有你能看到。”
蘇青搖了搖頭,“不是隻有我能看到,而且它的位置一直在變化,我也不知道它下一次會出現(xiàn)在哪”
格裏眉頭微皺,“走吧,這裏太冷,你病還沒好。”
出了神山,兩人靜靜的走在有些泛黃的草原,不同於南撻,神山附近風(fēng)總是很小,蘇青側(cè)頭看了一下格裏,猶豫著還是說道“你不問我嗎?”
“嗬”格裏輕笑了一聲,“問什麼?”
“譬如我是從哪來的,譬如我來這有什麼目的,不去判斷一下我是不是好人嗎?”
格裏好一會兒沒說話,看著前方遼闊的土地,緩緩道“我相信你”
蘇青的心好像軟了一塊,有些酸酸的,酸裏還泛著甜,最後融化成一股暖流在心中恣意澎湃。
“在地牢裏的人是帶著目的來的,你不是。”
......
“還有,不管你來自哪裏都不影響我想留你的心”